再比如,在君洛的大婚禮上並沒有見到瑞卿表哥的身影,這幾日朝堂上的故事也沒有提到他。如今他的處境,到底如何?
又比如,赤營將士自從燈宴當晚立了一件功勞之後,便再一次銷聲匿跡。君洛到底把他們藏在了哪裡?
如此種種雜事,日復一日地纏繞在羅青桃的心頭。鬧得她一個最沒心沒肺的人,如今也漸漸地開始多愁善感起來了。
京城春來早。纔剛進了二月,天氣便漸漸和暖起來。
羅青桃依然日日縮在自己的小天地裡,不常出門。
她不願見那些女人。
雪珠兒似乎知道羅青桃的心思,也不勸她,每天除了伺候衣食,便是安靜地躲在角落裡刺繡做針線,閒看羅青桃舞槍弄棒禍害花木。
這日午後,天氣難得晴好。
羅青桃眯起眼睛看看天上的驕陽,習慣性地抄起了門後掛着的長鞭。
“你如今喜歡這個了?我記得你從前慣用短劍的。”身後有人笑道。
羅青桃微微一怔,轉過身去。
迎上一張微笑的臉。
持鞭的手緩緩垂下。羅青桃僵了好一會兒,屈膝跪地:“皇上。”
君洛緩步走過來扶起她,臉上已沒了笑意。
羅青桃下意識地退開半步,垂首侍立。
君洛猛抓住她的手:“你還在怪我?”
“臣女不敢,皇上多慮了。”羅青桃依然低眉垂首,一派恭謹。
“該死,誰許你這樣稱呼的!”君洛的手猛地用力,幾乎要將羅青桃的手指給捏斷了。
羅青桃暗暗腹誹,面上卻並未表現出來。
僵持片刻,君洛終是嘆了一口氣,緩緩放手:“朕……我不是來找你吵架的。”
羅青桃很想說,他實在多慮了。如今他是皇帝,誰還敢跟他吵架?
但君洛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沒等她開口,便沉聲喝住,咬牙道:“你還是不要說話了。我說你聽就好!”
羅青桃垂首不語,就算是應下了。
君洛鬆了口氣,伸手摟住了她的腰。
羅青桃有些不自在,本想掙脫,君洛卻把她擁得更緊。
羅青桃也只能順從。
誰叫他是皇帝呢?生殺予奪,都是他一句話的事。羅青桃雖不怕死,卻也沒到自己找死的地步。
君洛低頭看看羅青桃的臉色,便把她的心思猜了個七七八八。
所以,二人雖然看似親密無間,心裡卻各自憋着一口氣,誰也不肯心平氣和地說話。
君洛奪下羅青桃手中的鞭子丟在牆角,微笑:“我這麼久來一次,你就不想說點兒什麼?”
“皇上想聽什麼呢?”羅青桃同樣微笑着,恭敬地反問。
君洛的臉色再次黑了下來。
他是看出來了!羅青桃分明是把她自己當成了一個木偶,百依百順任他擺佈,卻再不肯流露半分真性情!
這樣的“順從……”,又何嘗不是一種無聲的牴觸!
君洛心中一陣惱怒,很快又只剩了悲哀。
這個女人,不久之前也曾親暱地纏着他,認真地訴說過她的繾綣情絲、滿懷希冀地求他帶她回家……
可是他親手毀了她的希望,他毀了她心中的“家……”
如今,她仍在他的懷裡,卻彷彿只剩了一具空殼子了。
這個女人,一如既往地倔強可惡!
君洛越想越是煩悶,卻偏偏捨不得轉身走人,反而擁着羅青桃,回到了她的屋子裡。
雪珠兒一見二人相擁着進來,微微一怔,立刻懂事地退了出去,順便關上了門。
羅青桃有些惱:“這丫頭糊塗,連茶都不會倒了!”
“我可不是到你這兒來吃茶的!”君洛淡淡道。
羅青桃隨口接道:“皇上富有四海,自然不是特地過來吃茶的。只是我這裡也沒旁的東西,您連茶都不吃,走這一趟來做什麼呢?”
君洛擡手挑起她的下頜,輕笑:“終於肯露出你的小尖牙小利爪來了?這樣纔好,若是一直百依百順的,可就不像你了。”
羅青桃被他這麼一說,反而有些發窘,一時無言以對。
君洛摩挲着她的臉頰,笑道:“太醫院的那幫老東西,倒還有幾分用處。這臉上,如今竟又是光滑如玉了。”
羅青桃微微皺眉,避開他的手指,淡淡道:“他們知道我全靠這張臉活着,自然不敢不盡心盡力。”
君洛聞言,又是一陣氣惱。
羅青桃嘴上不饒人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從前他喜歡她牙尖嘴利知情識趣,可是當那些尖牙利爪成爲她的武器、用來對付他的時候,他又覺得不自在起來。
君洛咬牙忍住打人的衝動,俯身湊了過來:“你靠這張臉活着?這麼說,你還是堅持‘以色事人’?”
羅青桃仰頭向後避開他,心裡有些慌。
君洛冷笑:“所謂‘以色事人’,靠的可不僅僅是臉--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羅青桃尚未來得及反應,君洛已欺身過來,將她抵住在軟榻上。
羅青桃一時動彈不得,慌張得忘了反應。
君洛見狀,滿意地笑了。
軟榻窄得只容一人。君洛將羅青桃壓倒,故意擠得她連伸手的空間都沒有,然後看着她慌張無措的神情,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
緊貼在一起的軀體,很快變得滾燙起來。
君洛俯身湊到羅青桃的耳邊,輕吻她的耳珠:“乖,別耍小性兒。我很想你!”
他一向知道羅青桃所有的弱點。這一招對付她,屢試不爽。
耳邊的熱氣撩撥得心裡癢癢的,羅青桃只覺渾身發熱,連骨頭都是痠軟的。
但她還是努力擡起手,護住了自己滾燙的臉。
君洛抓住她的手,逼她直視着他的眼睛:“還在鬧彆扭?燈宴那晚我在養心殿門前說的話,你是不是全然沒有放在心上?”
羅青桃被他看得心裡有些發憷,半晌才省悟到他說的是哪句話。
可是,那一晚的心境,已經註定找不回來了。
他說,永不負她。
此時她仍然願意相信,至少在那一刻,他的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