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R的大秀終於落下帷幕, 林淡受邀參加了之後的慶功宴。雖然她不喜交際,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入了宴會廳, 她卻有種極爲熟悉的感覺, 彷彿自己曾經經常出席類似的活動,而且遊刃有餘。
貝芙麗腳受傷了,提前去了醫院, 湯瑪士便帶着林淡在宴會廳裡四處遊走, 給她介紹了很多業內的知名人士, 力圖爲她打開交際圈。林淡並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努力應付着這一切, 即便心中疲憊, 面上也絲毫沒有表露。
終於, 湯瑪士被某位賓客拉走了, 囑咐她自己去轉轉,她這才從名利場中掙脫,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她從香檳塔上拿了一杯香檳,走到安靜的角落獨自啜飲。
“今晚的秀很棒, ”一道低沉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事實上J&K的那場秀也很棒, 我沒想到你能做到那種程度。”
“道奇先生, 我們又見面了, 感謝您給我的機會。”林淡轉過頭看向來者。
奧斯頓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 一股極淡的菸草味夾雜着白檀的濃香撲面而來, 與他冰冷的外表截然相反。他垂眸看着這個帶給他太多驚喜的女人,一字一句說道:“我想請你做我的繆斯,爲我接下來即將舉辦的A·C新品發佈會做主秀。”
林淡頗有些意外,確認道:“是繆斯還是替代品?奧斯頓先生您是不是說錯了?”
“不,”奧斯頓語氣堅定,“絕非替代品,沒有人能夠替代你。”說到這裡,他擰了擰眉,竟然露出一個類似於懊惱的表情。
“可是之前您不是這樣說的。”林淡對奧斯頓的防備心很高,沒有辦法再信任他的話。不知道爲什麼,她對很多事都不在乎,卻偏偏很討厭被人當成可有可無的影子。
奧斯頓沉默了,似乎在掙扎,又似乎在思考,過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如果你願意成爲我的繆斯,我能爲你獻上一切。”他指着穿梭於宴會廳的那些超模們說道:“看見了嗎,她們汲汲營營想要的一切,已經在你觸手可得的地方。只要我願意,你明天就能成爲整個米蘭最閃耀的一顆星。”說完這句話,他墨綠的眼眸已變成了清淺的翠綠色,注視着林淡時竟然顯得有些急切和渴望,但他的表情卻是傲慢的,語氣也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施捨。
林淡盯着他清澈的眸子,心中的惱怒竟然消散了很多,她忽然明白奧斯頓其實不是一個壞人,他只是情商太低不懂表達而已。他生來就是天之驕子,沒人告訴他該如何用正確的方式去博得別人的好感。
但即便如此,林淡也沒有答應他的要求。首先,她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物件,她需要尊重;其次,她如果想要什麼,更喜歡自己去爭取,而不是依靠別人的施捨。於是她搖頭道:“謝謝您的好意,我拒絕。”
奧斯頓明亮的綠眸立刻黯淡下去,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得考慮清楚了再回答,我能帶給你的是什麼,你明白嗎?”
“我明白,”林淡微笑以對,“你能讓我踏上任何一個我渴望踏上的T臺,你能讓我代言任何我想要代言的品牌,你能讓我一夜之間獲得所有我想要獲得的東西,包括名利和財富。”
奧斯頓微不可查地鬆了一口氣,頷首道:“你明白就好。”
林淡擡眸看他,繼續道:“但是,即便沒有你,我也能憑藉自己的力量去獲得這一切。”
奧斯頓似笑非笑地開口:“是嗎?那你知道一個模特的職業生涯有多短暫嗎?她們的青春稍縱即逝,而你今年多少歲了?17還是18?你的鼎盛時期很快就要過去,你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奮鬥?憑藉自己的力量?這是我聽過的最可笑的笑話。”
林淡連連深呼吸才控制住往奧斯頓頭上澆香檳的衝動。她終於明白這人爲什麼會在時尚圈樹敵無數了,他這張嘴真的很不會說話。
“奧斯頓·道奇先生,你覺得不可能實現的事,不代表別人做不到。你相信嗎,我今天就能在這個宴會廳找到一份比你的新品發佈會更好的工作。我能踏上米蘭時裝週最重要的一個秀場,而且還是主秀。”林淡指着這個富麗堂皇的宴會廳一字一句說道。
與此同時,她注意到離自己兩三米的地方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性,他穿着一套奢華的金絲絨面料的黑西裝,與林淡身上穿的金絲絨黑色晚禮服在剪裁上竟然十分相似,不仔細看還以爲他倆穿的是情侶裝。
他微卷的黑色髮絲全部梳理到腦後,只餘一小縷垂落額際,顯得俏皮而又性感。他手裡端着一杯冒着氣泡的香檳,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紫色的眸子漫無目的地掃視全場,顯得很冷漠,大拇指上戴着的祖母綠寶石戒指在水晶燈地照射下散發着輝光。
很多人試圖與他攀交,卻都被他身旁的兩名保鏢攔住了。他自成一個世界,不給任何人靠近的機會。在林淡看過來的時候,他卻立刻回望過去,慵懶的站姿不知不覺變得格外筆挺,還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領結。
林淡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視線,繼續看向正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話的其他賓客。她知道那人是拜爾德,國際巨星,貴族後裔,富可敵國,但是這些與她有什麼關係?她的目標是站在宴會廳中心的那位頭髮全白卻精神矍鑠的老人。
奧斯頓在時尚圈的確擁有巨大的影響力,但是有一個人卻是他無論如何都追趕不上的,那就是他的恩師懷特·伍德,藍血品牌P&R的創始人,CFDA的終生成就獎獲得者,這個獎也被稱爲時尚界的奧斯卡獎,由此可見其影響力。他的品牌是六大藍血品牌之首,他的秀場也是米蘭時裝週最至高無上的秀場,能被他招選的模特無不是地位最頂尖的那一撥人。
林淡看似不喜交際,卻本能地知道什麼人是中心人物,需要格外關注,什麼人可以不用理會。她甫一入場就注意到了這位扎着雪白馬尾辮的老人,並一直在留意他的言談舉止。雖然她沒有攀附對方的念頭,卻也做好了相應的準備,這種交際手腕似乎已經成爲了她的一種潛意識。
奧斯頓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不由露出譏諷的表情:“你想當懷特的主秀?這比之前的那個笑話還可笑。你知道他的外號是什麼嗎?”
“知道,時尚圈的大魔頭。”林淡放下酒杯,徐徐說道:“道奇先生,沒有你,我也能走得很遠,你看着吧。”
“你想幹什麼?毛遂自薦嗎?你別去……”奧斯頓首次露出焦急的表情,想也不想就去拉林淡的手腕。時尚圈的人都知道懷特的脾氣有多古怪,如果一個人不經引薦就跑到他面前自說自話,他能直接把香檳潑到對方臉上,這絕非一種誇張的修辭手法,而是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
但是林淡走得太快了,他根本就抓不住,當他放下酒杯去追時,卻發現她忽然調轉方向,朝站在角落的一名高大男人走去。那人長得極爲英俊,一雙紫色。眼眸彷彿擁有令人沉醉的魔力,精壯的身材堪比時尚圈最頂級的男模,身邊還伴隨着兩名黑人保鏢。
奧斯頓覺得那人有點眼熟,一時間卻想不起來,但是對方身上穿的高定西裝他卻認識,忍不住愣了愣。無他,這套西裝與林淡身上的晚禮服是同一個系列的情侶款,不單獨出售,也就是說林淡與他應該是認識的。
思及此,奧斯頓立刻停下追逐的腳步。
貿然加入陌生人的談話圈是非常沒有禮貌的事,林淡自然不會那樣幹,她需要一個人幫自己引薦一下,而站在角落裡的拜爾德曾經在T臺上攙扶過她兩次,應該是一個教養良好的人。他的外表看上去似乎很冷酷,但他的紫色。眼眸卻浸潤着一層柔光,這表明他是一個脾氣溫和的人,不會輕易被觸怒,這一點林淡絕不會看錯。
當她一步一步走向拜爾德時,對方已站直了身體,放下了酒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喉結微不可查地上下涌動。
兩名保鏢上前一步,似要攔截,卻被他略一揮手遣退了。
“您好。”
“您好。”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一個嗓音清潤,一個嗓音乾澀。
“我是拜爾德·亞當斯。”
“我是林淡。”
兩人再一次同時開口,只不過一個表情侷促,一個表情舒緩。拜爾德懊惱地握了握拳,耳朵漸漸變紅了。
林淡被他緊張的反應逗笑了,忽然意識到冷酷疏離不過是他的保護色,真實的他非常靦腆羞澀。若非親眼所見,她絕不會相信那個在屏幕上狂野不羈的男人私底下竟如此可愛。
在這一刻,她內心的緊張和尷尬也消散了很多,直言道:“亞當斯先生,您能幫我一個忙嗎?”
“我能,”拜爾德幾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自己的手臂,柔聲道:“我可以把您引薦給懷特·伍德先生。”說完這句話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暴露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連忙解釋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您和道奇先生的談話,我只是站得太近了。”然而他並沒有解釋自己爲什麼會站得那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