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熬到了可以自己行走的那天, 雖然還是一瘸一拐,但景言還是當即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
她平靜地打電話給洛維,說自己會去拿回自己的東西。
兩個多月的時間, 他們沒有再見過面。洛維只是在她出院那天禮節性地致電問候, 涼薄得有些過分, 導致可可他們一致譴責, 決定不理他。
按下門鈴的瞬間, 她的心情已經沒有起伏,當然,還有之前爲了電梯故障停運爬上樓而有些紊亂的呼吸。
門那邊有欣喜的吠叫聲, 是洛言在雀躍。
“洛言,坐下!”隱約聽見洛維的命令, 然後他打開門, 見到景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也沒有讓她進門的意思,只是淡然地說:“東西我已經收拾過了, 你可以直接拿走!”
景言看看門邊,果然有一個好大的包,看着都有些發怵,現在她根本就不可能把這包東西拿走,她是抽的哪門子的風纔會在電話裡這麼說啊!
揚起下巴, 她冷淡地說:“算了, 我也不打算要了, 麻煩你扔掉吧!”自口袋中摸出那枚戒指, 她遞到洛維的眼前:“這是你的, 還給你。”
洛維沒有看她,擡手接過了戒指, 雖然動作很快卻絲毫沒有觸及她的指尖,讓她都忍不住心生敬佩。
“打擾了,再見!”景言冷哼一聲,轉身一瘸一拐的下樓。
一直下到了底層,她才暗咒自己居然這麼氣昏了頭,下個兩層停下就等着嘛,怎麼傻呼呼的還真的就下到樓底了 。無奈之下只能拖着隱痛的腿又慢慢地爬回去,連帶着一遍遍詛咒電梯。
氣喘吁吁地拿出鑰匙,景言忽然間有些緊張,萬一打開門看不到自己想看的,那就只有說句“鑰匙忘了還”然後自己轉身吐血內傷去了。
橫下心,她用最快的速度打開了門,洛言再也無法抑制地直撲向她歡快地叫着,但是她根本無暇顧及,整個人都緊繃着注視洛維。
他似乎剛從沙發上彈起,冷淡的神情中終於有了一絲驚愕。他手中握着那枚戒指,包仍然放在門邊。最最重要的是,他的眼中有一線一閃而逝的水光,雖然他極快地轉開了視線,可她還是看到了。
本來計劃了好一陣的那些話霎時都說不出口了,她只覺得自己的心瞬間就軟了下來。
“說,你還敢不敢氣我了?”她站在門口倔強地瞪着他。
沒有回答,她等到的是他猛烈的擁抱,像是要把她的所有都融入自己身體一般。他的身體僵硬而緊繃,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戰慄。
再次被他抱在懷裡的感覺讓她鼻子有些發酸,居然開始用那些像模像樣的小女人語氣抱怨,“你那些爛套路都是跟誰學的啊?以爲自己是情聖啊?土不土啊還學我,學也學的這麼狗血……我告訴你,我是故意的,出院那天我就想這麼折騰你了,這是懲罰你那時候言辭惡毒傷我的心……”
喋喋不休地說了好久,也聽不到洛維一句迴應,讓她又開始不爽,本來想深度剖析一下自己當時的內心活動,火氣一上來就立即轉爲逼供:“說!到底是爲什麼!”
“我怕你不開心。”洛維悶悶地說,“你等了啓哲那麼久,其實我一直都有些不確定,所以他回來以後我一直覺得很煎熬,居然還每次都遇見你們見面。那一次看見你抱着他,表情讓我都覺得難過,我就開始想,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你會開心一些!”
“哼,你倒是大方!”
“後來在啓哲家,那天你衝進門來抓着他,整個人都像是得到救贖的樣子,特別是你的眼神,恐懼還在。當時我就下定決心,由我來做個了斷,你也不用那麼爲難。”洛維慢慢地說,並不是很願意講的太多。
“閉嘴吧!還不如說你讓嫉妒衝昏了頭才那麼做讓我高興!你節操真是高尚到一定境界了!”景言氣悶不已。
“你怎麼知道我不嫉妒?”他苦笑。
這還差不多!勉強滿意的景言擡起手指惡聲惡氣地叫:“我的戒指拿回來!”
洛維終於正眼看她,嘴角出現了一抹極其動人的微笑,把戒指戴回她的指間,然後低頭吻住她,將這麼長時間裡所有的痛楚和思念一起傳遞給她。
然後,自然是情難自已就水到渠成去了。
臥牀休養太久體能退化,加上拐着走路也極其費力,一番“運動”過後,景言再迷迷糊糊睜眼已經是傍晚了。
洛維早就醒了,就一直看着她在自己懷裡睡着,神情溫柔。
翻個身,景言將臉埋在他的胸口問:“大嬸,幾點了?”
“快七點半了,睡醒了,要不要吃飯?”
她只是懶洋洋地搖搖頭。
“現在晚上腿還會疼嗎”他搖搖她。
正想回答,她卻敏感地意識到問題中包含的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從前晚上都在疼——”問到一半,她已經猜到了答案,“你那時去過醫院?”
“不然你摔倒護士怎麼會那麼快就發現?”他撥撥她額前的頭髮。
心頭一窒,景言低低地說,“那時候我一個人躺在醫院裡,一直都在等你,總想如果你來我一定要跟你說清楚。可是那天晚上我忽然明白了,你是不想來。我是真的累了,所以那時候你說,我就只能答應,只要你願意,我只能同意。然後每當夜裡疼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想你,甚至會想,如果我不顧一切衝到你面前,跟你說你不喜歡我什麼我都可以改……”
即使是現在想起,還是會忍不住心酸。那個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下來的,如果不是腿腳不方便,她很可能在想清楚以前已經去做那些把自尊驕傲踩在腳下的事情了。原來,真的會有這麼一個人,可以讓她甘願放下所有的僞裝。
“對不起。”他聽見了她的哽咽,胸口也感覺到了溫熱的淚水,心不可遏止地揪痛。
“後來想多了,忽然間就豁然開朗了。我不能憑着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來判斷,而是要看自己對你的瞭解。我告訴自己腿一能走就來找你,到時候你跟我分開夠久了,怎麼都得被折磨得不能嘴硬了吧。”景言終於擡頭,眼睛亮晶晶的,她燦然微笑,“現在你不用等我了,我已經來到你身邊!”
康復中的景言時隔很久再次享受女皇待遇,洛維不僅好言好語,家務全包,生怕她會受一點累。而且對以康復訓練也絲毫不敢馬虎,工作都可以扔一邊也要陪着她復健。
感動之餘景言也放棄了自己之前的“懲罰”計劃。
這天,洛維被緊急召回公司,不速之客立即登門。
名叫Clemmie的華裔女孩笑容坦然,“不請我進去坐嗎?”
景言讓她進來,但是沒有說歡迎,“請坐!”
“你不問我來找你幹什麼?”Clemmie挑眉,問的犀利。
景言不動聲色,“反正你會說!”
“好吧!有些話,如果你沒有回來找他,我是永遠都不會來告訴你的,因爲那樣的你不值得!”
“那現在我值得了?”景言揚起下巴。
“那天,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哪天。我本來是去找他談正事——我是他的合夥人,但是走到半路就接到他的電話要我幫忙演戲。我下車的時候你還在呈天樓下猶豫,我本來不情願,但是那時也覺得猶豫不決的人應該受點教訓!”Clemmie有些囂張。
哪來那麼多的正義感!景言在心裡暗咒。
“結果你上鉤了,什麼也不問就走了,像箇舊時代棄婦!我對你完全失望!”
景言微微一笑,“爲什麼你不覺的我是相信他的品味?”
Clemmie不甚在意地聳肩,“你大概也猜得到,我一直在追求他。在美國的時候他就一直拒絕我了,就算有一次他生病了,我開了一夜的車趕到明尼蘇達照顧他,都能得到冷靜的拒絕。”
人家都這麼說了,景言再挖苦就顯得小氣了,只得笑笑。
“我看過你的照片之後——”
放棄了?
“更加覺得我機會很大!坦白說,即使見了本人我也覺得你不過如此!”Clemmie得意一笑。
景言不以爲然地撇嘴。
“讓我真的決定放棄的原因,不是你,是他。我們一直合夥創立自己的公司,所以他一直很忙,不僅是呈天,還有他自己的公司。工作上他很認真,公私分明。但是,就在你在進行某些計劃的時候,他爲了保護你,居然動用公司的資金去對佳悅進行惡意收購,讓剛起步的公司立即陷入停滯。我無法想象,他居然爲了你可以放棄自己的原則,所以,我不會繼續無意義的投入!”
感動加上得意,景言終於真心微笑,“那我祝你找到自己的幸福!”其實這樣的個性她很喜歡,本來可以做朋友的,但是她目前因爲某些原因沒有此類打算。
電話響起,她說聲抱歉去接,“喂?”
“你好,是景言小姐嗎?我是洛維的父親,現在有些事情想跟你談談,我在辦公室等你!”
溫和卻強勢並且不容置疑,原來洛維被急招真的是調虎離山,這邊的Clemmie不過是撿個現成。
洛維的父親長的跟他很像,但是似乎線條又柔和些,看着多了幾分儒雅,不是那麼冷漠難以接近。但是那雙犀利的眼絕對說明了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伯父好!”想想還是禮貌些,畢竟以後是要相處的。
“坦白說,你並不符合我心目中理想的兒媳婦條件。”洛維的父親微笑着說。
太開門見山了吧,居然連客套話都沒有!
“但是你大概也知道,我一向是拿洛維沒辦法,所以他願意的事情我干涉不了。”一臉近乎忍受的無奈,“我覺得爲了避免你們的誤會,有些事情我要做出解釋。”
景言嚴陣以待,“您請說!”
“我們家和啓哲他們家是世交,所以你之前和啓哲的事情我略有所聞。在他出國後,洛維來找我幫你,你應該明白他那時候的本事也只是唱幾首歌而已,你的一切麻煩都是我解決的。對此其實我很感謝你,因爲作爲交換,他接受了我的安排。後來啓哲一直在找你,而抹去所有你的信息,阻撓他找你的,除了他父親,還有我。”
你變態吧!景言本來竭力維持的好感驟降爲負。
“請你原諒,我只是不想我的兒子一去不回。只要他還執着於你一天,我都不能冒險!”道歉根本就毫無誠意。
“還有呢?”
“你不用擔心我會給你支票什麼的,我不會做無意義的投資。雖然在我的調查報告中你的過往的確劣跡斑斑,但是我不會愚蠢到做那個深化你們感情的反面角色!你們要怎麼樣是你們的事情,我寧願靜觀其變,或許有天等到洛維一向異於常人的品味正常了,事情自然會解決!”原來洛維的毒舌是遺傳,他父親可以用最溫和的嘴臉發揮最大的殺傷力。
“爸爸——”辦公室門猛地被推開,洛維有些懊惱地衝了進來。
“放心,我只是和她聊聊而已。”
“言言?”洛維也顧不上別的,拉起景言審視她的表情,生怕她受委屈。
“的確只是聊聊,那伯父我先告辭了!”景言禮貌地微笑一下,也不理會洛維,徑自一瘸一拐走了出去。她也不坐電梯,就那麼慢慢地下着樓梯。
“他說什麼話惹你生氣了?別介意,他怎麼看是他的事——”洛維一路追着她解釋,就是無法讓她停住腳步,惹得一路遇見的所有員工都詫異地注視他們。
“景言,你不要再氣了,你的腿該疼了。”洛維的聲音泄露了他的疼惜。
景言就是堅持不理會,一路走出了呈天大廈才停下來。
“你的腿是不是不舒服了!”見她停下洛維立刻就蹲在她身前檢視她的腿,小心翼翼。
她低頭看看蹲在自己身畔那個寬厚堅實的背脊,又仰頭看看所有的窗口,有不少人都在獵奇圍觀,估計那個老頭子也在看。
“大嬸,我可能很長時間走路都會有些瘸,而且我的個性也很難改了。你說吧,這樣你還願不願意娶我?”
洛維有些遲緩地擡頭,眼神充滿不可置信,他露出罕見的呆滯表情,“你說什麼?”
“你要是願意的話就可以不要起來了,先把婚求了吧。我告訴你,過了這村沒這店!”因爲緊張,她是半威脅的。
洛維愣了好久纔回過神,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看了景言半晌,終於無奈地調整成了跪姿,盡力讓自己看起來帥氣瀟灑地握住她的一隻手。“言言,嫁給我!”
“好!”景言終於眉開眼笑,得意洋洋地咕噥,“我氣死他,看他再挖苦我,現在他手底下的人都知道是他兒子拼命追我啦!”
洛維真是滿腦門黑線,“你怎麼越來越幼稚了?”
“你想反悔?”景言慎戒地瞪着洛維,“敢點頭我就宰了你!”
他無奈地將她攬進懷裡當她的柺杖,“你可以睚眥必報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