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維出門沒有一個小時便匆匆趕回來, 第一件事情就是檢視景言有沒有事情,然後纔對母親說;“媽,我陪她吧, 您早點回去。”
洛維的母親也不好說什麼, 只是拍拍兒子的肩膀, 又摸摸景言的頭, 才轉身離開。
洛維蹲在景言身前問:“今晚想吃什麼?”預料之中也得不到回答, 他只有順順景言耳邊的髮絲,然後努力笑着起身走進廚房。“可可託我帶了糖水燉蛋給你,今晚我們吃魚吧?紅燒比較有味道, 再炒個青菜……”
曾經總是冷着一張臉,總是彆扭得不肯給她一個好臉色的人, 現在真的好像一個碎碎唸的大嬸, 照顧她的衣食起居, 還每一天自言自語……
目光飄向窗外,已是滿樹繁花, 季節已經悄悄變幻。紫色黃色的花朵綻開着,上一季所有的寒冷都已經遠去了,有些事情,她也該放下了。還有很多人,希望她能好好的生活, 這個世界, 還有值得期待的地方。
“我還想吃豆腐。”好久沒有說話了, 嗓音緊繃而沙啞, 難聽得要死。
洛維的背脊一僵, 然後緩緩轉過身,臉上是有些滑稽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言言……?”
景言努力地笑了一下,臉部也有些僵硬,但是她仍是記得微笑的弧度,沒有忘記。“大嬸,傻了?”
看到她的笑容,洛維的目光微微一閃,竟是有些動容的樣子,隨即他也笑了出來,“嗯,終於回魂了?”
景言點頭,隨即努力燦爛地笑,不待她說什麼,洛維卻忽然之間上前將她抱緊,手臂都在微微顫抖。他只是沉默地抱着她,始終沒有說什麼,她也不問,就那樣任他抱着。
這個世界,還是有些東西值得她去努力生活的。
景言在漸漸恢復正常,而她和洛維的關係也就在漸漸走下坡路。所謂的“下坡路”,是指在她自閉期間那個任勞任怨還無比天使的洛大嬸,終於還是逐漸恢復成了之前的那個毒舌彆扭男。
景言情緒好轉後就搬回了大隊宿舍,洛維雖然每天都要對她例行檢查,但是其語氣已經越發地令人髮指。
“女鬼,你一天到晚在屋子裡要長蘑菇嗎?身上都有黴味了!”他是用此種語氣叫她出去散步的,讓她嚴重懷疑之前那個溫柔又體貼照料她的人只不過是她錯亂之下的幻覺。
不過,就算彆扭的人有些讓她不爽,走出房間重新呼吸新鮮空氣的感覺還是讓她精神一振。
夜晚的城市華燈初上,有一番別樣的味道。閃爍的霓虹映着遼遠的夜空,空氣中有隱約的花香,周圍的人來來往往,這個世界,因爲一些原因,忽然就不那麼寂寥。
重新振奮起精神之後,她似乎比從前更加要努力地生活。每一天認真地笑,認真地面對身邊的人,再也不多做無謂的僞裝。
一張紙幣被塞到她的手中,洛維有些粗魯地將她推進路邊一間甜點屋,“要吃什麼自己去買,不要老麻煩我帶!”
景言莫名奇妙的依言進去,想想不對又拐了出來。就見到洛維正和一個穿着昂貴花哨、吊兒郎當摟着一個濃妝豔抹女子的男人在說話,臉色有些嚴肅,便輕輕靠近。
“不就是靠着你老子嗎?你是大少爺,了不起!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一個月都不來一趟!洛維,要不是你爸是董事長你以爲自己還能坐今天這個位子嗎?”男子一臉鄙夷地說。
“那你也可以試試看靠你爸能不能坐個好位置。”洛維絲毫沒有生氣,語氣微微譏諷。
“別以爲你爸是董事長就了不起!我就不信他能永遠罩着你!”男子哼了一聲,摟着懷中的女子就走進了不遠的一家夜總會。
洛維沒有理會他,只是對景言說,“看夠了就走!”
“那哪行啊!我們家大嬸是別人能隨便欺負的嗎?”景言對着洛維挑挑眉毛,閃身跟着進了也總會。
還好她的證件一直都在身上,依着辦案的樣子順手就拿出來在服務生眼前一晃,“剛纔那個男人進哪個包廂?”
“202!”服務生配合地回答。
“沒事了,繼續忙你的!”景言走上二樓,一腳踢開了202包廂的門,就見到裡面原本糾纏在一起的兩個身影迅速分開,呼吸還帶着一絲凌亂。
“你誰啊?”剛纔囂張的男子越發的張狂,瞪眼叫道。
景言踢上門,證件在他眼前一晃,“臨檢!”
“檢什麼?你知道我是誰嗎?”男子咒道。
景言也像對着混混耍狠一般揚聲冷道:“掃黃!我管你是誰!身份證!”
“你——哎呀——”男子一指直戳景言的臉,當即被她一個擒拿手製住。“你放開我——”
根本就不理會他鬼哭狼嚎的叫聲,景言看看在一邊緊張兮兮的濃妝女孩,冷笑一下,“你的身份證。”
“沒帶!”女孩故作鎮定地撥了撥頭髮,對着景言一個白眼。
“沒帶就報號!”景言厲聲一喝,拿出手機就撥號,“小趙,幫我查個身份證號……”
“我……”女孩終於露怯。
景言掛掉手機,痞氣十足地上下打量女孩:“沒成年吧?知道害怕了?”隨即她抽了男子的頭一下,“多大的人了思想道德這麼低下,吃這麼嫩的草不怕拉肚子啊你?”
“你他媽知不知道我是誰?”男子居然還死性不改。
“你把身份證拿出來我就知道了!”景言也不管他的嚎叫,利落地探手搜身,兩三下就摸出錢夾抽走了身份證。擡腳將他踹到角落裡徑自開門離開,臨別撂下一句狠話,“敢跟上來我卸了你!”
瀟灑地走出夜總會,當着洛維的面把那張身份證扔進了垃圾桶,得意地笑笑,“走吧!”
洛維近乎無奈地看她一眼,“果然是惹不得的女鬼!”
“我可是在幫你出氣啊!也不知道感恩!”景言衝着他皺皺鼻子,繼續跟着他往前走,經過一段鬧市,久違的溫馨場景讓她感覺很舒服。
左顧右盼地四下搜尋者想吃的東西,忽然就感覺身後有異動。警察的直覺還是嫉妒敏銳的,景言探手向後狠狠一抄,果然就捉住了一隻手,她大力地一扭,只聽一聲慘叫。
低頭一看,一個形容猥瑣的小賊,技術倒是不錯,手中已經拿着洛維的名牌錢包了。知道小賊一般都是集體出動不好惹,景言也沒有爲難他,拿回錢包就讓他滾了。
“大嬸,你怎麼心不在焉的呀,居然讓賊偷了錢包唉!”景言笑着調侃洛維,順手就打開他的錢包檢查,卻忽然間怔住。
錢包的內側,有一張照片,已經陳舊,卻依然清晰。上面的女孩照的有些變形,臉被拍的圓圓的,甚至有些腫的嫌疑。留海也怪怪的貼在額頭上,眼底還有因爲複習久久不散的黑眼圈,表情很是不爽,總之看着很醜就是了……
准考證在考完後便被她隨意一扔,不知道去了哪裡,再見這張照片,饒是她也愕然了好一陣。
然後,原本那些預備要順其自然慢慢發展的情愫忽然間翻涌起來,像是潮水般無法抵擋。那些種在心底的東西,一直以來都因爲他的壓抑和迴避而靜靜等待,在這一刻終於被陽光照射一般,大地回暖,破土而出。
景言擡頭定定凝視着洛維,好久都震撼地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誰知道他竟然避開她的目光,抽回錢就包轉身徑自走開,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