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車隊又向前行了將近兩個時辰,夜幕漸漸降臨,在趙青的安排下,所有的車隊在路邊尋了一處空,就在官道一旁駐紮。
慕京雲這次隨行的隊伍中,除了他的兩個貼身婢女之外,其他的全是青一色的年輕侍衛,所以在車隊駐紮後,便有人開始架起火爐,籌備起食物來,這些年輕的侍衛現在自然知道了林月的身份,除了之前差點衝撞過林月的那個少年,其他人對林月的態度卻十分友好,甚至帶着一些尊敬洽。
而有的,什麼至還時不時地偷偷看向林月。
其實也難怪這些侍衛會如此,雖然現在林月看起來容貌極爲普通,身上的穿着也十分簡樸,但即便是如此,卻仍然掩蓋不住她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出塵氣質,那份淡然與尊貴,彷彿天生就刻在她的骨子裡,就算比起身份尊貴的慕京雲,亦毫不遜色。
這樣的林月,不要說是其他人,就是趙青看到,亦不由心裡暗暗詫異,並且在心裡對林月的身份驚疑不已鈐。
擁有這樣飄逸出塵氣度的女子,真的是一個普通的遊醫?恐怕這林姑娘的身世並沒有她說的那麼簡單!
趙青心裡在想什麼,林月並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此刻她正神態慵懶地坐在草地上,目光淡然地擡首凝望着漸漸暗下來的天空,心境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寧靜。
星光點點,璀璨閃爍,點綴着藍黑色的星空,看起來讓人感覺十分神秘。
看着天空中點點的光亮,林月不由想起了前世所在的藍色星球。
不知不覺間,她穿越到這裡,已經過去了好幾十年,到底有久,其實連她自己都快忘記了。
對於修士來說,時間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東西,修士沒有普通凡人的生老病死,亦沒有普通凡人爲了柴米油鹽終日奔波的煩惱,所以他們對於時間的流逝,也沒有太過深刻的體會。
修士的一生,都在修煉,提高實力中度過,像她這樣修爲的修士,有時候只是閉一次關,就是凡人的一生。
凡人的壽命極短,短短百年人生卻過得顛簸流離,充滿精彩,而修士雖然擁有漫長的生命,但得到的卻是枯燥無味的修煉日子,或者是面對未知的險惡與腥風血雨。
林月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想起過前世的事了,如果沒有那次穿越,靈魂轉換了時空,或者她終此一生,都會是海藍星上一個合格的軍人,或者以後亦會像別人那樣,會結婚,會生子,然後慢慢老去。
而現在,那些曾經的生活已經遠離了她,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她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努力變強,提高自己的實力,顛覆自己的命運。
她沒有選擇,知道得越多,她就越是明白自己沒有任何退路,她的敵人太多,已經由不得她退縮,否則,她面臨的便是死亡的結局。
她不喜歡這樣無休止的殺戮生涯,但卻不得不選擇這樣的生活。
做一個普通的凡人,已經成了她的奢望。
默默收回目光,看向不遠處圍着火堆笑鬧的年輕侍衛,看着他們臉上無憂無慮的燦爛笑容,林月忽然心裡釋然了。
或許,這樣也是不錯的。
凡人雖有令人羨慕的一面,但亦有無奈的一面,比如,生老病死,比如,窮困潦倒,比如,受強權所逼,無法控制自己的人生。
而她,雖然失去了那份寧靜溫馨的幸福,但卻也得到了極多。
修士,其實有時候,比起凡人來,更幸福,只是遠沒有凡人那般知足罷了。
因爲無知,所以能夠快樂,因爲無知,有時候纔會幸福。修士擁有長久的生命,但想得到的也太多,人性的貪婪,在這一點上,修士表現得比凡人更加淋漓盡致。
思及此,林月不由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心態也在瞬間變得平和無比,體內的靈力又主動緩緩旋轉了起來,而四周的靈氣,再次洶涌而來。
短短一日之內,林月竟然再次進入了天人一境的入定之中。
隨着心胸的開闊,她的靈魂此刻亦如同邀遊星空,在那星輝之下,被緩緩洗滌,心神剎那陷入一片空明。
一如上一次一般,這樣的狀態並沒有維持太久,只是短短半刻鐘內,林月已經脫離了那種空明的意境,但她這一次,卻沒有停止運轉功法,亦沒有理會那些洶涌而來的靈力,此刻,她將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身體內散發出來的那些黑色物質上。
這種黑色物質,似乎只有她的心神進入一定的意境,纔會散發出來。
林月用神識打量着那些漸漸消散在空氣中的黑色物質,心中微微沉思。
這些黑色物質她身體裡還不知道有多少,若是一直心態這樣平靜下去,或者總有一日,能夠將這些黑色物質全部排出,而目前似乎也只有這個方法,才能夠清除這些黑色物質,畢竟,這些黑色物質潛伏在她的身體裡,看不到,摸不着,連神識也無法發現它的存在。
經過剛剛的察看,她發現這些黑色物質含着一股凶煞之氣,這東西在身體裡對她自然是會有影響,不過,這些由凶煞之氣凝聚而成的物質,說不定還有其他用途。
想到這裡,林月心裡一動,忽然驟地出手,往空氣中還來不及消散的黑色霧狀物資一抓。那物資被她抓在手中,同時也讓她平靜的心境出現了波動,而在心境出現波動的剎那,那黑色物資竟如活物一般掙扎起來,想往她體內鑽去。
林月冷哼一聲,瞬間爆發出一股靈力將那黑色物資籠罩,但那被靈力籠罩的黑色物資也在瞬間消散。
看到這一幕,林月黛眉微蹩,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再次嘗試一下的時候,忽然神色一動,擡頭向遠處看去,卻見身上披着厚厚狐皮披風的慕京雲與一個身穿嫩綠色長裙的手上奉着食物的少女,緩緩向她走來。
與慕京雲一同來的少女並不是那個叫芯兒的婢女,自從她治好慕京雲的病後,那芯兒就一直避着她,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顯然是怕林月會找她麻煩,畢竟她現在可是慕京雲的救命恩人。
慕京雲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纔沒有讓芯兒給林月送食物,而是換了另一個婢女。
“林姑娘,出門在外,一切都比較簡陋,這些東西雖然上不了檯面,但卻勉強能夠果腹,姑娘若不嫌棄的話,不仿嚐嚐?只是卻委屈姑娘了,等明日到了陌陽城,在下再備下酒宴以謝姑娘救命之恩。”
一陣淡淡的藥香撲面而來,很快慕京雲主僕就來到林月面前,慕京雲示意婢女將食物放下,將人打發了,這纔看向林月問道。
對於林月,慕京雲心裡是感激的,但更多的卻是好奇,年紀輕輕的少女,雖然長相普通,但卻氣質出塵,那一身飄逸淡然的氣度,極爲惹人注目,而且醫術出神入化,連他這樣無藥可醫的病症亦能舉手間痊癒,實在是令人不敢置信。
若不是林月醫治的人就是他自己,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同,他恐怕亦會懷疑林月是個騙子。
不過,這一切都是事實,林月確實是治好了他,他現在的身體雖然仍然有點虛弱,但卻感覺比之前好了許多,甚至現在也能夠離開馬車,出來走走了。
“如此多謝慕公子了!”林月淡淡一笑,在月皎潔的月光下,絕美的笑容緩緩綻開,讓慕京雲看得不由呆了一下。
片刻後,慕京雲纔回過神來,臉色微紅地道:“林姑娘不必客氣。”
林月點了點頭,不再說話,隨手拈起一塊點心,有一口沒一口地吃着,動作優雅之極。
修士築基後,身體便可以辟穀,林月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些凡人用的食物了,這些東西含有太多的雜質,食用太多,對修士並沒有任何好處,但她現在既然是以凡人的身份出來歷煉,自然一切習慣按凡人的規矩來,她不想破壞自己這次的歷煉。
慕京雲呆呆地看着林月出神,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旁。
他的本意本來是想過來陪陪林月聊天,以免她獨自一人感到不習慣,但卻不知道,他現在這副模樣落在別人的眼中,卻有了不同的意味。
在不遠處,一輛馬車旁,芯兒冷着一張臉,盯住那刺目的一幕,咬牙切齒地道:“不知廉恥,一個女子獨自出門不算,竟然還妄想勾--引少爺,也不想想,少爺是何等人,是她能夠妄想的麼?”
之前那個給林月送去食物的綠裙少女聽了這話,臉色不由微微一白,道:“芯兒姐姐,林姑娘可是咱們少爺的大恩人,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她?萬一被少爺聽到了,那就麻煩了!”
“什麼恩人?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老鼠罷了!少爺的病好了,與那個狐媚子有什麼關係?說不定是神醫的功勞呢,神醫不是給咱們少爺爺開了藥麼?或許現在藥效剛剛起了作用,卻被這不知道那裡冒出來的賤人搶了功勞!”芯兒見綠裙少女爲林月說話,氣得越發口不擇言起來。
“這……神醫不是說沒有辦法了麼?更何況,少爺也是被林姑娘看了診之後,纔好起來的,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綠裙少女反駁道。
對於林月治好了慕京雲這一點,她沒有一點懷疑,畢竟慕京雲確實是被林月診治之後纔好的,雖然好得有點快,但那也是事實,更何況,那西水國神醫沒有辦法治好她家少爺也是她親眼所見,她自然不會相信芯兒那套顛倒黑白的話。
“哼,什麼治病,我看她是想要勾--引少爺纔是真的,裝出那一副清冷的模樣來,還不是想引起少爺的注意!”
芯兒看着遠處慕京雲盯住林月發呆,心裡恨得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她從小就被賣進慕王府,一直在慕京雲身邊伺候着,早就對慕京雲情根深種,再加上慕京雲因爲身體病弱的緣故,直到成年了也沒有娶妻,這讓她的心,越發大了起來,也多了一些不該有的奢望。
正因爲如此,她纔對如此敵視林月,畢竟林月是除了她們這些婢女之外,第一個如此接近慕京雲的女性。
見芯兒如此,那綠裙少女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鄙夷地瞥了芯兒一眼,轉身走開了去。
她與芯兒不一樣,芯兒看不清楚的東西,她卻看得十分清楚。她雖然入慕王府的時間比芯兒短,但被派到慕京雲身邊伺候也有好幾年了,對慕京雲這個性情溫和又長得俊美的少爺若真說心裡沒有過什麼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卻更明白自己的身份,也及時從這份感情中抽了身出來,像她們這樣的奴婢,就算真的入了主子的眼,至多也不過是個通房罷了,連做妾都沒有資格,更加不要說是主母的位置。
芯兒這些年被少爺寵壞了,失了分寸,竟然妄想得到那些自己不應該得到的,到頭來註定了是一場空,身爲奴婢,如果能夠安安份份,日後或者還會得到一份善終。
對於芯兒的想法,她是知道的,也是鄙夷的,但她卻不想說什麼,畢竟已經陷入魔障的芯兒,已經聽不進任何話了,她的眼裡只有慕京雲。
這對婢女之間的爭執,林月自然聽在耳裡,對於那個叫芯兒的婢女一再的詆譭她,說心裡沒有一點惱,那是假的,不過林月是懶得和她計較罷了!
不過懶得計較,不代表讓她好過,林月終究還是小心眼的人,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慕京雲一眼,淡淡地道:”慕公子,夜深風寒,你身體纔剛剛痊癒,還是早點休息罷。”
“啊,哦,多謝林姑娘提醒。”慕京雲回過神來,不由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面對林月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覺得侷促無比。
雖然他剛剛沒有聽到芯兒說的話,但林月剛剛看向芯兒的時候,他也看了,正好看到芯兒臉上憤恨的表情,再想到之前芯兒對待林月的態度,不由心裡有了幾分猜測,也正是如此,讓他心裡十分不自在。
見慕京雲起來就要離去,林月又淡淡地開口說道:“慕公子若是不嫌我多事的話,我倒是有幾句話想與慕公子說。”
“林姑娘不必客氣,有話直說便可。”見林月如此,慕京雲不由正了正臉色,說道。
“本來這只是慕公子的家事,但慕公子身邊的婢女似乎對我很有意見,其中原因想必是爲了了慕公子,慕公子與自己婢女的事,我自然是不會管,不過我這人懶散慣了,極不喜歡麻煩,所以在到陌陽城之前,還望慕公子約束下自己的婢女,讓她不要再找我的麻煩。”
林月選擇了凡人的身份歷煉,卻不代表她被人欺負了,仍然要忍氣吞聲,即使是凡人,她亦不會做那受氣之人。
當然,她自然也不會對凡人出手,不過警告慕京雲一番,讓他管束一下下人,還是有必要的,那芯兒看着就是恨極了她,她可不耐煩應付那些小動作。
聽了林月的話,慕京雲先是一怔,繼而臉色漸漸凝重了下去,他鄭重地對林月道:“林姑娘放心,我會好好管束她們,不會讓姑娘有任何麻煩。”
說完,他對林月雙手一抱拳,行了個禮,然後才轉身離去。
林月看着慕京雲的背影,淡淡一笑,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將目光投向不遠處圍着篝火,吃肉喝酒的侍衛,陣陣歡聲笑語,從他們之中傳出,落在林月的耳中,她清冷的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微笑。
也許是喝了酒,那些侍衛比平時放開了很多,甚至有幾個年輕的侍衛趁着酒意,跑過去和那個綠裙少女說什麼,惹得那綠裙少女臉色一片緋紅,嬌羞不已。
看到這一幕,林月不由想起了閻星雲。
腦海裡全是與閻星雲在東極海的時候發生的一幕幕,那裡,是她與閻星雲定情的開始,那裡,也是閻星雲最後離開她的地方。
她明明是不懂情,沒有情的,到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對於閻星雲,到底是什麼感覺了。
不過,她心裡永遠明白一點,那就是,閻星雲是她的戀人,只要他沒有背叛她,陪在她身邊的人,永遠只能夠是他一個。
因爲她欠了他太多,她的心,已經不容許有別人的位置。
“林姑娘,可想要喝兩口?”
趙青走過來,將一個壺酒遞給林月,同時也打斷了她的思緒。
林月搖了搖頭,這些凡人的酒水,她沒有什麼興趣,再加上她現在的身份,根本就不合適在這裡喝酒。
趙青見她拒絕,也沒有在意,自顧自的喝了一口酒,說道:“林姑娘,你能告訴我,你給少爺吃的那個草藥是什麼麼?那草藥如此神奇,竟然可以將少爺身上的毒素逼出來?”
“不過是普通的草藥罷了,用藥只要對症便好。”林月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
“是麼?”趙青聞言笑了笑,以爲她不願意說,也沒有在意,只是說道:“時辰已經不早了,林姑娘還不去歇息?”
“嗯。”
林月隨意應了一句,她心知趙青之前是有意試探,也不想與他繼續聊下去,便起身向馬車走去。
趙青看着林月的背影,眼神閃了閃,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灌了一大口酒,然後躺了下來,靜靜地看着星光密佈的天空。
林月回到馬車內,自然是坐下調息,她早已經不需要睡眠了。
而外面的那些人,卻一直鬧到凌晨之時,才一個個紛紛醉倒睡下。
除了幾個負責守夜警戒的人在不時走動一下之外,整個車隊漸漸寂靜下去。
一夜無話。
翌日一早,車隊再次上路,一直到下午晚霞滿天的時候,終於到了陌陽城。
林月跟着墓京雲的車隊,順利地進了城,不等車隊到目的地,便想要告辭離去。
卻不想,慕京雲在聽到她要離開的消息,卻急急趕了過來。
“林姑娘,聽說你想要走?”慕京雲看着林月的眼神有些複雜,語氣中隱隱有着一絲不捨。
“嗯,現在陌陽城已經到了,我自然不能再麻煩你們。”
“那林姑娘可是有去處?”
“並無固定去處,我一介遊醫,自然是出來遊歷的。”林月緩緩搖了搖頭,她這次是來歷煉的,那裡有什麼固定的去處?自然是走到那裡算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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