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還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趙哲聞言卻是突地噤了聲,一時間氣憤、懊惱、懷念、傷感數種表情在趙哲臉上來回交錯,煞是精彩。
“你那師妹曾經潛回蜀山盜取你蜀山門派的卷宗,結果被你尋到,你卻顧念舊情,將她放了。楊顯文與一衆長老念你一片深情,便未多作追究,只將你罰來了嘉元城。”秦雅緩緩道來,“秦某說的可有錯一個字?”
這一席話下來,叫原本便鬍子拉碴趙哲更顯憔悴,沉默半晌,仍強硬道:“一碼歸一碼,兩事豈能混爲一談?”
“你要用忘情草去救一個背叛門派之人,你當真以爲楊顯文跟你蜀山那些真人是吃素的麼?便是叫她忘掉了情,她也已犯了大錯,追究起來恐怕下場不會好到nǎ裡去吧!”秦雅看向趙哲,“趙真人,你該醒了。”
“我……”趙哲一臉掙扎,擡起頭來,卻正好撞見睜大雙眼看着他的葭葭,難堪之感頓時涌上心頭,冷哼了一聲,方纔升起的掙扎頓時散去,扭頭強硬道,“我不管,你還我忘情草。”
“忘情草?”秦雅冷笑,向一旁移了半寸,遮住了趙哲看向葭葭的目光,“我崑崙太阿峰九龍禁地之內倒是供着一把忘情草,你若是要的話,儘管來取。但此事因我秦雅而起,還望趙真人莫爲難小徒。”
“你以爲我與你一般無恥?”趙哲向着葭葭的方向瞪了一眼,奈何被秦雅擋了個密不透風,卻是叫葭葭什麼都未看到。
“難說。請。”秦雅擡了擡手。只當未看見趙哲的瞪眼。未聽見趙哲的冷哼,擡手便將他送了出去。
待那趙真人走遠了,葭葭方纔從秦雅身後探了出來,極爲老成的嘆了口氣,道:“這位趙真人委實偏執了一點!”
“一步走錯,便很難再回頭。那趙真人的道侶既叛了蜀山,再回去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又因着是由正道入了魔道,除了一時難以適應之外。魔道中人亦多有排斥,他那師妹的日子很不好過,估計也後悔的很。不過心裡頭卻比趙哲要清楚的多,她回不了頭了,只能這般走下去了。”秦雅說話間左手習慣性的去摩挲右手的食指,在觸碰到空空蕩蕩之時,這才反應過來跟了自己百年的鈞天破月指環已然不在手上了。
眼角一瞥卻看到了葭葭晃着那鈞天破月指環朝着自己咧嘴而笑,眼裡有些挪揄,大膽至極。秦雅心道:葭葭到底年歲太小,定要好好教導。莫要讓這個苗子毀在我的手裡。
正思忖間,忽地耳尖移動。衛東的傳音清晰入耳:“秦雅,還記得之前蜀山路家那個小輩麼?那個名喚路行的修士前來領人了。
“好,我立刻過來,”秦雅話說到此卻是忽地一頓,轉口,“我立刻帶葭葭過來。”
衛東應下之後,秦雅便帶着葭葭去了正院,路上順便將傳音入密的心法傳與了葭葭。
二人一前一後到了正院,葭葭一眼便看到了立在最裡頭面向他二人的衛東與路澤,底下零零散散的站着幾個修士,伍三通、陳華與葉凌風算是熟人,還有那個名喚路凌傑的二世祖與他身後兩個金丹修士都是前不久才見過的,而最最中間站着的那個金丹後期的修士,一身青色的麒麟袍,頭戴錦華冠,蓄着兩撇鬍須,雙眼眯起,一臉精細算計的模樣。
聽得二人前來,那人當下便回身向秦雅行了一禮:“蜀山路行見過秦真人,秦真人身後這位定是那得了補天劫手神通的連真人吧,果真是少年英才,不同凡響!”
秦雅點了點頭,葭葭道了一聲“路真人”便向最上頭的二位行了一禮,這兩人可是從頭至尾看着補天劫手出世的,對上葭葭俱是一笑,路澤雙眼微眯,朝衛東揚了揚眉,傳音道:“怎麼樣?當時,我便曾說過她若有神通便應當出現在那雙手上,如今可是應驗了?”
“沒成想居然是補天劫手。”衛東面上笑容加深,立刻傳音回去,“那還當真是慶幸當時衛某阻止了你,否則以你通析眼的威力,不定會造成什麼危害,使得這補天劫手出世不了了。”
“衛東,你多慮了。”路澤聲音中有些尷尬,偏面上卻一點也未展現出來,而是朝秦雅點頭致意。
衛東輕笑:“怎會是多慮?被你那通析眼看傷的東西還少麼?”隨後向秦雅點了點頭,目光落到秦雅身後的葭葭身上一掃而過便不再看她。
路澤尷尬的乾笑了兩聲,不再談論這個話題,轉而面上一肅對上路行:“路行,這可是你的兒子?果真是個人才!”
路行當下便一掌拍到那有些驚懼茫然的路凌傑身上,將他劈的雙膝跪地,自己也跟着跪了下來:“路行教子無方,還請老祖宗責罰!”
“你……”路行的認錯態度實在是太過良好了,路澤準備了一肚子的說辭頓時有種沒處發的感覺。咳了兩聲,看向衛東與秦雅,見他二人一個面無表情,一個只似笑非笑的挪揄自己,亦有些尷尬。
“這樣的靈根,修成這樣,受命保護的金丹修士,被他指使去做那搶人的勾當,這等行徑與魔修何異?說出來是我路家的嫡系我路澤還當真覺得丟人,”不過也只尷尬了一會兒,路澤便恢復了過來,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冷着一張臉將路凌傑說了一頓,“我路家又不是沒人,這樣沒出息的小輩,開除了路家的族籍都不過分。”
最後一句卻說得有些重了,非犯重大錯誤,一般修仙世家,更遑論路凌傑還是族長之子,一般是不會被開除族籍的。
路行極有眼色,當下便點頭如搗蒜,回手甩了路凌傑一巴掌,連連道:“路行明白,回去就將這孽障關起來,好好管教。不到金丹,絕不叫他離開路家一步。”
“嗯,知道了就好。”路澤亦不太想管這等小事,不過就是要給冒犯了秦雅弟子,如今因禍得福的金丹修士一個面子罷了,是以呵斥了一聲,“還不快去向這位連真人賠罪。”
這些天發生的事,即便是關起來的路凌傑都有所耳聞,更遑論是耳聰目明的路行了,當下行到葭葭與秦雅面前不斷告罪,連連道下次不敢了,還送上了一瓶定顏液做賠禮。
既已至此,葭葭也不好再說什麼,這個叫路行的金丹後期真人做事做的委實太漂亮了,叫人很難挑剔出一點毛病來。
秦雅微微點了點頭,神識一掃便將定顏液遞給了葭葭,開口道:“此事就此作罷!”
路澤只覺渾身一鬆,好似什麼大事已了了一般,可下一刻秦雅忽地峰迴路轉,伸手指向一旁立着的三個崑崙修士中那個劍修,擡起頭問向立在場中的路行:“路家族長,你可認識我崑崙的這位小輩?”
路行狐疑的擡頭看向一旁的葉凌風,看了半晌,卻是搖頭,一臉的疑惑:“秦真人,晚輩實在是不認得這位劍修。”
“不認得也無妨。”秦雅擺了擺手,似是不以爲意,轉向一旁的葉凌風,“你是五陽座下的弟子,今日本座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願意就抓住這個機會,不然,本座就當未曾發生過一樣。”
葉凌風咬了咬脣,面上一片掙扎,葭葭向葉凌風的方向看去,伍三通與陳華俱是一臉驚疑,葉凌風的不對勁便是葭葭也察覺到了,更別說他二人了。
葭葭眯了眯雙眼,看向場中的路澤與路行還有路凌傑,都姓路啊,思緒迴轉,不知怎的想起了當年葉凌風看向那蜀山名喚路長生真人時怔怔的模樣,一股奇怪的直覺涌上心頭。下一秒,便看到葉凌風自懷中取出一塊藍色冷玉,並未看路行,而是走上前去,朝路澤跪下磕了個頭,默不作聲的將藍色冷玉遞了過去。
路澤狐疑的接過藍色冷玉看了半晌,神情錯愕,繼而擡頭,不發一言,目光在路行、路凌傑與葉凌風之間來回掃視。
他這般不表態的掃視,葉凌風倒還未曾說話,路行卻已然有些心慌了,只是面上未曾表現出來,只心中忐忑的看向路澤。
半晌之後,這耐人尋味的掃視總算是結束了,路澤輕笑一聲,再看向葉凌風卻多了絲慈愛之色:“你叫什麼名字?”
“晚輩崑崙葉凌風見過路真人。”葉凌風擡頭看向路澤,不知怎的,鼻頭一酸,眼眶微紅,卻並未多說。
“唔,凌字輩啊!”路澤點了點頭,將那塊藍色冷玉遞還給了葉凌風,“你父親與母親呢?”
“他二位已然去世了。”葉凌風眼底一黯,“是凌風不孝。”
“這與你無關,他二人沒有靈根,凡人壽元再長不過百年,卻能再入輪迴,豈知不是一個新的契機?”路澤輕笑着把他扶起,同時看向路行與路凌傑,“你既有靈根,怎的不來蜀山修行卻去了崑崙?可是其中另有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