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車剛一停穩,村民們全都圍了上來。衆人七嘴八舌的說,我被吵的特別頭疼。不僅他們的話煩人,腦子裡的想法也十分的煩人。嗡嗡嗡的聲散不去,好像那些蠅蟲又飛回來了一般。
擠在人羣中的謝一帆十分弱小,她幾次想擠過來上車結果都沒有成功。折騰了許久,天也快亮了。剛纔的事情太過詭異恐怖,圍着的人羣久久都沒有散去。店老闆他老婆停不住的哭,不管我們怎麼安慰她都停不下來。最後還是吳婆咳了咳,說了句“活該”。店老闆的老婆這才止住,抽噎着停了下來。
“吳婆,你是怎麼說話呢?”店老闆他老婆像是打嗝一樣的喘,她委屈至極也傷心至極,“我們家老徐雖然是脾氣有時候比較臭,可是他對你一直是恭敬的吧?你們家裡有什麼事兒,我們也去幫過忙吧?村裡要香紙錢的時候,我們也從來沒少過你的吧?現在……現在老徐死了,人死爲大,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就算你有什麼不高興的,你也不能說他死的活該啊!”
“我說他活該,有說錯嗎?”不像店老闆他老婆那麼激動,吳婆的反應淡淡,“我之前是不是提醒過他了?我之前是不是不止一次的提醒過他了?陳昭家的院子活人不能進,不能進……可是他呢?他不僅自己進來,而且還帶外人進來參觀。沒有經過屋主同意就擅自帶人進去,受報應是在所難免的!上次我已經給他解決一次了,他不長記性,怪誰呢?”
店老闆的老婆矢口否認:“陳昭家剛出事兒的時候,我們家老徐確實來過。但那會兒大家都來過啊!憑什麼就我家老徐活該?至於你說的最近,我們家老徐纔沒有來過呢!他只是……”
“他只是什麼?”吳婆完全不給店老闆他老婆說話機會,“他只是貪財?只是想進來找點值錢的東西變賣?既然想捨命不捨財,那幹嘛還叫屈呢?自己做的自己承受,就是活該。”
當着車裡人的面,吳婆是一點都沒給她留面子。店老闆他老婆惱羞成怒,她紅着臉罵道:“你個死老婆子!你真以爲自己了不得了啊?你憑啥說我男人死活該?我看你纔是活該呢!你肯定年輕的時候做損,老天想着懲罰你!不僅讓你死了男人,兒子也死了!你個瞎眼老婆子!你……”
店老闆他老婆情緒有幾分歇斯底里,她揮着大手衝着吳婆就來了。擔心吳婆被她打到,我趕緊拉着吳婆下了車。在其他村民圍上來之前,吳婆帶我去了旁邊的小樹林。
似是感慨似是惆悵,吳婆輕輕的說:“救人有什麼好,你救了他,他也不一定感謝你。他們這些人,自私自利的很。他們只是在乎你有沒有成功,他們根本不在乎你爲了幫助他們付出了什麼。因爲你付出的他們不知道,所以他們就理所當然的認爲你沒有付出,甚至有時候更覺得你是在幫倒忙。”
吳婆說的這些,我實在是太理解了。她話中的無奈和苦楚,我特別的感同身受。她簡單的幾句,算是概括出了我這些年被曲解誤解的原因……太多的人只是想要得到他們期待的結果,一旦得不到,便會對你肆意的侮辱以及謾罵。其實他們根本不在乎,這個過程中你付出了什麼做了哪些努力。只要沒有給他們想要的,那你就是錯的。
剛纔店老闆他老婆話說的太難聽,吳婆心裡一定不太好受。想起自己也說過類似的話,我也有些尷尬:“謝謝你幫我的忙,非常感謝。那麼重的梯子,我自己還真是搬不動。”
“呵呵。”吳婆自嘲的笑,她無所謂的說,“沒什麼好謝的。”
然後我們都不說話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圍觀的村民開始散去了。害怕謝一航有事兒,我寸步不離的跟着他。我的紅眼始終沒退去,謝一航看到後非常的擔憂。不敢告訴他實情,我只是說用眼過度累的。謝一航並不信我說的,可他也沒有拆穿我。我們兩個爲對方擔憂着,各懷心事。
雖然店老闆他老婆話說的難聽,但我們還是陪着她在陳昭家門口等警察。一直到早上九點多,警察才趕了過來。當地的警察對陳昭家的事兒太瞭解了,沒有吳婆開路,誰也不敢先往裡進。店老闆的老婆又是道歉又是賠禮,吳婆這才勉強答應跟着進去。
我和謝一航呆在外面,裡面什麼情況我完全不曉得。到十點多的時候,店老闆的屍體才被擡出來。即便蓋了白布,店老闆的慘狀還是隱約可見。看到慘死的屍體,第一個承受不住的是店老闆的老婆,第二個就是謝一帆了。店老闆滿是鮮血的手掌支在了布簾外面,謝一帆嚇的臉色蒼白。徐天戈從車裡拿了些水給她喝,她才稍微好了些。
忙乎了一晚上,我們所有人都是身心俱疲。警察隨便問了幾句,算是偵查過現場了。店老闆的老婆跟着去了警局,我們其他人便可以離開……突然多了兩個人,吳婆家是住不下了。
“要不我們去高速上的服務站吧?那裡有旅館的。”徐天戈是不想再睡棺材板了,“等休息完我再回來……吳婆,我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完,我希望能再麻煩你一段時間。”
謝一帆困的睜不開眼睛,她不斷的打着哈氣:“不用去服務站那麼麻煩了啊!還要開車回去,誰還有那個體力……小孩兒,你和白惠是住在哪兒?我和我哥跟你們住一起就行了。要是睡不下,我們先將就將就擠一擠。出門在外,也沒辦法將就那麼多。”
“你叫誰小孩兒呢?”徐天戈冷着臉問。
謝一帆給大學生上過課,在她眼裡,學生統統都是小孩兒。見徐天戈有點不高興,謝一帆揮揮手說:“你看你,咋還認真了?我就隨便那麼一說,你隨便一聽不行嗎?得,算我沒說。我求求你們了,快點給我張牀讓我睡一下行不行?我不想再這兒在呆下去了,這房子怪怪的,冷風一吹我都覺得毛骨悚然。”
“我家裡住不下。”吳婆說,“只能留兩個人。”
“那……”謝一帆皺眉,“那怎麼辦啊?我是開不動車了。”
我建議說:“要不這樣吧,我和謝一航去住旅館,你和徐天戈去吳婆家。”
不知道是不是我說錯了話,我說完之後,所有人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