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公館是葉公的住所。葉藏花雖然一直住在葉公館,但平日裡會客要麼在公司,要麼在他名下的別墅,從不帶客人回家。
至於葉公。
他年事已高,平均每年能赴三個約,就算破天荒了。而且基本都是秘密會面,外人並不知曉。
所以對葉公館而言,在京城商圈基本屬於禁地,也同樣屬於聖地。誰有資格進來朝聖。比和巨人林朝天同桌吃飯更榮幸。
這已經是蕭正第二次登門拜訪了。
事實上,除了林畫音,葉家並無第二個人敢領人回家。
這又何嘗不是先天優勢?第一千金的恐怖底蘊?
白色寶馬長驅直入,停在了院內。還沒開門,蕭正就透過擋風玻璃瞧見了一對俊男靚女站在門口。正朝他揮手。
是葉藏花和他的童養媳。唐月。
說起這個唐月,極少評價他人的林畫音給予頗高讚譽。似乎很認可這個舅媽。當然,從蕭正的角度來看。能力強,又賢惠得體的唐月的確沒什麼可挑剔的。即便吹毛求疵,也找尋不出太大的毛病。
“大外!”葉藏花大笑而來,要和麪無表情的林畫音擁抱。卻被後者嚴詞回絕。
“走開。”林畫音冷淡道。
葉藏花吃了個閉門羹,卻並不在意。轉而摟住蕭正的肩膀,微笑道:“老爺子最近唸叨過你好幾回。一會陪他多喝兩杯。”
蕭正微笑點頭:“我也挺想念葉公。”
葉藏花翻了個白眼,撇嘴道:“也不知道你小子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既然認識了老爺子,你怎麼不多加利用?就算多往葉公館溜達幾趟。也能起到不錯的效果。”
蕭正十分放鬆的說道:“我也想來,但老林不帶,我總不好意思自個兒跑過來蹭飯吧?你也知道我在外面名聲不好,要是厚顏無恥的把你們老葉家的軟飯也吃了。以後還怎麼拋頭露面?”
“哈哈。你小子越來越有意思了。”葉藏花用力拍了拍蕭正的肩膀,然後看了唐月一眼。“怎麼樣?有沒有我當年的風采?”
唐月抿脣一笑,說道:“比你當年強多了。”
“……”
一行人進了屋。蕭正和葉藏花邊走邊聊。唐月則負責招待林畫音。同是女強人,共同話題肯定多一些。再加上唐月是葉公親手調-教的童養媳。就算在天賦上不如葉氏母女。但厚積薄發,如今也是獨當一面的人物。充當着葉藏花的軍師智囊。
“你們先坐一會,老爺在書房寫字。”唐月說着,便去廚房煮茶。葉藏花則是拉着蕭正上樓,要去圍觀葉公寫字。反倒把林畫音孤零零丟在了客廳。
葉公館不大,繞過二樓的屏風,葉藏花便領着蕭正來到葉公書房。剛一進屋,蕭正便聞到一股濃郁的書卷氣息。以及空氣中瀰漫的墨汁香味。
放眼望去,只見葉公正揮斥方遒,神情凝重。不由定足而立,屏息觀摩。葉藏花也很老實的站在一旁,等待葉公寫完一幅字。
約摸三分鐘後,葉公放下毛筆,左右掃視了幾眼。遂很不滿意的搖搖頭,朝蕭正招了招手道:“阿正,你過來看看。”
蕭正聞言,徐步走上前去,微笑道:“葉公您好。”
“自家人不用這麼客氣。”葉公含笑指了指宣紙上的八個大字。
字跡力透紙背,奔放豪邁。如巍峨大山,如崖頂蒼松。氣勢如虹,磅礴奔騰。光看這八個字,就令人渾身血脈噴張,豪氣上涌。
“好字。”對書法沒有研究,但鋼筆字寫的還算不錯的蕭正由衷讚歎。無怪毛筆字是國粹,其蘊含的生活、意志,甚至是胸襟,都是鋼筆字無法比擬的。也難以躍然紙上。
“字是不錯。寫了半輩子,總算拿得出手。”葉公微微一笑。轉而問道。“但你怎麼看待這幅字?”
宣紙上是這樣八個字:惜時厚行,多眠寡言。
蕭正凝目打量了幾眼,遂抿脣說道:“不太好。”
“哦?”葉公莞爾一笑,對蕭正的評價並不意外,只是含笑問道。“哪裡不好?”
“整體不好。”蕭正緩緩說道。
葉藏花打趣道:“阿正,老爺子可是字畫大家,說其一字千金也不爲過。至今中南海還保留了老爺子兩幅書法。”
蕭正微笑道:“字沒問題。大氣磅礴,令人血脈噴張。句子也沒問題,簡單易懂。卻有警示之意。不好的是這樣一句話,配上葉公蒼勁有力的書法。顯得不切實。”
頓了頓,蕭正繼續說道:“豪放派代表辛棄疾蘇軾不會用軟綿娟秀的字體來揮灑他們的作品。婉約派李清照也不會用狂草書寫她的哀怨悲涼之情。否則,他們也成不了千古大家。字如其人,如其心。便是這個道理。”
葉藏花似懂非懂,葉公卻含笑說道:“阿正。這段日子不見,你又成長了不少。不錯。我這幅字就是想一心二用。心中圓融,手上澎湃。可寫出來的東西,卻差強人意。”
說罷,葉公抓起硯臺下的宣紙,用力揉成一團:“失敗。”
蕭正苦笑不迭道:“按照葉叔的說法,您這一揉起碼損失了百萬。”
“別聽他胡扯。”葉公拉着蕭正走出書房。“華夏書法大家多了去。我充其量只是業餘寫手。這輩子是沒機會登堂入室了。”
蕭正啞然失笑。越是功成名就之人,愈是厚德載物,雅量容人。這一點蕭正從葉公身上研究得淋漓盡致。受用之極。
下了樓,葉公緩步走向林畫音,打趣道:“丫頭。往後勤快點,外公這幾年身體每況愈下。你可是看一眼少一眼。別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
“整日胡說八道。”林畫音微微蹙眉。“你再大放厥詞,我以後都不來了。”
“別啊。外公就是和你開個玩笑。你這麼較真幹嘛?”葉公慈眉善目的笑了笑,坐在林畫音旁邊道。“丫頭啊。咱們老葉家人丁稀薄。你這個不成器的舅舅也沒個正行。外公可就指着你發揚光大了啊。”
言辭深重,卻又語重心長。
話語中,瀰漫出一股令林畫音極不自然的情緒。令她俏臉微紅,目光閃爍。別過頭去道:“爲老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