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癡拱手道:“丁爺,我不求別的,只求你能帶我見他一面就好。”
老丁也真是條漢子,剛纔受了葉衝的重手,到現在居然還能生生撐住。
他也沒關理髮館的門,就那麼搖頭嘆氣的出了門,連門都沒鎖。
葉衝出了理髮館才發現,影子正站在那顆遮天蔽日的大槐樹下一動不動的盯着理髮館。
等他剛剛出了理髮館,影子馬上把臉撇向一邊。
老丁在前走着,葉沖和陸雪癡在後,影子則遠遠的墜在後面,在一片吵人的蟬鳴聲中,他們來到一片古樸的民居區。
一條條小街和衚衕蜿蜒曲折,縱橫交錯,一座座古老的磚牆,一道道斑駁的痕跡,一扇扇鑲滿銅釘的大門,一個個高大的門樓,都在訴說着一個個古老的故事。
推着小車賣年糕的,賣冰糖葫蘆的,吹糖人的,捏麪人的,挑着擔子賣水果的,還有跳皮筋的小女孩,玩彈球的小男孩,踢沙包、滾鐵環,湊在一起嘰嘰喳喳,這些現在都市小孩不曾有過的回憶統統可以在這裡找到,還有過道里罵孩子的,門樓底下嘮閒嗑的,倒尿盆的,應有盡有,一副濃郁的市井畫面在眼前徐徐展開,彷彿世外桃源,將都市的滾滾紅塵隔絕在外。
不像那些冷冰冰的鋼筋混凝土建築,這裡到處都是人情味,到處接着地氣,在繁華喧囂的燕京難得能有這麼一處讓人回味的地方。
葉衝目色有些迷離,好像穿越了時空,一下子扎到過往的某段時光,還有那段不堪回首的童年裡,偶爾一兩次讓人開心的綻放!
他不是一個喜歡活在過去的人,相反的,儘管他殺過很多人,做過很多被道義不容的事,但他永遠健康,永遠積極,永遠樂觀。
否則,那個曾經被世界遺忘的孩子不可能活到現在。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絲自嘲的笑意。
“老公,你怎麼了?”旁邊的陸雪癡看出他的變化,於是關切的問道。
一句話,把他拉回到冰
冷的現實中,他怔了怔,才道:“哦,沒事,只是想到當年叱吒風雲的小混蛋居然在這裡給人修鞋,實在讓人摔掉下巴。”
聽了這話,老丁回過頭來,“這有什麼可奇怪的,別看你現在血氣方剛,等你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明白了。”
葉沖淡淡一笑,跟着老丁在衚衕裡七拐八拐了半天,他皺了皺眉:“喂,到了沒有,你帶我們陪你逛衚衕呢?”
陸雪癡暗暗扯了扯他的衣服:“老公,丁爺明明是不想讓我們記住方位路線,這也是過去的規矩。”
“小雪,你還真是太實在了,那老狐狸明明在帶你逛街。”
“你知道馬爺在什麼地方?”
“銅鑼巷轉角第一個衚衕,有一個坐在老磨盤上修鞋的老頭就是他!”葉衝神秘兮兮的瞥了前面的老丁一眼:“不信你問問他。”
還沒等陸雪癡發問,老丁突然身子一震停了下來,“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葉衝抽了口煙:“我不怪你,人越來老膽子越小,吹牛的本事卻越來越大,我看當初什麼頑主橫掃海天的故事都是你們這些老傢伙編出來騙人的吧。”
老丁臉色一變:“小夥子,你不用說這種話激怒我,不過看在陸姑娘一片苦心,我現在就帶你們去見老馬。”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陸雪癡小鳥依人的挽着葉衝的胳膊,“老公,他的臉都快被你打腫了。”
葉衝不屑的笑道:“有種人就是天生的賤骨頭,你越敬他他越不識擡舉。”
一行人逶迤行走,功夫不大便來到一個衚衕口,只見衚衕口果然有一個老磨盤,老磨盤上果然坐着一個修鞋匠。
修鞋,曾是極具生活情懷的行當,也是一道流動的生活場景。而隨着歲月流轉,這一老行當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消失在城市的街頭巷尾之中。如今,唯有沉寂在不起眼的小巷裡偶爾能看到修鞋匠的攤位,似在挽留這一行業逐漸消逝的溫度。
一個老舊的工具
箱,一架用得油光發亮的老式補鞋機,就是他們謀生的行頭。
那人約莫六七十歲年紀,穿着老式的確良布衫,腦袋上頂着稀疏的幾根白頭髮,鼻樑上架個破花鏡,一條腿用鐵絲綁着,手裡抓着一把破蒲扇正靠牆打盹,口水順着嘴角流出好長。
葉衝心裡一動,沒想到當年叱吒風雲的小混蛋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人世造化實在弄人不淺啊。
“陸姑娘,你們看到了吧,那個人就是老馬。”老丁長嘆一聲:“唉,當年的小混蛋已經死了……”
陸雪癡咬了咬嘴脣,正要過去,被葉衝一把攔住,“彆着急,先瞧瞧再說。”
只見衚衕裡走出三個流裡流氣的年輕男子,爲首那個穿着紅色緊身背心的男人徑直來到馬龍潭面前,用腳踢了踢他,“老馬頭,活得挺滋潤啊。”
馬龍潭打了個冷戰醒了過來,伸手扶了扶眼鏡仔細一看,立馬滿臉堆笑,“哦,我當是誰,原來是強哥,呵呵呵……”
“老馬頭,這麼熱的天,哥幾個想喝一頓扎啤解解渴,找你借幾個錢花花,你不能不給面子吧?”
馬龍潭一咧嘴:“強哥,不是我老馬不給面子,這麼熱的天我這裡根本沒生意。既然強哥開口了,這個面子我不能不給,這頓酒算我欠哥幾個的,改天湊夠了一定親自給強哥送去。”
“老馬頭,你別揣着明白裝糊塗,上個月的衛生費你還沒交呢,想讓哥幾個喝西北風啊,今天你要是再不給錢,以後就別幹了。”
“哎呦,這怎麼行,我老馬一把年紀只能靠修鞋餬口,我要是不幹了靠什麼吃飯啊。哥幾個再寬限幾天,我保證有了錢馬上就交。”
那個叫強哥的年輕人翻了翻眼珠子:“老馬頭,你這是給強哥我出難題呀,別人都交了,唯獨你不交,你讓我以後還怎麼找別人收費。”
“強哥,我哪敢不交,實在是沒錢啊。”
那人搖了搖脖子,“唉,看你一把年紀也怪不容易的,要麼就寬限你幾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