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正恩走了進來,目光冷峻,如同是高山之上的一朵被冰封千年的霜花,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對面的人。
江宇頭也不擡,無視此人的存在。
“厲害,連續一週了,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不會出不去嗎?”
孫正恩在一片安靜之中,終於還是開口說話了。
江宇輕笑道:“世道之變化,不過是滄海桑田,一瞬即變,我就算再擔心,也改變不了這一事實。”
還不如躺下享受生活。
孫正恩冷笑:“這就是你這麼多年來,立於不敗之地的原因?”
“敗?”江宇輕笑道,“我和你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只是不知道爲何,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你對我卻充滿了敵意。”
“敵意?我對任何犯罪嫌疑人都充滿敵意,所以別把自己放在特殊的位置看待。”
“我倒是沒有說你對我是特殊的,”江宇笑道,“這是你的審訊手法,還是挺前衛的,把我抓到這裡來,一直不審訊。”
“審訊不審訊,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你在外面做慣了大爺,難道還想在這裡做大爺嗎?”
孫正恩看不慣他吊兒郎當的樣子。
在他眼中,坐沒有坐相,站沒有站相的江宇,就是一派吊兒郎當的樣子。
江宇笑笑:“我何時成了大爺?孫隊長,我們還是不要說這些無聊的話了,不如好好聊一聊抓捕陳深事件之中,泄密人到底是誰?”
“泄密之人不就是現在坐在我面前的你嗎?”孫正恩冷笑一聲,“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
江宇淡淡一笑說道:“請你拿出證據。”
孫正恩冷冷地盯着眼前有恃無恐的江宇,半晌之後才從牙齒縫裡面擠出兩個字:“混賬!”
“你就是沒了證據,打算罵人嗎?”
江宇淡笑道。
這幾天的審訊,對於他來說是一種精神打壓,對於一無所獲的孫正恩來說,也是一種精神打壓。
而且,他就像是雪山一樣,很快就要崩塌了。
江宇從容不迫地看着他。
孫正恩的拳頭抵在桌角,心中一遍一遍的對自己說,不要生氣,不要生氣,生氣即是上當,可是,看着江宇那張無所事事的臉,心底的氣就從心湖處騰地一下爬了上來。
“你給我閉嘴!”他粗暴地說道。
江宇還是在笑,笑容一點也不打折扣:“我要是閉嘴了,要怎麼回答你的問題呢?”
“你!”
監控室裡的李雄和常威看着監控裡的兩個人,半晌之後,常威才默默地說道:“他們兩個……到底要鬥氣到什麼時候?”
李雄聳了一下肩膀:“誰知道呢?”
……
醫院。
在生死線上掙扎的劉學斌,在經歷了漫長的7天時間之後,終於悠悠地醒了過來。
陪在劉學斌身邊的老錢,看到他總算是睜開眼睛,立刻瘋狂地按鈴,招來了醫生和護士。
醫生在對劉學斌進行詳細的檢查之後,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道:“病人已無大礙,多休息,不日便可痊癒。”
老錢謝過醫生,把醫生請了出去之後,才轉身看向躺在牀上的劉學斌。
劉學斌見他眼眶都紅了,尤其是一雙眼睛,佈滿血絲,頓時笑了:“我睡了多長時間?”
“大概一個星期吧。”
聽到是一個星期,劉學斌臉上的笑容凝固,想要起來,然而,渾身無力的他根本就沒有辦法起來。
“一個星期?已經一個星期了?”
時間過得也太快了吧,他還以爲自己只是睡了一覺,然後照常起牀。
可是,老錢竟然說他已經睡了一個星期。
“是啊,”老錢見劉學斌總算是不動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劉副局,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
“陳深呢?”劉學斌着急的問道。
他只記得,抓捕行動之中,他進了對方的埋伏,心臟中了一彈,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便完全不記得了。
“陳深逃了,”說起陳深,老錢有些懊惱,“不過,其他人已經在追查他的行動,相信很快就會找到他。”
只要他現在還在清水縣,只要他沒有走,那他們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陳深。
“那就好!”劉學斌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然而,老錢的臉色卻仍然是十分難看。
關於江宇的事情……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劉學斌。
劉學斌畢竟是多年的老警察,和老錢也合作過幾次,知道他的性格,此刻見他露出爲難的神色,笑道:“怎麼了?難道你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告訴我?”
一下子被猜中的老錢擡起頭看了一眼劉學斌,但是很快又低下了頭。
劉學斌頓時猜出老錢一定有事情瞞着他。
於是說道:“說吧,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錢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劉學斌着急了:“趕緊說,大老爺們的,怎麼這麼磨磨唧唧。”
老錢只好把江宇的事情告訴了劉學斌。
劉學斌一聽,整個臉色瞬間變了:“糊塗,你們糊塗,江宇怎麼可能是那個叛徒,你們的腦子是長在腳脖子上嗎?”
連這點小事都沒有判斷能力,還把江宇抓了。
真是糊塗!
老錢連忙說道:“劉副局長,您先別激動,我已經讓人去打聽了,雖然孫隊長把人帶走了,但是聽說一直關起來,並沒有進行審訊,恐怕也是……”
劉學斌卻已經沒有耐心聽完老錢說的話,直接打斷老錢:“不行,我現在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不行呀,劉副局長,您的身體正在恢復期。”
“什麼恢復期不恢復期的,我兄弟沒有任何問題,你們不能冤枉他!”
“劉副局長,”老錢咬着牙,狠心說道,“目前只是懷疑,再說了,知道您行動的,只有四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線人,還有兩個便是陳深和江宇。線人已經調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只剩下陳深和江宇了。”
老錢這話的意思,劉學斌第一時間便聽明白了。
要麼他承認,是江宇出賣了他,要麼,他就承認,自己太急功近利,中了陳深的埋伏。
劉學斌一把甩開老錢,說道:“這件事本就是我的錯,何必把無辜的江宇拉進來,我的部署從來就沒有跟他說過,他就算是想要通風報信,也沒有信可以報。”
說完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既然是我的錯誤,我當然要承擔起自己的錯誤,這次我判斷失誤中了陳深的埋伏,我願意接受組織的懲罰。”
而不是把錯誤推給毫不相干的江宇。
“劉副局長!”老錢看着劉學斌的背影,連忙走上去。
劉學斌轉身對老錢說道:“你不用勸我了,作爲你們的領導,要是連自己犯下的錯誤都沒有承認的勇氣,我也沒有臉面做你們的領導。”
說完,他轉身又要走。
老錢卻再一次一把拽住劉學斌。
“老劉,”這一次,他沒有再喊他劉副局長這個四個字,而是像朋友一樣親切的喊他老劉,然後,把手上的外套遞給劉學斌,“現在都什麼時節了,你就穿着一件衣服出去,也不怕凍死。”
劉學斌頓時訕訕一笑,接過老錢手中的衣服,拍了拍老錢的右臂,說道:“老錢,謝謝你。”
說完,他穿上衣服,頭也不回的走了。
警察局內,衆人看着穿着病人服出現的劉學斌,都愣住了。
“副局長,你醒了?”
“副局長,你怎麼回來了?”
“副局長,你……你的臉色好蒼白呀,你先坐下,誒,副局長,你怎麼走得這麼快呀?”
劉學斌的腳步越走越快,絲毫沒有因爲這些人而變慢。
他一邊走,臉色蒼白之中帶着凝重:“江宇呢,孫正恩呢?”
李雄和常威正好走了出來,看到劉學斌回來,都愣了一下,半晌之後,才緩緩地說道:“在……在審訊室……”
劉學斌對警局輕車熟路,聽到江宇在審訊室,立刻轉身走向審訊室。
一走到審訊室,劉學斌立刻直接推開審訊室的大門。
正在審訊室和江宇對峙的孫正恩,早就聽到外面聲音,聽到推門聲,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劉學斌,愣了一下,但還是在片刻之後,恢復正常。
面無表情地對劉學斌說道:“現在正在審訊,無關緊要的人,請出去。”
劉學斌看向孫正恩:“我怎麼是無關緊要的人?”
這個案子,他是第一參與者。
怎麼是無關緊要的人。
孫正恩冷笑一聲,說道:“上頭的文件就在這裡,你要看嗎?”
說着,他便作勢要讓人去拿文件。
然而,劉學斌站在門口的位置,形成了堵的姿勢。
而孫正恩所吩咐之人,正是市局警察,隸屬市局,歸劉學斌管理。
他站在原地,看着兩個人的臉色,不知道該看誰的臉色行事。
劉學斌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江宇,見他沒有受到多大的折磨,才轉頭再一次看向孫正恩,也不想讓其他人爲難:“孫隊長,我們聊聊吧。”
說完,他深深地看着孫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