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接近中午了,小花園裡光線明亮,女子手中的琉璃碗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更奇特的是,它竟是無色透明的,與以往色彩斑斕但略顯渾濁的琉璃完全不同,它彷彿是冰塊雕琢而成般毫無雜質,技藝簡直巧奪天工。
衆人紛紛驚歎,殷綏只是擡眸掃了一眼,便沒了興趣,即使它也是透明的白色,但與阿韭拿來裝藥水的那個晶瑩剔透的小瓶子相比,還是差得太遠了。
一開始衆人還以爲季陌離所說的“還算稀罕的禮物”就是這個琉璃碗,直到紅衣女子將那隻大碗放在花園中央的一個小圓桌上時,衆人才發現那個半圓形的琉璃碗裡面還養着一條巴掌大小的鯉魚。
這條小鯉魚和普通的錦鯉不同,它通體雪白,鱗片在波光粼粼的水光中,泛着柔和的熒光,頭頂正中央有一塊鮮紅色的圓形斑紋,就彷彿小魚兒頭上戴了一頂紅帽子似的,它在透明的琉璃碗中歡快地游來游去,看起來活潑可愛,十分討喜。就連太皇太后都眯起老花眼多看了幾眼。
季陌離在衆人的驚歎聲中,緩緩站起身,微笑着說道:“這是丹頂錦鯉,錦鯉中的珍品,北境特有的品種。這條小魚兒是丹頂錦鯉中的極品,外形漂亮性子也活潑。可惜小傢伙身體不大,脾氣卻不小,有時候生氣起來還會絕食,不太好養。好在這些都很好解決,只需要一名驅獸師將它馴服,它就會老實聽話了。只是它對驅獸師比較抗拒,很多驅獸師一靠近就會受到它的攻擊,都不能走近它一丈之內的範圍,不過大洲國人才濟濟,想來馴服這隻小東西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月白的長袍,蒼白的病容將他襯得溫文儒雅,彷彿無害的文人,但那微微勾起的殷紅脣角又讓他周身瀰漫這一股子邪氣,洛琳菁還是第一次見這樣奇特的男人,尤其是離得近了,那種矛盾的氣質更具衝擊力,再別人的地方還敢這麼囂張,也是少見。
殷綏手中握着一杯烈酒,輕抿了一口,似笑非笑道:“還有這種事?倒是挺有趣。”
這次大洲國之所以如此隆重的慶祝太皇太后大壽,其實是因爲殷賢已經即位三年,想要通過這次壽宴,邀請三國使節前來,彰顯大洲國力,同時也展現他的君王風範。
不管出於什麼考慮,遼蠻、北境、歷國三國也都派了使節前來賀壽。
大洲國與遼蠻接壤,幾乎是半年一小戰,三年一大戰,自從殷綏常年駐紮邊城之後,這種情況才稍有改善。也不知道遼蠻君主是怎麼想的,這次派的來使,竟然是遼蠻大將軍卞灃,他和殷綏算是老對手了,這次前來,他對其他事情都是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只是盯着殷綏,好像隨時都想拔刀打一架似的。
四國之中,歷國是最爲特殊的,它離冰川最遠,受兇獸影響也最小,他們比較注重手工業,歷國出產的絲綢、刺繡、瓷器在三國之中都很受歡迎。
誰也沒想到歷國竟然派了一位公主前來,這位公主臉上蒙着面紗,看不清楚樣貌,只看行爲舉止的話,應該是位溫柔的女子。
歷國公主微微一笑,一雙眼眸彎成了新月,柔軟甜美的嗓音帶着幾分好奇,笑道:“今天來了不少高級驅獸師吧,不知道本宮有沒有榮幸見識見識大洲國的驅獸師是如何驅獸的?”
殷賢握着酒杯的手倏地一緊,都說歷國與北境接壤,兩國的關係算得上友好,如今看來,似乎不僅僅是友好這麼簡單。
人家都到家裡來挑釁了,若是不接,大洲顏面何存?殷賢大方地點了點頭,笑道:“朕也很是好奇,這麼一隻小魚是如此攻擊人的。各位大師,哪一位想要上來一試?”他這副笑眯眯的模樣,和太皇太后如出一轍,看起來樂呵呵的,心裡打什麼主意就沒人知道了。
一名身高八尺的壯漢站了起來,朗聲叫道:“如此厲害的錦鯉我王一文還真沒見過,今天便來討教一二。”男子哈哈大笑了兩聲,快步走了過來,健碩的身材看上去一點也不像驅獸師,倒像是名武夫,他的獸寵是一隻棕熊,一人一熊站在一起,倒也般配。
季陌離擡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王一文一臉桀驁,大步走向花園中心的小圓桌,當他走到距離錦鯉一丈遠的地方時,他忽然停了下來。手腳就像是不受控制般,無法再往前邁一步。
洛琳菁握着筷子的手一頓,在她用精神力絲織成的精神力網之中,她感應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正籠罩在王一文的腦袋上,同時還能分化成無數觸手一樣的東西不斷地刺激着王一文的腦袋。
他的臉忽然漲紅,眸光開始渙散,整張臉紅得彷彿快要爆開一般,好在他定力不錯,及時抽離,狼狽地連退三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好一會才平復下來。
當他再次看向那條不起眼的小魚時,臉上的狂傲不羈完全消失,只留下深深地忌憚。
“王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風。”王一文微微拱手,說完便立刻轉身離開。
羣臣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洛琳菁不知道別的驅獸師有沒有感受到那股奇特的力量,它與她平日裡感應到的所有精神力都不同,無形無狀,卻非常具有攻擊性,洛琳菁好奇又興奮地問道:【小神,剛纔那股力量是怎麼回事?】
系統沉默了片刻,回道:【經檢測,那是一股不同於驅獸師的精神力量,有可能是動物覺醒了精神力,擁有了影響甚至是操控人類的能力。根據檢測結果來看,它的能力並不算太強,還在宿主可控範圍內。】
覺醒了控制能力的動物?挺有意思的,洛琳菁一手拿着筷子,一手託着腮幫,微微歪頭,玩味地打量那隻還在歡快地游來游去的小錦鯉。
“柳若依前來討教。”這回走過來的是一名女性驅獸師,年紀在四十歲上下,一臉嚴肅不苟言笑,看得出平日裡應該是個嚴謹又自律的人。她的獸寵是一隻獅虎獸,樣貌似獅似虎,身上有條紋,這隻獅虎獸被馴服的很好,一直乖巧地跟在主人身旁。
季陌離依舊淡淡一笑,回道:“請。”
柳若依點了點頭,又朝着殷賢的方向行了禮,才走向圓桌。她比王一文要謹慎,步子邁得不大,似乎在慢慢試探。
衆人之前沒看明白王一文是怎麼回事,只看到他忽然滿臉通紅,又急忙後退,然後就認輸了。所以這次衆人都死死地盯着柳若依,希望能從她身上看出點門道。
柳若依同樣在距離小圓桌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只是讓衆人失望的是,她只在那裡站了一會,就直接退了回來,並坦言道:“我認輸。”
衆人錯愕,這臉不紅氣不喘的,怎麼就忽然認輸了呢?很多人都覺得柳若依認輸認得太快了,洛琳菁卻覺得她是個極度聰明的女人,她能極快地衡量出敵我力量之間的差距,並且做出最正確的選擇,這也是一種能力。同樣是輸了,她幾乎沒受什麼傷,王一文怕是要養個十天半個月才能緩過來。
“我來試試。”很快,又有一名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不管是出於好奇還是爲了大洲國的顏面,陸陸續續又上來了十幾名驅獸師,結果沒有一個人能靠近那條錦鯉,最厲害的一名老者也只能走到距它三尺遠的地方就不能更進一步了。
從他們蒼白的臉色和佈滿冷汗的額頭都能看出來,他們是真的盡力了,然而正是因爲他們已經竭盡全力,卻連那琉璃小碗都摸不着,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實力差距是多麼的懸殊。
殷賢嘴角依舊帶着一絲笑容,一雙黑眸卻暗如深淵,涌動着怒意,若是整個大洲國都沒有一個驅獸師能夠馴服這條小小的錦鯉,那麼這場爲了彰顯大洲國力而舉辦的壽宴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他沒想到,那小小一尾魚兒竟真的這般厲害。
羣臣們也在一個個高級驅獸師陸續失敗中,漸漸回過味來,臉色也都變得難看了起來,唯有系統歡欣鼓舞地叫道:【快快快!機會來了,只要宿主能拿下這條小魚,一定出盡風頭,魅力值賺到手軟。】
洛琳菁慢條斯理地吃着殷綏剛剛遞過來的青豆燜百合,一點也不急地回道:【急什麼,高手都還沒動呢,等所有人都失敗了我再出手,才能凸顯我的實力。到時候別說魅力值,就連信仰值說不定都能收穫不少。】
只有信仰值才能升級系統,系統當然希望能多賺點信仰值,但若是錯過這次機會,那就什麼都撈不到了,系統停頓了片刻,不太放心地說道:【萬一有人比宿主先成功馴服這條小魚,宿主可就沒機會出手了。】
洛琳菁一邊安慰急於求成的小神,一邊換了一道菜繼續吃,【季陌離的精神力等級遠遠高於在場的驅獸師,他特意佈下的局,哪有那麼容易破。】
系統做了一大堆數據分析後,也贊同了洛琳菁的觀點,回道:【也對,那宿主再等等,等那些高手也碰壁之後,宿主再來大顯身手。】
系統話音剛落,一道熟悉的清冽女聲響了起來:“玉弧也想討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