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琳菁三人走後不久，章悅兮也牽着洛琳瑜和章茗熙起身告退，老夫人沒攔她，不輕不重地告誡了洛琳瑜幾句，讓她與洛琳菁好好相處之後，便放她們離去了。
人都退了出去，屋內又恢復了往日的清靜。蘭嬤嬤滅了原來的檀香，換了新的安神香，又沏了一杯溫熱的新茶，放在老夫人手邊的茶几上，垂眸站在老夫人身後。
老夫人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溫度正合適的茶水，低聲說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蘭嬤嬤雙手疊放在腹部，微微躬身，在老夫人耳邊輕聲說道：“主子，阿韭小姐這次回來，身體看着像是已經養好了，但性情卻改變了很多，不像是好拿捏的人。奴婢擔心她不肯聽從安排，多生事端。”
老夫人微微搖了搖頭，輕笑一聲，回道：“阿韭只要明日肯乖乖地去公主府，在大長公主和翼王面前露個臉就夠了。她那模樣，比她娘還要出挑，男人看了，十個有九個半都要動心。若當真被皇家看中了，難道還由得她拒絕不成。翼王殿下俊美又威武，看上她是她的造化，她應該感激洛府纔是。”
“一會兒傳那兩個侍衛過來，我要好好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頓了一下，老夫人又叫道：“你再修書一封送往僚城，讓藥莊的管事來一趟皇城，一個月之內必須趕到，不然那管事的位置便要動一動了。”
若是阿韭真能被翼王看中，那她將來就是翼王側妃，若不能被翼王看中，憑她這般絕美的容顏，所嫁之人定然不會差，無論如何，洛家都要把這個小丫頭拿捏在手裡才行。
阿韭的變化實在太大，不弄清楚她不放心。
“是。”蘭嬤嬤應了一聲，看老夫人微微閉上了眼睛，連忙拿起兩個靠枕墊在她腰背的位置，讓她能舒服地斜靠在長塌上。
蘭嬤嬤在旁邊站了一會，發現老夫人只是閉目養神並未睡着，才繼續說道：“阿韭小姐生母早逝，兒時在洛府生活得頗爲艱難，之後又因病被送離皇城，一走就是六年之久，只怕她和洛府不是一條心。若她得了王爺寵愛，反過來報復洛府，豈不是……”
“阿韭這樣的身份，註定是成不了正妃的，翼王就算真看上了她的姿容，最多也就給她個側妃之位。皇家不比普通人家，不說正妃，其他的側妃、侍妾全都是世家之女，後院爭鬥之激烈可想而知。沒有孃家的支持，阿韭在那後宅之中只會寸步難行處處受制，她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應該怎麼選，到時候就算我不去找她，她也會自己跑回來求我。只要進了王府後院，不管她是不是心甘情願，都得和咱們一條心。”
老夫人雙眸微闔，一顆一顆慢慢撥動着佛珠，神色淡然，語調溫和，細聽之下，便能聽出其中隱含着幾分穩操勝券的得意與安然。
蘭嬤嬤細細思量片刻，也覺得主子所言極是，從看到洛琳菁開始就提起來的心才放了下來。
老夫人喟嘆一聲，笑道：“珺兒本來就受皇上器重，若是再和翼王搭上關係，未來仕途之路必定更爲順暢，說不定咱們洛府還能再出一門侯爵。”
蘭嬤嬤連連點頭，附和道：“大少爺滿腹經綸卓爾不凡，又簡在帝心，將來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流雲居內，一主一僕暢想未來，相談甚歡。
流雲居外，某位被寵壞的大小姐則一臉盛怒，風風火火地往章悅兮的月明苑走去。府上的下人們遠遠地看到她便迅速避開，誰也不想上去觸黴頭。
回到了章悅兮的院子，洛大小姐便再也忍不住，一腳纔剛跨進屋內，就朝着章悅兮吼叫道：“孃親，您爲什麼要答應明日親自帶洛阿韭去公主府？還給她準備禮服和首飾，她長得一副樣，明日一定大出風頭。”
章悅兮並未理會她，牽着章茗熙的小手，和顏悅色地笑道：“茗熙，明日你也要參加賞荷宴，姑姑這裡有一支南海珠釵，送給你正好合適，你早點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才能光彩照人。”
“謝謝姑姑，那茗熙就先告退了。”章茗熙年紀雖小，卻極會看眼色，白得了一隻珠釵她高興還來不及呢，自然不在乎被人打發。
彷彿沒看到洛琳瑜失態撒潑似的，章茗熙笑眯眯地行了禮，便帶着丫鬟出了院子。
洛琳瑜氣鼓鼓地瞪了章茗熙的背影一眼，又委屈地看向章悅兮，眼睛裡含着淚花，叫道：“孃親！”
章悅兮在主位上坐下，不想理會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又心疼她淚眼汪汪的模樣，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解釋道：“太皇太后懿旨，五品以上官員的女兒都得去賞荷宴，你祖母特意把人接回來，我就算不親自帶她去，她也是要去的，既如此我又何必惹你祖母生氣呢。”
洛琳瑜走到章悅兮身邊坐下，挽着母親的胳膊，咬了咬下脣，不甘心地說道：“那、那萬一翼王殿下真的看上她怎麼辦？”
章悅兮輕笑一聲，捏了捏女兒粉嫩的臉頰，笑道：“看上她自然最好，咱們圖的可不就是她那張臉嗎？她若成了側妃，咱們家也跟着身價倍增，你也能趁此機會進入更高一層的圈子，嫁入真正的名門望族，王侯世家。”
洛琳瑜瞪大眼睛，倏地站起身，後退幾步，又憤怒又委屈地看着母親，這次是真的哭了出來，啞着嗓子叫道：“我爲什麼要靠她提高身價？我有哪點比不上她，說不定翼王殿下會看上我呢？還是連您也看不起女兒，覺得我會輸給她！”
這還真不是看不看得起的問題，皇城中，身份高貴、才貌雙全的名門貴女沒有一百也有五十，章悅兮對瑜兒嫁給翼王根本就沒抱什麼希望，若非如此，她又怎麼會願意把這麼好的機會留給洛琳菁？！
章悅兮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對這個一對上洛琳菁就容易失控的女兒一點辦法都沒有，想到明日兩人還要一起參加賞荷宴，若瑜兒這出了岔子，不僅老夫人不會放過她，就連老爺也要動怒。
“母親不是這個意思。”章悅兮拉住洛琳瑜的手，將她拉回身邊坐下，輕聲給她分析道：“翼王正妻的位置，是落不到咱們這樣的人家頭上的，我兒如此優秀，自當與青年才俊相配，做個明媒正娶的元妻。阿韭她只有一張臉而已，妾氏的身份最適合她。如今你大哥勢大，年紀輕輕已官居四品，洛府最後怕是要落在他手裡，咱們能依靠的只有珝兒了，你若能嫁一戶好人家，對你弟弟也有益處，等你弟弟大了，成長起來才能爲你撐腰。”
洛琳瑜吸了吸鼻子，抹掉眼角的淚水，顯然還是有些不甘心。總歸是自己寶貝了這麼多年的女兒，章悅兮哪裡捨得她傷心難過，只得輕聲哄道：“乖，別任性。阿韭就算入了王府也只是個側妃，說到底還是個妾，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你與一個註定只能以色侍人的庶女計較什麼？將來你兒孫滿堂，成爲當家主母，享盡榮華的時候，她早已年老色衰，還不知道日子過得多苦呢。”
看她神色有些鬆動，章悅兮連忙繼續哄道：“再說她未必就能入得了翼王殿下的眼，若是進不了王府，她未來的日子只會更慘，你這幾日莫要與她起衝突，免得壞了你祖母的事，惹她厭棄。”
洛琳瑜雖然心裡仍有些不舒服，但母親的一番勸慰，她也認真聽進去了一些，想象着洛阿韭悽苦卑微的模樣，她才撅着嘴，勉爲其難地回道：“女兒知道了，不去招惹她就是了。”
章悅兮溫柔地輕撫女兒的頭髮，又拿出無數名貴首飾安撫她，才讓她重新露出笑臉來。
被洛府各方人士覬覦的洛阿韭小姐，吃飽喝足之後，正在收拾行李，清點藥材，安撫寵物，忙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