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火帶着他們來到了一棟樸素的房屋, 門鎖上落了些灰塵,看起來像是空置許久,他輕車熟路的自門前一片瓦片下摸出了鑰匙。
隨後他打開門, 帶着屠三嬌他們走進去, 到了內室靠右牆的位置, 擺放了大大小小几十個罐子, 全都灰撲撲的, 他進去抱起了牆角處一個普通的罐子,看起來像是放鹹菜的,可是打開裡面放的是乾草。
輕火將乾草掏出扔掉, 瞬間露出了下面的銀票,滿滿的一罐子, 輕火將罐子往前一遞, 交給了屠三嬌。
“這是何爲歡的全部家當, 他說自己死了後給你,留給那個你許諾會“護住”阿青, 希望他以後能清白正常的生活。”輕火開口,眉目間有絲說不清的感慨。
他沉默的在屋中站了一會,突然擡頭看向窗外沉沉的嘆了口氣。
“要做的事我做完了,走了,希望以後不再見。”他說完話很快就轉身出了小院, 在身影徹底消失前微不可聞的說了句:“祝賀你啊, 屠三嬌。”
屠三嬌並沒有聽見, 她正對着懷中微沉的一罐子銀票愣神中, 輕火就走了, 等她反應過來了要追時,輕火已經消失不見了。
“走吧。”燕時傾拉着屠三嬌離開了這個地方, 看輕火走的乾脆的樣子,這個藏錢的房屋應該是被放棄了,屠三嬌鎖好門將鑰匙放回原位後就沒再管了,隨後燕時傾帶着屠三嬌去了醫館,那老大夫又把了一次脈後笑着說沒問題了,燕時傾才徹底放下心,帶着屠三嬌回了府。
回去後屠三嬌就去找了阿青,這個清秀瘦弱的孩子聽見何爲歡的安排後紅了眼眶,他在青館時很少見何爲歡,更沒想到他死後竟會將全部積蓄都交給他。
“阿青,你收好這個,以後……好好生活,帶着阿拾她們,我想這也是他願意看見的。”屠三嬌將罐子給了阿青,隨後自己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三嬌姐姐……”阿青喊住她開口道:“……我想去看看他們,想…幫他安葬。”
“安葬我已經讓燕時傾安排人去辦了,輕火……他離開了,我不知道去哪兒了。”屠三嬌回頭,輕火將錢給了她後就僱車快馬加鞭出了梅林鎮,途中片刻未停,好像是不給自己留下絲毫反悔的機會一樣。
“那……我也要去看。”阿青眼眶通紅,神色堅定的開口,他必須要去,之前回了這裡因爲自己邁不過心裡的原因,一直說要再去看看他們,可卻一直沒有勇氣,總是想着等一日再等一日。
可沒想到他今後再也沒機會了,兩個對他有大恩的人,如今他一個也見不到了,不過……至少他們,如今是自由的吧。
“你去吧,我跟燕則說一聲,安排個人陪你一起。”屠三嬌沒再說什麼,之前囑咐了他幾句小心以後,就離開了。
如今阿拾和阿青她們幾個孩子住在屠三嬌原先住的那個二進的院子,本來就是隔壁,屠三嬌嫁人後,索性從燕府開了一道門,供兩邊來往,慢慢玩,也就算是合成了一個地方。
如今三月中剛過春分,可梅林鎮的天氣卻一日比一日更熱,屠三嬌快速的自隔壁院子來到了燕府,路過一處迴廊拐角時,卻突然跟一個小丫鬟撞了個滿懷。
“哎喲……”那丫鬟被她撞的痛呼一聲跌倒在地,屠三嬌也差點沒站穩,幸虧反應快扶住了柱子。
“你沒事吧?”屠三嬌開口問道,可那丫鬟卻低着頭不說話,片刻後她擡眼飛快的看了眼屠三嬌的面容,緊接着起身一句話都沒說,用力撞開屠三嬌伸過來的手,低着頭快速跑走了。
??屠三嬌有些不解,怎麼覺得這個丫鬟好像非常討厭她一樣,可是,她並不認識這人啊?甚至臉都沒看清。
“哎呀夫人,總算找到你了,少爺在書房等您呢。”流水從遠處急匆匆的跑過來,到了近前正要讓屠三嬌隨自己去書房,卻突然發現她臉色不太對。
“夫人?你怎麼了?”流水開口問道,她看見屠三嬌有些不好的神色就是一陣擔心,生怕她又突然暈倒了。
“我沒事……對了,我方纔遇到一個丫鬟,跟你差不多一般年紀,穿着件玫紅色的衣服,臉沒看清,但是長的也算好看,我們府中……有這個丫鬟嗎?叫什麼?”屠三嬌開口問道,她有些奇怪一個沒見過的人怎麼會對自己有這麼大的惡意和敵意。
“丫鬟?”流水一愣,片刻後臉色一白,難不成說的是行雲?她記得行雲就偏愛玫紅色,而且這裡離後廚也非常近,想到這裡她心就是一慌,趕忙壓下了。
“夫人怎麼突然問一個丫鬟?她怎麼了嗎?”流水儘量平靜的說道,要不是燕時傾早就吩咐過,除了要密切保護屠三嬌的安全外,還不能讓流水察覺到異樣,因爲燕時傾要用她釣魚,找出她背後的人。
雖然有一個幾乎算是擺在明面上的時思宜,但燕時傾還是覺得不對,流水後面應該還有指使者。
“…沒怎麼,走吧。”屠三嬌拍了拍裙角轉身走了,沒再過問這件事,反正從流水的態度也知道她問不出什麼,那又何必費力氣呢,總之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那個丫鬟要是再出現在她面前,那她是絕不會輕易放她走的。
老屠夫說過,一時弄不明白的事你可以放一放,但下次如果又有機會弄清楚了,那就要徹底把它弄個明白利落。
“燕時傾有說叫我過去什麼事嗎?”路上屠三嬌開口問道,流水搖了搖頭,她不知道是什麼事。
屠三嬌也就沒再問了,等他去了書房後卻發現屋裡空無一人,正疑惑呢,燕時傾和燕則回來了。
燕時傾手中還拿了件明黃色的物什,屠三嬌看着看着總覺得非常像傳說中的某件東西,於是她沒忍住開口問道:“這是……聖旨嗎?”
“是也不是,準確的說,是道手諭。”燕時傾回答,隨後走了進來隨手將東西放在身後書架上,緊接着看向燕則開口道:“你今日去打探的情況怎麼樣?”
“表面上是一切正常了,秦公公已經和李將軍一起準備回去覆命了,近兩日就啓程,按說……結果早就該送到那人面前了,這又突然送道手諭來是做什麼?”燕則有些疑惑,他有點搞不懂了。
“還能做什麼,看看燕家還有沒有野心而已。”燕時傾笑笑,隨手翻開那張手諭,內容大意是當得知燕時傾竟然窩在這樣一個小小的地方時,他非常痛心同時於心不忍,想讓他再回京城,官復原職,燕家依然可以當回曾經那個風風光光的異性侯。
曾經的財富名望,只要燕時傾一個點頭,他就都給他恢復,甚至包括燕時傾如今娶的屠三嬌,他都願意賜給這個民女一個風光無比的身份,讓她與燕時傾更相配。
“還是試探?不是吧,這老東…咳,老糊塗了嗎?下這麼大本試探?不怕折裡面嗎?”燕則乾咳一聲,壓低聲音開口問道。
“他可不糊塗,他比誰都知道。只不過,可能是年齡大了,疑心病更重了。”燕時傾半感慨的說道,要真是老糊塗,他就會下的是聖旨,而不是一份言辭真摯,可卻沒有任何印章的手諭了。
“秦公公那裡你再去打點一下,着重強調多謝擡愛,只是燕某實在受不起,如今只想安安穩穩的在如今這個村落,與家人度過平靜的歲月而已。”燕時傾側頭握住屠三嬌的手,眉目溫情的看向她,裡面星星點點的光華流轉,讓屠三嬌止不住的癡迷陷入進去。
“咳咳咳……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少爺放心,我一定辦好!”燕則乾咳兩聲,隨後立刻轉身出門,躲開了這越來越膩歪的氣氛。
“那……這樣做能打消他的疑慮嗎?”燕則走後屠三嬌有些疑惑的問道,燕時傾有跟她說過這方面的事,或者說燕時傾基本沒什麼事不跟她說,所以這次燕則一開口屠三嬌就懂了,一點也不像之前那樣半懂不懂。
“總會打消的。”燕時傾笑道,將屠三嬌擁進了懷中,下巴在她頭髮上輕輕的蹭來蹭去,手指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點着屠三嬌的手背,神情很是放鬆悠閒。
“對了,那個…守木人怎麼樣了?還有,你說……我們府的下人有沒有可能被人收買?或者說有刺客僞裝成小丫鬟在我們這裡?”屠三嬌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從燕時傾懷裡一躍起來嘴巴拉巴拉的問道。
“你怎麼會突然想這些?是遇到什麼事了嗎?”燕時傾有些哭笑不得的聽着屠三嬌的想法,也沒打斷她,只是在屠三嬌講完後開口問道。
“這個……也不算什麼事吧?就是……”隨後屠三嬌將自己遇到的奇怪丫鬟的事說了出來,燕時傾一直微笑着聽着,直到屠三嬌說到自己又被狠狠撞了一下的時候,他皺起了眉頭,隨後看向屠三嬌承諾道:“嬌嬌,再給我幾天時間,很快,很快就好。
屠三嬌雖然有些不懂他說什麼時間,但是直覺告訴她沒必要問,到時候了燕時傾會都告訴自己的。
於是她安安靜靜窩在燕時傾懷裡,看他慢條斯理的將面前的書翻頁,但是也不看,就是伸手逗她玩,像逗美男子和阿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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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故意撞了屠三嬌一下的行雲,面色緊張腳步匆匆的往燕府在走去,爲了不被人認出來,她還刻意換了身裝扮,隨後左顧右盼了片刻,她動作迅速的敲了敲一處院子的門。
很快裡面來人開門,行雲小心的看了幾眼周圍閃身進去了,門又重重的關上了,過了好一會,又打開一個小廝探頭出來看了看,沒發現異樣,又關門進去了。
等到動靜徹底消失的好一會,拐角處才人影一晃,燕則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這個房子微微一笑,帶着些得意道:“終於抓住你了,魚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