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淨到蒼白的病房,空氣像靜止般安靜。鳳鸞輕輕的睜眼,只覺得滿身都是疲憊。
她記得暗冰走了,一聲不吭的從此離開了她的視線,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鳳鳳……”
鳳鸞偏頭,似乎這纔看到趴在病牀邊上的君在天,那些自己對他歇斯底里的控訴浮現在腦海中,此刻的他,漂亮的雙眼滿是血絲,原本如陶瓷般潔白潤滑的肌膚,變得蒼白而乾燥,似乎躺在病牀上的人應該是他而不是自己。
“在天,對不起,我……”鳳鸞開口,想起自己對他的那些責罵,他做那些事,說穿了還不是爲了自己,所以自己纔是那個始作俑者,最應該被拖出去凌遲處死的那個!
君在天修長的食指輕輕按在鳳鸞的雙脣上,“愛一個人的定義,就是永遠不會對他說對不起!”
永遠不說對不起?因爲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即使發生了任何事情,又因爲是愛人,是親人,所以亦不用說對不起。鳳鸞點頭,張開嘴巴將君在天的手指輕輕咬噬着,表情魅惑而又頑皮。
君在天吸了口氣,將手指收回來,擦乾淨上面的口水道:“不要完了,你現在的身體需要好好休息”
鳳鸞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一點感覺都沒有,她突然就慌了神:“寶寶呢?”
君在天賞了鳳鸞一個爆慄,很輕,並不痛,“現在你知道擔心寶寶了?”
鳳鸞睜大雙眼,表情很是無辜,看得君在天一顫兒,好像自己是個欺負弱小的壞蛋般,“行了,行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寶寶沒事,可是醫生說,現在還不穩定,你一定要乖乖的,不能在有大的情緒起伏了,否則會很危險的,知道嗎?”
鳳鸞提在嗓門的一顆心終於放下去了,一想到暗冰,現在她比任何時候都想要保住這個孩子,說不定這是哥哥生命的延續。
“在天,我想再看看暗冰……”
“鳳鸞,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死不一定是一個結束,或許死是一個新的開始,就像我,死得那麼徹底,最後還不是讓你找到了嗎?”君在天道。
“你說時空穿梭嗎?可是,那是因爲有索的幫助,現在只是我們,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實現”鳳鸞道。
“你望了君家的鎮宅之寶鉞予了嗎?它可以打開時空的裂開,只要我們帶着冰封起來的暗冰去到未來世界,找到索,那麼暗冰就能夠復活了!”君在天道。
“就算是死去了,也真的可以復活嗎?在天?”
“嗯,我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我已經將暗冰冰封起來了,等我拿到爺爺藏起來的鉞予,我們就去找索!”君在天道。
鳳鸞突然抱住君在天,“在天,你變了,你對我太好了!”
君在天心裡一震,是啊!曾幾何時,自己恨不得殺了和鳳鸞形影不離的暗冰,現在自己竟然要拿君家的傳家寶貝兒,拋棄這裡的一切,踏上一條未知的道路,只爲了他的復活!
君在天低頭,這種改變,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過去未來穿插的記憶,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活在夢裡,看着外面的世界,還是活在外面的世界,看着夢裡的自己。
君在天輕輕推開鳳鸞,“想去看他?我帶你去,這是最後一次,讓你看到這樣子的他,下一次,要讓他活生生的來看你!”
鳳鸞重重的點頭,君在天小心的將掛在牀頭的點滴取下,掛在自己的身上,再抱起鳳鸞慢慢的朝門外走去——
“他就在裡面”地下的冷氣室前,君在天對鳳鸞輕聲說道。
“在天,放我下來,我要去看他!”鳳鸞道。
“不行!”君在天斷然拒絕:“裡面的溫度太低了,你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呆在裡面”
鳳鸞撫摸着自己的肚子,透過透明的玻璃窗,看着靜靜躺在白牀上的暗冰,身上臉上都結了細小雪白的冰霜,“暗冰,你現在可真的成一塊冰了!”鳳鸞說笑,可是笑聲卡在喉嚨裡怎麼都說不出來。
“在天,怎麼暗冰身上還是穿的那套白色的病號服啊?”鳳鸞突然擡頭問道。
“嗯?”君在天疑惑,經鳳鸞這麼一提醒,他才發現,果然,白色真的不適合暗冰。
“在天,我想幫他換一套黑色的衣服,白色他不會喜歡的”鳳鸞道。
暗冰點頭,想起那個斂盡一身光彩,默默的守着鳳鸞,幾乎和鳳鸞幾乎融爲一體的男人,他就好像耀眼的鳳鸞背後的影子,總是不經意的支持鳳鸞的前行,失去她,鳳鸞這個女人,像一幅沒有暗處只有亮處的畫,變得沒有層次,不再立體。所以,失去他,鳳鸞纔會這麼不習慣吧,“鳳鳳,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那裡面的溫度真的很低,你就這麼任性?不顧寶寶的安全了嗎?”
鳳鸞低頭,看着自己平坦的肚子,那裡有一個孩子正在生長,它就像呼吸般支持着自己走下去,她又擡頭看了看孤單單躺在那裡的暗冰,“不知道哥哥還需要在這裡睡
多久,一直穿着不喜歡的衣服,他會很難受的”
“那麼,我替你幫他換吧”君在天拍拍鳳鸞肩膀:“反正都是男人,你不會介意吧”
鳳鸞臉上綻開一個笑容,她敲了敲在他的頭:“哼!誰知道你會不會佔我哥哥的便宜,我哥哥他長得那麼玉樹凌風”
君在天亦笑笑:“鳳鸞,你終肯笑一笑了,再這麼下去,我害怕我們的孩子會變成醜八怪呢!都說孕婦在懷孩子時,如果心情好,孩子就會更加漂亮,我推測,孕婦心情不好,孩子搞不好也會跟着變醜!”
“真的?”鳳鸞吃驚,“那你快去替哥哥換衣服吧,哥哥不高興,孩子也會長得不好看的”
啊?君在天無語,鳳鸞這是什麼邏輯啊?他以最快的速度招來一套合適的衣服,輕輕的打開玻璃門,一陣冷氣從門縫中飄出,君在天立刻抓住鳳鸞,讓她側過身子,沒被冷氣沾到一點。
細微至極的動作,卻讓鳳鸞的心突然觸動,自己不是那種嬌弱得需要人保護的女子,自己甚至強悍到有些不可思議,可是這一刻,在他面前,她寧願柔弱,寧願被動,寧願被保護,都說愛會失去自我,原來是真的……鳳鸞晃了晃頭,甩掉那些思緒萬千的遐想,“天天,快點嘛,哥哥等不及了!”
君在天瞟了一眼牀上可謂稱爲淡定王的暗冰,他會等不及?纔怪。
鳳鸞看着君在天慢慢的替暗冰將病服脫下,看着他因爲觸及暗冰猙獰的肌膚而倒吸了一口氣,看着動作有些僵硬的將黑色的衣服慢慢替暗冰穿上……
君在天的手指有些僵硬,當他看到暗冰胸口的肌膚時,他突然明白了,這個男人在被自己趕盡殺絕後,是怎麼咬着牙,受了多少苦才一步步走回鳳鸞身邊的,又是抱着怎樣的心情,看着毫無生氣的鳳鸞時,自暴自棄!
當君在天從房間中走出來時,鳳鸞明顯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她輕聲問道,“在天?”
君在天擡頭,輕輕動了動他那兩片薄薄的嘴脣,可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應該說什麼,抱歉?或者對不起?
“在天,你看,這個點滴好像要完了啊,你幫我把針頭拔出來,然後我們回家吧”鳳鸞知道在天的心,不想他繼續難受或者自責,她轉移注意力的對君在天說道。
“嗯……”在天點頭,他怎麼會不知道鳳鸞都用意,小心的替鳳鸞拔掉針頭,兩人十指緊扣,開始了回家的路……——
剛到鳳鸞的家,美麗的海濱別墅,兩人發現今天的家異乎尋常的熱鬧,所有的人都回來了。
老爹和孟傜坐在小桌旁,女王老孃站在窗邊手中拿着一本小書,祈慕輕輕的側躺在沙發上。
“你們都回來了?”鳳鸞睜眼,這個家有時候冷清得可怕,有時候又熱鬧得嚇人。
祈慕“嗔”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通常這個時候他都是第一個衝過去,抱住鳳鸞撒嬌的人,可是他看着鳳鸞愣愣的久久沒有行動。
鳳鸞亦看着他,今天的祈慕看上去非常的不同,齊腰的黑絲被斬斷,換了個時下最流行的短髮,還挑染了幾根銀白色,看上去青春而又有點叛逆,衣服也不是平時常穿的棉質家居服,而是一套改版後類似西裝,又比西裝看上去顯得年輕,時尚的衣服。
看到祈慕這個樣子,鳳鸞有一點不太習慣,如果說以前的祈慕是一顆入口微甜的糖果,那麼現在,這顆糖果被精美而又嚴格的包裝起來,即將放入華麗的櫥窗待價而沽。
“祈慕……?”鳳鸞輕聲開口。
“小主,我回來了!”祈慕綻放出一個璀璨的笑容,不是少年青澀懵懂的笑,而是一種自信陽光的笑。
鳳鸞突然很想知道,祈慕這段時間到底去了哪?怎麼會改變這麼多了?整個人都好像自信、開闊起來了,但是她沒有問,變得自信是一件好事,她只是張開雙臂微笑,“歡迎回家!”
“嗯!”自信的少年點頭,輕輕的和鳳鸞擁抱了一下。
“小主,我有事情要跟你說!”祈慕道。
“嗯,我也有事情要跟你說!”鳳鸞道。
“那小主你先說吧”祈慕道。
“不,還是你先說吧,我想聽你說”鳳鸞道。
“好”祈慕笑着點點頭,那個人告訴自己,如果自己變得自信一點,小主就會更加喜歡自己,現在看來,果然是這樣的,祈慕看了看在自己面前的微笑的鳳鸞道:“我要開演唱會了,小主,你一定要來看噢?”
“咦?”鳳鸞聽不太明白,原諒她吧!雖然兩次來到這個時代,可是她都在經歷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對於這個時代正常的事物,她還是顯得那麼遙遠和陌生。
“嘿嘿,我就知道你不知道”唯一的一次,鳳鸞被祈慕鄙視了,祈慕仰起頭一臉得意的說:“小主,難道你都沒有看電視嗎?我可是現在當紅的小天王慕慕草呢?”
“啊?慕慕草?”鳳鸞發現,有時候要了解祈慕,比了解一張軍事圖還複雜。
祈
慕翻了個白眼,問小主看沒看電視,果然是他的失誤,她要是會看電視,估計貓頭鷹都可以在白天捉老鼠。
“額,就是藝人或者明星,這樣解釋小主能明白嗎?”祈慕換了個淺顯易懂的措辭。
鳳鸞無語,這樣說自己還不明白?難道我是豬嗎?當然,我不是豬,“我當然知道明星什麼的,我是問你,好好的你怎麼會變成明星了?你不說你要去流浪的嗎?!”臭小子!出去走走,才幾天啊?回來就洋氣得很了嗎?!(孕婦情緒起伏比較大,大家莫怪莫怪!)
“像我這麼天生麗質難自棄,當然是遇到星探了啊!這還用說嗎?猜都能猜到!”祈慕甩頭,做了個洗髮水廣告道。
什麼叫有一點陽光就氾濫,鳳鸞算是明白了,祈慕這個臭小子,根本不是變自信了,而是變自負了!
君在天笑笑,將鳳鸞摟入懷中,“保持一顆平常心,不管你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這樣,對你也好,對孩子也好!”
“孩子!”
沙發上的,桌子邊的,窗戶邊的四人同時異口同聲的叫道。
鳳鸞擡頭,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沒錯,這裡有一個寶寶正在生長!”
“啊!我的天吶!”某女王和某軒激動得就差沒抱頭痛哭了。
祈慕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嘴巴張得巨大,大概又被打回了智商爲負的狀態。
“九兒,是誰的孩子,快點告訴老爹!”某軒激動的話剛說出口,突然一室的安靜。
祈慕站在君在天的對面,兩人尷尬得無法正視彼此。
孟傜狠狠的拍了某軒的頭一下:“傻瓜!當然是我們的孩子了!”
我們的孩子?!祈慕笑了,對啊,只要是小主的孩子,他都會愛到勝過自己的生命。
鳳鸞的女王老孃,亦重重拍了烏鴉嘴軒軒一把,然後結案陳詞做總結髮言:“這個孩子將得到我們每個人所有的愛!”
“太好了!簡直是天大的喜事啊!暗冰呢?這麼重要的時刻,他怎麼能夠缺席呢?”烏鴉嘴軒軒又烏鴉嘴了。
鳳鸞低頭,雙拳緊緊握緊,君在天將她緊握的拳頭掰開,然後握住她的手:“不要傷心,還是我來說吧!”
君天他擡頭,聲音平靜而清楚:“暗冰走了,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呆在我們的身邊了,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之前肆無忌憚的傷害他,他也不會受傷,不會在手術後換上敗血症,不會離開我們……”
所有的人沉默,最難過的是女王老孃,她恨恨的對君在天道:“恭喜你!你又成功的殺死我的一個孩子!”
“對不起”君在天低頭,很快他復又擡起頭來,目光堅定而深遠:“我會帶他回來的,相信我!一定!”
君在天的這句話,讓祈慕,軒軒,孟傜,女王老孃四人立刻明白了君在天和鳳鸞接下去的打算。
“九兒,你打算用什麼方法穿越?”軒軒問道,這口氣就好像在問,你打算今天晚上吃玉米還是吃土豆?
“君家的傳世寶貝鉞予具有打開時空縫隙的作用,上次我們就是通過那個辦法回到你們身邊的”鳳鸞解釋道。
“不行!”女王老孃突然拒絕道。
“爲什麼不行?難道你不想救回暗冰?或者你不跟一起去,我一個人,無論如何也要去到未來世界,讓暗冰復活,我不要他就這麼一聲不吭的永遠離開我!”鳳鸞大聲叫道,語氣有些激烈。
君在天不停的安撫鳳鸞的背,“彆着急,你先聽娘是怎麼說的,先聽她把話說完再做決定嘛”
女王老孃渾身一顫,被剛纔君在天喊的那個娘字嚇了一跳,她清了清喉嚨道:“我的意思是,怎麼也要讓九兒肚子裡的孩子出世之後,才能去帶回暗冰,時空穿越有太大的不定性了,會去到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我們都毫無把握,九兒這個樣子,戰鬥力又弱,太危險了,我絕不同意!”
聽這麼一分析,君在天也不幹了,“不能讓我兒子受到半點的傷害,不行,我也不同意,等孩子出世,我們再行動吧,放心,鳳鸞,我一定會陪你一起去,絕不會騙你!”
鳳鸞拋了個白眼兒,對君在天這種說變就變的態度很是鄙視。
“小主,我也不同意,要是摔着我女兒,那可怎麼辦?!”祈慕不滿的說道,他最想要的便是女兒了,最好長得跟就像縮小版的鳳鸞一樣,然後每天粘着自己,每天要自己抱抱。
“不行!不行!”軒軒亦激動的說,“我的孫子孫女一個都不能傷到!”
看着滿屋子的人,鳳鸞突然有些頭疼,怎麼感覺自己現在有一種被打入冷宮的感覺了呢?肚子裡的小屁孩,還沒出生呢!就有這麼多人維護,生出來還不是小惡魔,怎麼鎮壓得住噢!
一家人轟轟烈烈的討論得七七八八後,終於以壓倒性的優勢得出一個結論:等到孩子平安出世後,由君家的老爺子代爲照顧,一行人才啓程去未來世界,找到索,讓暗冰復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