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身子倚在牀頭上,靜靜地聽着小玉跟我說這家裡的事。
我昨天晚上從醫院回來之後,談春雨立即把周醫生叫了過來,直接在家裡給我掛上了點滴。
今天早上我剛一睜眼,老爺子又把小玉按排了過來,讓她幫我穿衣洗臉。
我冷不丁還有點受不了這個待遇,看着小玉就覺得有點尷尬。好在小玉性格開朗,從一見到我開始就滔滔不絕地跟我介紹着這裡的一切。才把我心頭這尷尬的感覺慢慢地消除。
小玉的老家是港城農村的,老爺子的一個遠房親戚,從十七就開始在王家幫忙,一直做到了二十六,足足在王家待了九年,結果待到最後,老爺子逼着她嫁人結婚她都不走,她在這好吃好喝呆習慣了,而且老爺子待她像親孫女一樣好,所以她也捨不得走了。
於是她就這樣像個老姑娘一樣呆了下去。
老爺子也拿她沒轍,現在已經懶得說她了。
小玉自己說完這些,就彎着眼睛笑嘻嘻地說道:“凱旋,你不知道爺爺那個人,脾氣大的時候可嚇人,可是一旦心情好的時候,那你真是作上天,他也笑眯眯地看着你不吱聲。”
“我剛來那年,也是現在這個時候,見院門口的海棠開得可好,於是就折了幾根枝子插花。我樂顛顛地給他捧到了花房裡,結果爺爺一看氣得差點要打我,從那之後我是再也不敢動那株花了。”
我聽了,奇怪地問道:“怎麼爺爺能爲一株花跟你發脾氣呢?那株花很名貴嗎?”名貴?可是我看起來,明明就是一株普通的垂絲海棠而已啊!
小玉聽我這麼一問,忙回頭看了看門外,然後低聲說道:“聽說那兩株花是大奶奶在世的時候親手種的,所以爺爺才格外看重。”
我心中一沉,如果真如小玉所說,老頭子連奶奶親手種的兩株花都這麼珍重,怎麼當年會不顧太爺爺和整個家族的反對去和她離婚呢?
想到這裡,我壓低聲音問道:“不是說爺爺根本就不喜歡大奶奶嗎?爲什麼對她親手種的花這麼在意呢?”
小玉聽了,挑着眉說道:“誰說的?我看爺爺一定是很喜歡大奶奶,你知道大奶奶叫什麼名字?”
我低聲問道:“叫什麼?”
小玉得意地說道:“大奶奶叫陸梨棠,小名叫棠兒,我不止一次地在花房看到爺爺寫這幾個字,要是不喜歡的話,大奶奶都走了這麼多年了,爺爺爲什麼還要寫她的名字?”
我驚訝地看着小玉,心中卻想到,怎麼會是這樣?怎麼事情完全翻轉過來了?爲什麼她說的跟我從小了解的完全不一樣?難道說其中還另有隱情嗎?
我強力壓制住自己震驚的情緒,接着問道:“爺爺這樣,二奶奶都不知道嗎?”
小玉看着我,小聲地說道:“二奶奶怎麼會不知道?只不過是沒有辦法罷了。”
我心中暗暗思忖,這件事情一定是有別的隱情,不知道具體到底是怎麼樣?阿爸在世時,一直因爲老爺子對親奶奶的態度而對他耿耿於懷,可是現在聽小玉這麼說起來,老爺子應該是深愛奶奶纔對,可是爲什麼一直以來,他給衆人造成的印象竟然是陳世美一樣的人?
我看了看小玉,她正低頭給我剝桃皮,我想了一下,現在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問得太多了,萬一她去跟老太太說了,就不妙了。
我目前最重要的不是翻這些陳年舊事,而是怎麼把王家陽置於死地。從聽到那個錄音開始,我就一直在想怎麼樣才能讓他死,讓他下去給阿爸阿媽陪葬。 如果我把這個錄音交給警方,警方一定會很快立案,但是問題是這件事隔了這麼多年了,我相信有價值的證據一定早就已經被王家陽銷燬了,而且錄音裡並沒有提做手腳的細節,他到時候完全可以推翻說他指的是另外一件事。
而且還有一點,萬一老爺子一下子氣死,這遺產一事就只能按原來的進行了,如果王家陽還是繼承了遺產,那麼到時候即便是王家陽被判了刑,多花點錢,也是可以減刑的。
我不希望他坐牢,我希望他死。
所以這件事我一定要計劃周全,做到萬無一失。
想到這裡,我笑着問小玉:“我昨天來了之後,還沒好好參觀一下這座宅子呢,抽空你領着我轉一轉吧。”
小玉一聽,接着說道:“等你掛完這瓶水,咱們就出去轉轉。我在這陪你輸了這兩個小時的液也有些煩燥了。”
我一聽,笑着點了點頭。
想起一件事,我又裝做毫不在意地問道:“談春雨跟爺爺是什麼關係,感覺爺爺待他不錯。”
小玉一聽談春雨這三個字,臉上立時泛起了紅暈。
我一愣,心如閃電,立時明白過來,敢情這小玉對談春雨有意啊!
想到這裡,我盯着她的臉故意問道:“你喜歡談春雨啊?”
小玉的臉騰地就紅了,看了一眼門外,結結巴巴地說道:“凱旋,你,你可別胡說,我,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呢?”
我含笑說道:“爲什麼不可能。”
小玉低着頭手指絞着衣角囁嚅着說道:“春雨哥條件那麼好,怎麼會喜歡上我呢?”
我心下奇怪,於是問道:“談春雨不就是長了個好臉蛋嗎?這算什麼條件好?”
小玉猛地擡頭,看着我驚訝地說道:“你不知道嗎?”
我微微皺眉,反問道:“我知道什麼?”
小玉瞪大眼睛低叫道:“春雨哥是巨力的技術總監啊!他是巨力的第六大股東!”
說到這裡小玉看着我大驚小怪一般地問道:“凱旋,你不會連巨力是幹什麼都不知道吧?”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心中暗暗說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呢?遺產清單上第一份遺產就是這個名叫巨力的公司股份。老頭子佔了將近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呢。
這個公司主要做機器人產品,涵蓋了國內整個軍工產業和高鐵項目,一單合同就上億,如果按現在每股市值的話,老爺子持的股票足足能套現十幾個億。
談春雨既然是第六大股東,那麼保守來估計的話,他的身家也可以論億計算了。難道他說的對遺產不感興趣竟然是真的不成?難道是我錯怪他了?
小玉見我不說話只呆呆看着她,恍然大悟一般連聲說道:“對對對,你纔回來,你怎麼能知道這些呢?其實巨力就是一個比較大的公司啦!然後又比較有錢,所以春雨哥也很有錢。春雨哥另外還是德國力卡在大中華區的總代理,所以他應該也不算一般地有錢了,你看他這樣子,天天在爺爺書房打掃,你不會就真以爲他只是個助理吧?”
我的臉上表情不變,心底卻掀起了滔天巨浪——談春雨,我真是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