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暴雨迷途

下午,臨近傍晚時分,雲愈來愈低,顏色愈來愈黑,天色整個暗了下來。忽聽得“轟隆”一聲雷鳴,傾盆大雨便匆忙而至,地面迅速漫上了一層渾濁的雨水。黑暗的洞穴裡,靈蛇般搖曳的電光,操縱着光線,洞穴忽明忽暗。

拿着手電筒的保安,分頭護着幾位一齊進洞的櫻蘭學生,女孩們沒有想到輕鬆的探險會出現這樣嚇人的場景,此起彼伏的尖叫在洞穴裡忽遠忽近,擾人心煩。鳳鏡夜等人眉頭皺得死緊,相互交談,商量是否應該集體返回別墅爲宜。

這一頭,須王環擔心雙胞胎他們,建議讓櫻蘭的女孩們先回去,他們繼續找人。鳳鏡夜卻認爲應該讓所有人都回去,找人的事交給保安就足夠了。另一邊,植之冢光邦十分畏懼黑暗,跟在銛之冢崇身邊滿臉驚慌,並不比女孩們好多少。至於商量事情,自然被排除在外了。

從第一聲雷鳴響起,奈奈生便覺得不對。在她身邊坦然自若的春緋忽的縮成了一團,貼着山壁,瑟瑟發抖。“春緋……?”疑惑地低語,奈奈生遲疑地扶住春緋的肩膀,卻撞上一雙寫滿了驚慌的美麗眼眸,“春緋,你沒事吧?”奈奈生低聲詢問着,眼中是濃重的困惑。

短髮少女臉色十分蒼白,額頭佈滿了汗水,奈奈生感到手心下的肩膀在輕輕地發抖,像是怎麼也剋制不住的生理反應一樣。奈奈生一下子就沒有了輕鬆的心情。她小心地探過手,手心貼上春緋的額頭,只覺冰冰涼涼的一片,盡是溼漉漉的汗水,連春緋垂在額前的髮絲都溼透了。

春緋任由奈奈生動作,雙脣輕顫,她從咬緊的牙關裡擠出顫抖的聲音:“奈奈生……我沒事……我只是——”又是一聲雷響,春緋“啊”了一聲,驟然撲進了奈奈生的懷抱,奈奈生感覺懷中少女的嬌軀不停顫抖。

原來,春緋害怕響雷嗎?奈奈生一愣,明白了過來。她順從地抱着春緋不動,一隻手摟着少女單薄的肩膀,另一隻手在她的背脊輕輕拍打,帶着某種令人安心的節奏。奈奈生關切地說:“別怕,一會兒就過去了。”

正說着,天穹又是一聲轟然雷鳴,懷中少女再次激烈地“啊”了一聲,整張臉龐都埋到了奈奈生的肩上。奈奈生有點擔心,又有點無奈,春緋這樣緊的抱着她,她不方便行動,但她當然不會沒有解決的辦法。放在春緋背後的纖纖素手一個晃動,一張白符紙出現在纖長的手指之間。

電光照耀下,隱約可以看見白符紙上寫着漆黑的大字:“安全感”。在通力的作用下,白符紙像靈性的小鳥一樣,靈巧地飛進春緋衣襟,輕飄飄地落在她的背上,便安安穩穩地貼住了。

人類肉眼看不見的白色靈光從白符紙注入少女體內,一種奇異的安心感佔據了春緋的心靈,正在瑟瑟發抖的少女不由怔住,整顆心好像泡在熱水裡一樣,溫溫熱熱,遠離了不安和煩擾。

好,好奇怪……

春緋擡起頭,她側着臉,凝望奈奈生恬靜的容顏。奈奈生淺淺微笑着,嘴裡輕聲說着安慰的話。

在奈奈生的身邊,感覺好安心……

好點了嗎?奈奈生察覺春緋的變化,她輕聲問着,臉上寫滿了關切。

春緋怔怔地望着她,下意識地撫了撫心口。那種安心感切實存在着,只要這樣看着奈奈生,她就覺得遇到什麼危險都沒有問題。奈奈生,我好像,好像對你……春緋的臉龐染上淡淡的紅暈。

不遠處的小鎮裡。

這是一個很小的鎮子,人流也很少,因爲附近有一箇中學,時常看見活潑可愛的少年少女在街上嬉鬧玩耍,倒也給小鎮增添了幾分活力。此時下着雨,而且雨越來越大,街上行人漸漸少了。

一處圍牆,瑞希撐傘,閒閒坐着。

大雨傾盆,於瑞希毫無妨礙,而貼在手腕的白符紙寫着“空氣”一詞,也巧妙地隱去了他的存在。這一個下午,瑞希和虎徹跟着常陸院馨,充分見識了人類的生活,途中時不時給常陸院馨添幾個小麻煩,倒也有趣。

只是後來下雨。常陸院馨進教堂避雨,他們便在教堂附近的民宅等着,瑞希漸漸感到百無聊賴。他天性沉靜,如果不是爲了奈奈生,他根本懶得搭理其他人類。倒是虎徹對教訓常陸院馨這件事頗有興趣,一路上是它動手的機會更多。

瑞希心地善良,到如今,覺得這個弱小的人類接受的教訓也夠了。等着等着,瑞希很快分心,不知不覺間,他開始習慣性地想念奈奈生。在奈奈生的身邊,做什麼都感到很有趣,看不到奈奈生,就會感到很寂寞。

不知道奈奈生現在在做什麼呢……

瑞希靜靜想着,垂眸不語。

“瑞希大人——瑞希大人——”虎徹飛到瑞希身邊,嘴裡大聲嚷嚷。

銀白色短髮的少年平靜地望着小妖怪,銀綠色眼眸波瀾不驚,只是眼神天真又涼薄,藏着暗暗的不悅。他冷漠地說:“……怎麼了,大驚小怪的?”

虎徹不知道怎的打了個激靈,感覺敏銳的鬼火童子稍微有點後悔自己莽撞地打斷了瑞希大人的思緒,不過——“瑞希大人,奈奈生大人用白符紙傳訊,讓我們回去了。”

這個及時的消息,挽救了鬼火童子倖免於瑞希難得一見的怒火。

銀白色短髮的少年安靜片刻,眼神慢慢柔和起來。

“……那就先回去吧。”

他的語氣很溫和,就像平時在奈奈生身邊一樣。

虎徹恭謹地俯下身:“是的,瑞希大人!”

“那個人類呢?”瑞希問。

“奈奈生大人說,教訓夠了就隨他去吧。”虎徹回答,它又問,“瑞希大人覺得夠了嗎?”

鬼火童子看着瑞希,口氣平淡,沒有泄露絲毫的情緒。

瑞希心裡一動,他看向虎徹:“……你認爲?”

虎徹再次俯身,聲音冰冷如刀:“只要冒犯奈奈生大人,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都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虎徹是這麼認爲的!”說完,它沒有起身,額頭深埋,與膝蓋平齊,幾成一線。

瑞希面無表情地看着虎徹,他突然道:“這話,是不是巴衛讓你說的?”

“與巴衛大人無關,瑞希大人。”虎徹低低道,“這是虎徹自己的想法。瑞希大人,你對奈奈生大人究竟是怎麼想的呢?身爲神使,有人冒犯了主人,神使應當比主人更加憤怒。瑞希大人會成爲奈奈生大人的神使,對吧?那麼,您爲何會對一個冒犯自己主人的人類心軟呢?”

虎徹的聲音裡充滿了困惑。

瑞希呆住了。

和瑞希相比,巴衛就完全不存在猶豫憐憫這種問題。他乾脆利落地收拾了常陸院光一頓,就回到了洞口。外面是傾盆大雨,水聲漸大,他打着傘,站在洞口,等奈奈生他們出來。

這次的旅遊,對巴衛來說,並沒有什麼趣味——巴衛最喜歡呆在神社裡——只是爲了陪伴奈奈生而已。奈奈生的確很高興,看到她天真明媚的笑臉,巴衛便覺得這一次並沒有白來。

雖然周圍有一些愚蠢的傢伙,但是奈奈生一點都不在意,巴衛便不會放在心上。奈奈生重視的那個女孩子,巴衛對她特別客氣,看得出,她是真心喜歡奈奈生的。真正的朋友,不管對人類來說,還是對妖怪來說,都很重要。

巴衛偶爾會感到寂寞。

他過去的記憶十分模糊,依稀記得自己曾經是一個殺戮成性的大妖怪,後來遇到御影,留在神社裡,轉眼間便過了幾百年。他的過去是怎麼樣的?他有朋友嗎?這些都不知道。

幸好有奈奈生在身邊。她似乎很不喜歡看到他安靜回憶往事的樣子,一定會過來打擾他,引起他的注意。有時候,奈奈生的脾氣就像小孩子一樣,但是十分可愛,而且很可靠。奈奈生比御影要好多了,不管是責任感還是性格……

巴衛很慶幸自己遇到的是奈奈生,這樣一想,神使反而有點感激御影。

天空中,遊走的電蛇縈繞着一位身姿高傲的美豔神祇。

鳴神姬臉色陰沉,她早就命令手下盯着御影和風神,所以今天他們出了雷神神社,鳴神姬便跟了過來。但是,身爲雷神的鳴神姬,天生就吸引着雷電風雨,根本藏不住行跡。不多時便被御影和風神發現,輕鬆甩脫,所以鳴神姬現在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御影和風神這次出來,一定有問題!鳴神姬想着,心裡很憤怒。她在神社中清靜度日,對陰謀詭計不是很擅長,雖然猜到御影他們的目標一定是桃園奈奈生,但是這次是什麼事,她不可能猜到。

“鳴神姬大人——”幾隻負責搜索的小妖怪飛到鳴神姬面前。

鳴神姬神色冷厲:“……找到他們了嗎?”

小妖怪們恭敬地俯首,當頭一隻小妖怪回答道:“沒有,鳴神姬大人,我們找不到御影神和風神。在這樣的風雨中,風神藏住了他們的蹤影,我們也無能爲力。”

鳴神姬臉色一沉:“那你們回來幹什麼?還不快去找!”

“等一下,鳴神姬大人!我們發現了另外的情況,請聽我們說……”

小妖怪們連忙把自己發現的最新事件稟告上來。

“……你們竟然發現了桃園奈奈生的蹤跡?”鳴神姬驚訝地揚起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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