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青娪醒過來的時候肚子還是有些隱隱作痛, 她剛想去摸手就被人按住了。
離嫊的臉出現在她的眼前,“你要記住,儘量控制自己不要動。現在孩子情況還不太穩定, 很有可能你的一個細微動作都會傷害他。等過幾天之後, 你才能動, 知道嗎?”
柴青娪輕輕眨眨眼示意知道了, 她轉眼看了看, 沒有看到心中的那個人,“阿姐,景綏呢?”
“他現在在軍營那邊忙着善後, 暫時不能過來。”
柴青娪低垂下眼,滿臉的落寞。她現在特別想看到他, 想聽他說話安慰自己, 可他不在。
離嫊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 輕輕拍拍她的手背,“淮樓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你知道嗎,當時他聽到你懷孕的消息,整個人都愣了,完全不知道要幹嘛了。”
“這件事對他的衝擊也挺大的,你也別委屈, 他現在恐怕一見到你就氣, 你先讓他自己冷靜兩天。
不過, 這次我也不站你這邊了, 這麼大的事, 你竟然瞞着所有人。要是你因爲這個孩子而出了什麼事,你讓我們, 讓淮樓怎麼辦?”
離嫊的一席話讓柴青娪不禁陷入了沉思,她開始思考,自己這麼做真的錯了嗎?
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來淌這趟渾水嗎?
這樣想着想着,她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阿蔓正端起一碗藥準備叫她。見她醒來,便笑着說:“王妃醒得剛好,藥溫正合適。”
阿蔓小心翼翼地將柴青娪的頭擡起一些,給她餵過藥之後便坐在牀邊看着她。
“國醫大人囑咐過了,這幾天夜裡都由我來守着您,以防你不自覺的翻身。王妃您安心睡,阿蔓會看好你的。”
柴青娪輕笑一聲,“有勞你了。”
她還想問問阿蔓淮樓在哪裡,可藥效來得很快,不一會兒她便又睡了過去。
淮樓忙了整整一天,心裡實在是擔心着柴青娪,便在晚膳後急急地回到了房間。
阿蔓正聚精會神地看着柴青娪,直到他走到她身邊才發現。
“王爺。”
淮樓點點頭,輕聲道:“你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過來,晚上我來守着她就好。”
阿蔓得了令高興地回到房間睡覺去了。
淮樓坐在座椅上,輕輕地摸着柴青娪在睡夢中都微皺的眉頭,心疼得不得了。
天知道他得知她懷孕的那一刻是什麼滋味,柴青娪受到的撞擊特別強烈,本就不足三月的孩子幾乎就快沒了。
朝莫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堪堪將母子倆的情況都暫時穩定下來。
得知她暫時脫離危險,他便沒有守在她身邊,反而是去處理其他事物。
他是氣她的,氣她什麼都不說。更氣自己,如果當時他在仔細留心一點,或許早就發現她的異樣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現在的她,那麼脆弱,連在睡夢中都睡不安穩,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的疏忽。
對自己的懊惱只能強制性地用忙碌來轉移,生平第一次,他也有想要逃避的時候。
“青娪,趕快好起來。”
黑夜之中,淮樓的這聲低嘆隨風飄散了很遠。
等到第二天柴青娪醒來時,淮樓早已離去,取而代之的是阿蔓笑意盈盈的臉。
阿蔓伺候着她喝下了藥,就和過來的離嫊,朝莫施了禮便離開房間。
朝莫診完脈後,嘴角浮出了一絲笑意,“這個方法可行,今天比昨天好多了。小娪你再堅持幾天,等孩子徹底穩住了再下牀。”
一連五天,白天都是離嫊陪着柴青娪,等到晚上她入睡之後,淮樓纔會趕過來自己守着她直到她快醒來時才走。
阿蔓以爲柴青娪是知道的,也就從來沒有提過。
以至於柴青娪快思念成疾,在終於得到可以下牀的消息後,立刻去到了御書房找淮樓。
安國的御書房隔音設置得極好,諸位大臣們都在各自商討着事務,吵吵嚷嚷地,導致淮樓竟沒有在第一時間聽到柴青娪來了。
等他終於處理完這一波事情後出去,看到柴青娪在臉色有些蒼白地坐在迴廊上,氣得一腳踹上門邊的守衛,“王妃來了你怎麼不通傳?”
那侍衛是新調來守衛的,從沒見過柴青娪,剛纔見她要往裡走,愣是將人攔下,說:“王爺和諸位大人有要事相商。”
柴青娪也以爲淮樓在故意躲着她,索性就坐到了一旁,心想着今日無論如何也要見着他。
淮樓心疼地摟住她,摸到懷中人的手有着暖暖的熱度才放心下來,“怎麼那麼傻就在這坐着呢,要是我不出來,你豈不是還要等很久。”
柴青娪依偎着他,低着頭喏喏道:“我以爲你不想見我。”
淮樓被她氣笑了,摸摸她的頭剛想說什麼,就被後面跟着進來的兵部的幾位副將叫住了。
淮樓帶着柴青娪走到另外一邊的軟塌上,吻了吻她的脣,笑着對她說:“等我一會兒。”取下身上的披風多蓋了一層在她身上才離開。
從柴青娪這個角度,能很好的看見淮樓,縮在身上這件寬厚的披風裡,感受着久違的氣息,聽着那邊他溫暖低沉的聲音,睡意漸漸來襲。
這一次,不再皺着眉頭。
等淮樓和副將們商量好事情後,已經是一個時辰過去了。
阿蔓也剛好把藥端過來,淮樓便讓她守在門外,今天不再見其他人了。
這段時間實在是太忙了,就算是淮霄南已經能獨當一面,但總歸還是要他這個做皇叔的幫襯着。
從第一天的刻意迴避,到後來這幾天實在是無暇脫身,淮樓對柴青娪的思念也是越發的重。
每天都只能在她睡着的那段時間去陪着她,她一定以爲自己還在生她氣。
剛纔那句“我以爲你不想見我”可是包含了滿滿的委屈啊。
輕笑一聲,感受了到藥溫已經降下來,淮樓摩挲着她的臉,小聲喚着:“青娪,起來喝藥了。”
一睜眼就看到他的感覺很好,柴青娪就着淮樓的手慢慢的把藥喝下去。
可喝着喝着鼻頭就越來越酸,眼淚就這麼落到碗裡,砸處幾朵水花。
淮樓急忙將碗放到一旁,將她摟進懷中,“好好的怎麼哭了。”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我生你氣做什麼?”
“那爲什麼我在牀上躺了整整五天你都不來看我一眼?”柴青娪滿臉淚痕,哭得上氣不接下去的,看得淮樓心疼的不得了。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在氣我自己,如果我早些發現的話,你就不會受這般苦了。”
他輕撫着她的背,柔聲說:“我每晚都來守着你呢,阿蔓沒告訴你嗎?”
柴青娪緊緊抓着他的領口,不住抽噎,“我沒看見你。”
淮樓不由得笑了,她難得跟她這麼撒嬌。“是是是,我錯了。以後我每天都陪着你,再也不讓你看不見我了,好不好?”
迴應他的是胸前的衣衫更添一層溼意。
“我想你,特別想你,可是我找不到你。阿姐也說是我錯了,他們都說是我錯了。”
柴青娪擡起頭,淚眼婆娑地看着他,“可是景綏,如果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
淮樓低嘆一聲,重新將她攬入自己懷中。
他又何嘗不知道她的用意,與其拖拖拉拉,不如快刀斬亂麻。
只是這刀太鋒利,會傷害到她,所以他纔會如此生氣。
“我知道,我都知道。謝謝你,謝謝你。”淮樓不住地親吻着她的髮絲,心都揪成了一團。
爲了成全他,成全這天下的統一,她選擇了最短,但反噬最大的那條路。
他上輩子一定積了很深的福報,這一生纔會遇到這麼美好的人。
“不過你要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管任何事,你都要先跟我商量。”
“嗯。”
淮樓笑笑,爲她擦去眼淚,輕聲細語的哄着:“好了,別哭啦,你現在身體還沒徹底康復,再這麼哭下去,肚子裡的孩子也會難受的。”
“你就只關心孩子,也不心疼我!”
淮樓的一番話成功的讓柴青娪哭得更厲害,他愣了愣,面對着柴青娪這毫無邏輯的指控失笑。
“乖,我錯了,我不會說話,別生我氣。我心疼你,心疼得不得了。夫人聽話,別哭了,爲夫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柴青娪壓抑得太久,這會兒終於是尋了個發泄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淮樓一直不厭其煩地哄着她,直到她哭了累,整個人懨懨地,纔將她抱到後面的牀上,“睡會兒?”
“你陪我。”
“好。”淮樓跟着他一起躺進了被窩裡,抱着她,“我就在你身邊,睡吧。”
柴青娪緊緊地抓着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感受着他的溫度,靠在淮樓的胸口沉沉睡去。
寒風在窗外呼嘯,屋內卻漾着一片溫情。
等再次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喝過藥之後,淮樓端起了一小盅雞湯餵給她,“嚐嚐看,這是姐姐燉了一下午的湯。”
柴青娪推開他的手,搖頭輕聲說:“我不想喝這個。”
“那你想喝什麼?”淮樓依着她,寵溺地看着她。
都說懷孕的女人脾氣會變化莫測,有時候會讓人受不了。但自家夫人這懷了孕任性的表情只讓他恨不得想抱在懷裡一個勁地寵。
柴青娪低頭想了想,衝他笑道:“想吃你煮的面。”
眉眼彎彎的樣子,勾得淮樓一陣口乾舌燥。
忍不住捧住她的臉親吻上去,懷中的人順勢抱緊了他的脖子給予了熱切的迴應。
直到柴青娪有些受不住的推推他,淮樓才堪堪找回了些理智。
將桌上的雞湯一飲而盡,平復了下情緒,他抱起柴青娪走出房門,“走,吃麪去。”
柴青娪坐在小凳上,看着淮樓熟練地洗菜,煎蛋,胸腔裡那個跳動之地淌過一陣暖流。
她是怕的。她怕看到淮樓生氣失望的眼神,她怕他會責怪她的自作主張。
但還好,他懂她。他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他只是擔心自己會再次受到傷害。
柴青娪覺得,愛上他,是她這一生做的最美的決定。
忍不住起身走到淮樓身後抱着他,將臉貼在他的背上,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淮樓剛把水摻進鍋裡,就被柴青娪抱個正着。
轉身回抱住她,低頭蹭蹭她的鼻尖,輕笑着問:“今天是怎麼了?這麼粘我。”
柴青娪看着他,雙眼亮晶晶地,“五天不見,覺得更愛你了。”
淮樓被這突如其來的情話砸得懵了,回過神來只覺心花怒放。
“那以後我要時不時的消失一段時間才行,這樣你就會越來越愛我。”
“你死了這條心吧,以後我每天都跟着你就算你煩我,我也要跟着你。”
淮樓失笑, “傻瓜,我怎麼會煩你呢,我恨不得每時每刻都把你帶在身邊。”
“你說的,以後不能再丟下我一個人。”柴青娪急急地向他求保證。
“嗯,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這麼惹人疼的你,叫我如何不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