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府的?”
滿臉褶子的老嫗,駝着背,慢悠悠得給夏瑤帶路。
夏瑤已經被來往廊上的僕人撞了好幾次,面上依舊雲淡風輕。
換洗院真的是一個一眼望到頭的地方。
“婆婆,這是從哪看出來的?”
夏瑤剛剛躲開一旁潑過來的不知什麼的污水。
那婢女冷哼一聲,絲毫不把夏瑤放在眼裡。而夏瑤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徑直踩着水坑過去。
老嫗斜眼看她,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遍。
“沒那些玩意兒的傲氣。”
她嘰裡咕嚕說了一句。可夏瑤根本就沒聽清,好在她也不關心。
“你的住處。”
她們現在的位置,已經是換洗院最偏僻的角落。
夏瑤像是沒看到老嫗所指的,與獸籠差不多大小的籠子。
“勞煩婆婆引路了。”
臉上依舊是那一成不變的淡笑。
老嫗渾濁的老眼微眯,只留下一句“不錯”就慢悠悠離去了。
等人走後,夏瑤的笑瞬間消失。她冷眼掃視一圈四周。
入眼的有幾十個籠子,裡面有些簡陋衣物,好一點的也不過是被稻草填充的被子。
誰能想到堂堂東國左相府,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家,對府中的下人竟然如此殘酷。
怕是已經沒把他們當人看了……
“喲!新來的?”
一個皮膚黝黑的七尺大漢邊擦汗邊走進來,緊接着小的,少的,老的,男男女女不約而同陸續擁進,本來還算寬敞的小屋,瞬間變得擁擠起來。
夏瑤輕佻眉梢,發現他們目光或多或少的打量着自己,有好奇,有探究,有貪婪,有冷漠,也有惡意。
“這次怎麼又是個女娃娃?”
說話的正是第一個進門的壯漢。
“大叔,可是覺得哪裡不妥?”
壯漢被夏瑤平常的語氣嚇了一跳,彷彿聽她再說吃飯喝水般簡單。
“每天給的吃食都是一定的,現在又多了個肩不能扛水不能提的,你說我們會如何?”
“自然是要將人驅逐。”
壯漢本還想說什麼,卻被她的話掐在了喉嚨裡。
“既然你自己都這麼說了……”
壯漢身後又出來一人,臉上的肥肉隨着他出口顫了顫,還口吐飛沫。
夏瑤目光看向一旁瘦骨嶙峋的婦人,老人和童孩。又看了看那男人比水桶還要粗一圈的肥肉。
嘲諷般的笑出了聲。
“她是瘋子!”
男人皺眉低罵,趕忙向壯漢使了個眼色。準備對夏瑤動手。
可衆人只聽見骨頭咔咔作響的聲音,等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只見那男人重重倒地,四肢軟踏踏的,彷彿沒有了知覺。
“這人怕也是個肩不能扛,水不能提的,你們還是將人驅逐出去吧。”
夏瑤笑得戲謔,當着衆人的面,大步進入籠子,像一個老僧般入定。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都不敢動手,等他們反應過來,纔像擡豬一般,把那男子扔了出去。
一時沒人再敢靠近夏瑤。
“餵食了。”
本來還拘謹,畏縮的衆人,在聽到此話時,一股腦的蜂擁而上。
夏瑤冷淡的看着他們爭搶。送飯的人,臉上帶着鄙夷,嫌惡,彷彿眼前這些人都是些什麼髒東西。
盛飯的,是一個又破又髒的水桶。人們拿着碗,像乞丐般等待着施捨。
“老不死的,都快進棺材的人還吃什麼?”
一個佝僂,白髮的老頭,被人推到夏瑤的籠子前。
老頭對上夏瑤的眼睛,當即嚇得爬到一邊。
“爺爺!”
一個八九歲的男娃娃,趕忙跑過來扶着那老頭,臉上帶着關心,暗地裡卻打量着夏瑤。
夏瑤伸了個懶腰,沒理會這對錶裡不一的祖孫倆。
“草,又飯沒了。”
“娘,咱們吃什麼?”
那六七歲的孩童,睜着圓滾滾的眼睛,裡面滿是對食物的渴望。
母親枯黃的面頰動了動,眼神貪婪的看着孩子。
她知道已經不少人盯上這孩子了,若是便宜了別人,還不如自己親自動手。
孩子,這幾年待你不薄,也是時候該你回報我了。
想着,母親暗暗嚥了咽口水,她已經很久沒吃上一口肉了。
孩童直覺得娘看他的目光有點怪異,殊不知他的命運已經被眼前人殘忍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