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軒武帶着將軍府衆人,還有洛家,一起隨着蘇蔬回了蘇家灞,團聚的不僅僅是他和蘇蔬,還有落shen醫和洛家人。
兩件事擺在蘇蔬的案頭,一,往淮陰去探望師父莫笑天,把索回的心玉還給他。二,上表朝廷,請求正式冊封自己的蘇家灞爲郡國。
老夫人有了孫子,對蘇蔬的公務一概不過問,滸兒已經開始依依呀呀的跟着奶奶學啓蒙讀物,司空軒武亦和蘇蔬正式攤牌,哪怕她改天當了女皇,自己不會替她出兵殺一個宋人,汴梁城內一聲“反了”,現在還是耿耿於懷,司空家幾代忠良,到了他這一輩卻落得一個亂臣賊子的名聲,所以,他依然過着隱居的生活,着手教兒子武功、書法繪畫等等。
有這樣的祖母和父親,蘇蔬樂得清閒,滸兒也不再糾纏她,覺得爹爹比孃親好玩,孃親總是風風火火的忙,爹爹卻可以同他在草地上翻跟頭,甚至晚上,小傢伙都賴在司空軒武懷裡睡去。
在蘇家灞的人眼中,比去拜訪莫笑天和冊立爲郡國更迫在眉睫的事情,是蘇蔬和司空軒武破鏡重圓,雖然他們已經言歸於好,卻沒有真正的複合,司空軒武同母親和滸兒住在一起,蘇蔬仍在自己的小樓。
其實,蘇蔬曾經有心和司空軒武再續前緣,但司空軒武毫無表示,絕口不提再爲夫妻之事,明面上看,他和蘇蔬並滸兒,恩恩愛愛的一家人,卻始終沒有住到一起。
“司空,我們和好吧。”蘇蔬厚着臉皮首先提出。
“我們現在很好啊。”司空軒武揣着明白裝糊塗。
“我是說我們住在一起。”蘇蔬把話說的再明瞭不過。
“再等等吧。”再等什麼?司空軒武沒有說。
“司空,我知道你已經廢了,但在我心裡那種事情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一家人和和美美。”蘇蔬挑明自己的態度。
“蘇蔬,若是你這句話說在你得知我成爲廢人之前,或許我早就高高興興答應。”司空軒武原來在意的是蘇蔬是可憐他。
蘇蔬想替自己辯解,司空軒武卻抱着兒子出去耍鬧去了。
蘇蔬追出去,爺倆玩的正興致勃勃,她唯有閉嘴。
姬少遊湊過來道:“黑大個什麼意思,打仗他不管,現在連你也不要了,他自宮很了不起嗎?”
蘇蔬突然怒向他,喝問:“若是把孟婉蝶放在你懷裡,你當然不會自宮,你巴不得趕緊寬衣解帶呢。”
姬少遊弄了個霞飛滿面,哂笑道:“算我多嘴,不過既然多嘴,我就多嘴到底,黑大個好像在吃醋。”
吃醋?吃誰的醋?蘇蔬茫然不知所措,儂志高已經人間蒸發,藍雲闊和燕兒過的和睦,姬少遊和洛青依整天琢磨如何生兒子,蕭竹隱和顧清影成了親,術虎巴阿和呼瀾連女兒都有了,和自己能算得上有過緋聞的男人都是名草有主,他吃誰的醋?
想起術虎巴阿,就想起他在汴梁城下和司空軒武相認的事,從大理回來之後,一直沒有正式的把他是司空好文的事告訴婆婆,自己事務繁多忘記,不明白司空軒武爲何把他認下弟弟這樣的大事給忽略,從蘇蔬生下滸兒,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可憐天下父母心,失去的兒子找到,這對老夫人是個天大的喜訊。
她這樣想着,就趕過去找婆婆。
九雀坪,海納百川爲中心地帶,然後是蘇蔬居住的小樓,諸葛慧、谷地山、藍雲闊、術虎巴阿等重要人物就圍繞在海納百川周邊。老夫人和洛家等,離開海納百川這條街往北行兩條街,新建的府第纔剛剛開始,老人家都住在從百姓手中租賃來的房子裡。
蘇蔬趕到之時,小紅正給沐浴之後的老夫人梳頭,蘇蔬走過去,接過小紅手裡的象牙梳子,慢慢的輕輕的給婆婆梳理還有些溼的頭髮,然後道:“娘啊,您的頭髮真好,想想你年輕時一定是個了不得的大美人。”
老夫人呵呵一笑,嗔怪道:“哪有媳婦開婆婆玩笑的。”
蘇蔬一本正經道:“非是說笑,是真心話,看您的眉眼就知道,或者,看您的孫子就知道。”
這話老夫人愛聽,提及孫子當下讚不絕口,“我那孫兒,這點的小人,聰明伶俐不說,還非常孝順,吃塊糕點,非得先塞進我嘴裡一口他然後吃,拿個小木棍,哎呦呦,把他爹爹的爍金槍法耍的有模有樣,當真領悟了我司空家爍金槍法的真諦。”
蘇蔬心裡道,沒聽說一歲多的孩子懂槍法的,他只不過是胡亂的打,在他祖母眼裡,居然成了武功高手,確確實實溺愛的很。
有司空軒武之前的提示,她不敢再說滸兒的不是,只是順着老夫人的話誇滸兒,然後老人家就眉開眼笑。
聊夠了滸兒,蘇蔬趁機道:“娘,可還記得好文?”
突然,老夫人身子一抖,靜默片刻問道:“你知道這件事?”
蘇蔬從她背後繞過去,蹲下身子,把手放在她膝蓋上,點點頭,“難道司空他沒有告訴您嗎?”
老夫人看了下她,又把目光轉過去,嘆口氣道:“那個術虎巴阿?他當然說過,只是這孩子不是好文。”
“什麼,不是?”蘇蔬驚訝道。
老夫人站起身子,髮髻還沒有梳好,披散着頭髮召喚蘇蔬同她走進屋內,從牀底下拉出一個木箱,從腰帶上解下一串鑰匙,捅開木箱上的鎖,打開木箱蓋子,裡面有很多嬰幼兒的衣服,她拿出一件,淚珠滾落,哽咽道:“術虎那孩子我看過,他不是好文,因爲好文右邊眉尖有一顆黑痣,並且好文樣貌像我,從小就瘦弱,遠沒有武兒魁梧高大,我多想他是好文,我想念他想了一輩子,看看,這都是他小時候穿過的,我仍然留着。”
老人家說着,把臉埋在懷裡的衣物當中,深深的嗅着兒子的氣息,母愛洪深,可見一斑。
術虎巴阿不是司空好文,可是他與司空軒武已經相認,如今該怎麼對他說呢,他反叛金廷隨自己來到廣西,多半是因爲他以爲自己是司空好文,把她當嫂子看,才追隨而來,如今真相大白,告訴他這個殘酷的現實,他會不會追悔莫及呢?
蘇蔬輾轉所思,不知該如何是好。
安慰婆婆一番,就見司空軒武帶着滸兒回來,她看看抹眼淚的婆婆,然後把滸兒推到祖母面前,頓時,老人家又沒眉開眼笑了。
蘇蔬拉着司空軒武出了房間,找個僻靜處,把剛剛婆婆說的話告訴了他。
司空軒武點頭,“此事我知道,我就是因爲不知怎樣開口告訴術虎巴阿,拖延到現在。”
蘇蔬突然拔步而走,丟下一句,“這樣費力不討好的事當然我來做。”
南國就像青春永駐的美人,氣息稍微涼些,花仍在怒放,午後陽光熾烈,人們在田裡勞作,所以蘇蔬竟然搞不清此時是深秋還是初冬,她徑直來到練兵場找術虎巴阿,平時的這個時辰,他都帶領將士們在練兵場練習拼殺。
練兵場在九雀坪之南,好大一塊空地,並築有點將臺,此時術虎巴阿就站在點將臺上俯瞰下面的兵士操練,嗨哈之聲整齊,兵士們連曬帶累,個個汗流浹背,但隨着術虎巴阿的令旗指揮,殺來刺去,看得蘇蔬頻頻點頭,連連叫好。
術虎巴阿望見她來,把手中的令旗交給副將,繼續演練兵馬,他走下點將臺,迎上蘇蔬。
“嫂嫂,你怎麼來了?”
蘇蔬指指練兵場旁邊的一處高崗,讓術虎巴阿隨她走了過去,往兩塊大石上坐了,俯視整個九雀坪,她問術虎巴阿:“你爲了救司空軒武而反出金國,此時可有後悔?”
術虎巴阿脫下身上的戰袍,練兵時爲了有種對沙場身臨其境的感覺,無論天多熱,他都穿上戰袍和鎧甲,對蘇蔬的問好奇,反問:“嫂嫂你這是何意?若我後悔,何必當初?”
蘇蔬伸手一指九雀坪再問:“可喜歡這裡?”
術虎巴阿點頭,“南國風光,四時花開,別說我,呼瀾喜歡得緊,說女兒在此長大後,有這樣的山水浸潤,必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蘇蔬頷首,“那就好,術虎,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自從術虎巴阿在汴梁認下司空軒武爲兄長,雖然對外一直仍以術虎巴阿爲名,畢竟還沒有正式和司空老夫人相認,但蘇蔬很久以來都習慣私下裡叫他好文,今日又被她稱呼術虎,術虎巴阿心裡彷彿揣摩到什麼。
“嫂嫂有話請講便是。”
蘇蔬踟躕再三,才道:“你並非司空好文。”
然後,術虎巴阿泥雕木塑,呆呆的看着她,看了很久。
蘇蔬繼續解釋:“我剛剛問過婆婆,她老人家說,司空好文有個顯著的標誌,那就是他右眉尖處有顆黑痣,而你,並無有,她還說你的樣貌也不像,因爲司空好文與司空軒武長的並不像,司空軒武像父親,司空好文像母親,也就是說,他長的不會像你這般高大,而是應該像老夫人那般嬌小。”
突然,術虎巴阿撲哧笑出,繼而是開懷大笑,最後笑出眼淚,緊接着就捂住自己額頭,遮擋住淚眼。
蘇蔬感覺彷彿她又傷害了一個人,剛想去勸慰,術虎巴阿卻猛然抓住她的雙臂,興奮道:“我真不是司空好文?你真不是我的嫂嫂?”
蘇蔬徹底糊塗,不知他爲何如此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