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天上下雨地下流,小兩口打架不記仇。
完顏宗豪見有人挾持蔡文琦,衝上去欲救,那女子手裡的刀往上一擡,威脅道:“你也別動,否則我就殺了她。”
完顏宗豪當真不敢動,好言央求道:“姑娘,你打劫是吧,我身上就這麼多銀子,都給你,請你放了我的妻。”
蘇蔬過來推開完顏宗豪的手,示意他把銀子收起,怎麼看這姑娘都不是打家劫舍的山賊草寇,她身上只有凜然的傲氣,沒有匪氣,看她上身穿一件嫩綠的褂子,下身穿一條嫩綠的褲子,一條嫩黃的絲絛繫住小蠻腰,綰着兩個簡單的髮髻,鬢邊插一朵嫩黃的鮮花,這一身水靈靈的裝扮,襯托她白裡透紅的肌膚,而那精緻的五官彷彿是上天獨具匠心的雕刻,雖然滿臉怒氣,卻顯得更加的嬌俏。
好美!蘇蔬不禁感嘆,看這姑娘儼如春日裡才發芽的嫩柳。
“雅雅!”巫趕生本在假寐,聽見這裡吵嚷,舉目來看,認出了劫持蔡文琦的姑娘,就是自己的親侄女巫雅雅,只是侄女和自己至少三年未見,自從一場部落爭鬥中兄長身亡,嫂嫂就帶着一雙兒女遠赴中原定居,再不管鬼魔寨的紛爭,不知侄女爲何突然出現在這裡,還來救自己,他心裡既奇怪又非常高興。
熟料想,那雅雅姑娘只是瞟了他一眼,並無顯示出親人久別重逢的親熱,她打量一下靠近的蘇蔬,心裡咯噔一下,世上竟然有這麼俊朗的男人,就像是才從清溪水裡洗濯而出,清亮亮,彷彿不食人間煙火。
“你們放了巫趕生,我就放了這位姑娘。”
這位姑娘開口提條件,蘇蔬試圖同她爭辯,“巫趕生興兵攻打梅家莊,是他不仁不義在前,我才抓了他,卻也並無傷害他。”
巫雅雅手中的刀不離蔡文琦的脖子,道:“我知道巫趕生不仁不義,但我找他有事,所以你必須放了他。”
蘇蔬唯有點頭,“好,你先放了我徒弟。”
巫雅雅不依,“你先放了巫趕生,放心,我雖然也姓巫,但絕對和巫趕生不是一類人,我說到做到。”
蘇蔬不明所以,她既然來救人,卻對巫趕生並無好態度,難道是她巫趕生之間有仇,想手刃仇人?不是不可能,若是這樣,借刀殺人,也未嘗不好,蘇蔬喊完顏宗豪,示意他放人。
能救妻子,完顏宗豪當然願意,急忙過去解開巫趕生身上的繩索。
巫趕生伸展一下胳膊腿,哈哈大笑,然後告訴侄女,“雅雅,殺了他們。”
巫雅雅沒有聽從他的建議,而是抽回刀,把蔡文琦放了。
蔡文琦剛跑至蘇蔬身邊,耳聽啪啪啪,轉頭去看,不遠處趕來一隊人,她驚道:“師父,妖女來了援兵!”
巫雅雅眉頭一皺,像是不知此事。
蘇蔬立即拔出靴子裡的匕首交給蔡文琦,“等下跟緊我。”邊喊完顏宗豪,“走!”
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三個人就想跑,巫趕生高喊侄女,“雅雅,不能放了他們。”
巫雅雅仍舊不爲所動。
只是山地難行,沒等蘇蔬幾個人跑出多遠,後邊那隊人已經追上,至少二三百號,把她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爲首之人是一箇中年美婦,她對蘇蔬道:“你們還是束手就擒吧,不然,年紀輕輕就葬身荒野,着實可憐。”
完顏宗豪心下不忿,想動手,被蘇蔬制止,悄聲道:“沒用的,對方人多,別做無謂的反抗。”
她說完奪過蔡文琦手中匕首丟在地上,然後道:“我們投降,但請你告訴我,你們是什麼人?爲何要抓我?”
巫趕生得意洋洋的上前,逐個介紹,“這位,是我的嫂嫂,這位,是我的侄兒,那位你已經知道,是我的侄女,都是我們家人,你說,抓你作何,當然是給我報仇。”
蘇蔬看這中年美婦果然同巫雅雅長的非常像。
這中年美婦就是巫趕生的大哥、巫大生的遺孀——糜氏,糜氏身邊站着的那位二十多歲的青年,是她的兒子巫清風。
那麼,糜氏爲何帶人來抓蘇蔬?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當年在丈夫因爲部落爭鬥去世後,糜氏傷心至極,決計離開這裡,遂帶着一雙兒女去了中原居住,半年前她偶遇一個從邕州去中原的鄉人,盛情款待,那鄉人醉酒後透漏,當年巫大生的死,其實是巫趕生密謀篡位設下的圈套。
糜氏聽後震驚,想巫大生和巫趕生就兄弟兩個,感情甚篤,巫趕生雖然和哥哥性格差異非常大,一個穩重一個張狂,想想都是因爲巫趕生是老幺,被父母寵溺的緣故,糜氏沒有想到,巫趕生爲了當上鬼魔寨的頭領,居然害死親哥哥。
死者已矣,糜氏本來不想給丈夫報仇,誰知自從聽了這個消息後,她日日夢見丈夫對她喊冤,最後咽不下這口氣,帶着兒女回來鬼魔寨,想找巫趕生問個清楚,沒料想巫趕生不在寨子內,聽了兵士們詳細彙報後,糜氏覺得巫趕生定然是被抓,她就派了兒女打探,得知蘇蔬就在今日帶巫趕生去九雀坪。
巫雅雅性子剛、脾氣急、心氣高,率先來堵截蘇蔬,糜氏和兒子後帶着人馬追上。
巫趕生不在,鬼魔寨無主,糜氏回來,大家便對她唯命是從,糜氏讓兵士把蘇蔬三人綁縛,一起帶回鬼魔寨,她抓蘇蔬,是想作爲籌碼來對付巫趕生。
叔嫂多年不見,巫趕生非常殷勤,並他能夠重回鬼魔寨爲主,都是因爲嫂嫂和侄兒侄女的功勞,當下備酒宴,一爲慶祝自己重獲新生,二也給嫂嫂侄兒侄女接風洗塵。
只是糜氏母子三人表現的相當冷淡,席間,糜氏開門見山的詢問,當年巫大生被殺的那件事。
巫趕生不明所以,哥哥故去許久,不知嫂嫂爲何重提舊事,他還是非常尊敬嫂嫂,當下一五一十的重新敘述一遍,原因就是老龍灣的龍盤寨,想奪鬼魔寨,當時因爲龍盤寨的頭領射出一支毒箭,巫大生不幸身中,後來救治不好才死了。
糜氏道:“這些,我都知曉,我是想問問你,當初,你和龍盤寨的寨主老龍頭是怎麼密謀設計陷害你大哥的。”
這一句,讓巫趕生差點跳起,瞪着眼看糜氏,“嫂嫂,你何出此言,我巫趕生算不得好人,但也不會害我的親哥哥。”
巫清風倒是很持重,巫雅雅卻非常驕橫道:“你還不承認,非得我們找到證據,你才低頭嗎。”
巫趕生道:“雅雅,叔叔再禽獸不如,也不能害你父親,我可就那麼一個哥哥,同根相生,我那樣做,我就天打雷劈!”
巫雅雅還想爭執,被糜氏喝止,看巫趕生起誓發願的樣子不像是撒謊,於此,糜氏突然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蘇蔬三人,道:“你若說實話,我就把抓着的這三個人交給你,殺剮存留,聽你發落,你若不說實話,這三個人,恕我不能給你。”
她知道巫趕生被蘇蔬抓了後,受盡**,這都是巫趕生自己說的,他一貫的口無遮攔,把蘇蔬要閹割他的事都說出,糜氏知道他對蘇蔬恨之入骨,就想用蘇蔬來交換他的實話。
巫趕生急的在地上直轉圈,哎呀哎呀的叫,哭喪着臉道:“嫂嫂,我怎麼說你才相信,我大哥在世時,我像個太子爺,別提多逍遙自在,只管吃喝玩樂,不管寨裡的大小事務,我何樂而不爲?你看看我現在,整日睡不好吃不安生,就怕有人來攻寨,我沒有當頭領的能力,本想威風一把,得知梅家莊的梅老爹死了,留下一個丫頭好欺負,就去攻打,誰知被人生擒活捉,捉住我的還是個黃毛丫頭,我丟人現眼,若非嫂嫂和侄兒侄女出現,我還不能脫身,我真的沒有因爲想當什麼寨主害大哥,長兄爲父,我弒父,我不得好死!”
他越說越激動,最後,挺大個老爺們竟然嗚嗚哭出,委屈的不行。
糜氏邊聽邊思索,巫趕生的話不假,巫大生在世時,因爲只此兄弟二人,他非常疼愛這個幺弟,父母亡後,他對巫趕生更是像對待自己的兒子一樣,巫趕生脾氣暴躁爲人粗野,卻對哥哥言聽計從。
於此,糜氏忽然犯嘀咕,難道自己真的錯怪叔叔了?只是,那鄉人沒必要撒謊。
一場酒宴不歡而散,糜氏和兒子女兒回去房間商議。
巫趕生本來見嫂嫂三人回來他高興非常,如今,她們就是自己唯一的親人,沒料到嫂嫂回來是興師問罪,他氣鼓鼓的喝下一罈子酒,尿急,想出去小解,忽然發現蘇蔬被兵士押着也出來方便。
巫趕生的氣正無處發泄,怒氣衝衝的過去蘇蔬面前,道:“你這個妖女,之前被你好頓羞辱,今晚,我就睡了你,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蘇蔬呵呵一笑,根本不怕,“那位美貌的夫人交代了,除了她,任何人不能動我一根手指頭。”
巫趕生更氣,噴着全是酒氣的唾沫星子道:“嫂嫂真是瘋了,一邊說我害死大哥,一邊又維護你這個妖女。”
蘇蔬看巫趕生氣呼呼的樣子,再聽他這一句,抽絲剝繭,忽然知道了些什麼,覺得自己起死回生的時機到了,她對巫趕生道:“看你這個樣子,也差不多是弒兄之人。”
巫趕生狂怒,“我沒有,他是我的親哥哥,我那樣做天理不容!”
蘇蔬被他吼的耳膜鼓脹,道:“只是你嫂子和侄兒侄女不信,你就得背這個黑鍋,然後一傳十十傳百,不用多久,整個邕州,不,是整個廣南西路都知道你殺了哥哥奪了寨主之位,不過,我之前在中原時,曾當過知縣,習慣了破案,我倒是可以替你伸冤。”
巫趕生哈哈大笑,很不屑的,忽然,他的笑聲由強變弱,由弱變無,蘇蔬輕鬆把他抓了,又騙去那張禪位書,他了解蘇蔬的厲害,左右看看,然後問蘇蔬:“你真能替我查破此事,還我清白?”
蘇蔬堅定道:“我可以,只是,若此事辦成,你就得心甘情願把鬼魔寨給我。”
巫趕生當即發火,“鬼魔寨是我大哥的心血,除此之外。”
蘇蔬轉轉眼珠,心說不能和他硬碰硬,道:“五萬兩白銀。”
五萬兩!好大一筆,但巫趕生還是咬咬牙道:“好,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