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小毛怪們來說,這個世界上的味道,只分爲兩種——孃親的味道,和小白的味道。
對前者,它們欣然喜歡,嚮往異常;對後者,就只能勉勉強強接受,但因爲孃親,對小白的味道,也實在討厭不起來。
小毛怪們在樹林裡,聞到小白因爲恐懼,而釋放出的濃烈味道時,先是交流了一番,確定是小白的味道,才急急忙忙地衝過去,撲向那個捏住了小白和阿呆,一臉殘暴表情的人類。
小毛怪們的牙齒,鋒利極了,咬着人類的臉和手臂手指,疼得他齜牙咧嘴,無奈之下鬆開了手指間的兩隻螞蟻,捧着自己的臉,蹲在地上痛苦地哼哼。
“咬他!咬死他!”脫離了危險,攜着阿呆站在樹梢上小毛怪們攻擊人類的小白,被眼前的場面刺激得興奮起來。
要不是阿呆拉着她,她早就撲上去,和小毛怪們一起咬那個人類了。
最後一塊壓縮餅乾被搶走,餓得沒有多少力氣了的人類,被小毛怪們一攻擊,馬上就奄奄一息了,倒在地上,臉伏在爛泥地裡,有出氣沒進氣。
這人類已經不再威脅小白和阿呆的生命,小毛怪們放過他,集體到小白和阿呆面前,睜着大眼睛,牢牢地盯着他們。
第一次見着小毛怪的阿呆,驚恐地看着他們,雖然害怕,還是把小白擋在自己身後,“你們想幹嘛?”他問小毛怪們,擔心這些小毛怪,會攻擊他們。
小白安慰他,“阿呆別怕,這是我們蟻巢裡的。”
“你們蟻巢,還能有這樣的東西?”阿呆覺得不可思議,他怎麼從來沒有在他們蟻巢裡見過這樣的東西?小白她以前住的那個蟻巢,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啊….
這時太陽正要落下去了,樹林裡被夕陽照得一片淡紅色,遠處,有烏鴉的慘叫聲傳來,近處,有纏繞着已經死去大樹的藤條,葉片垂垂地落下來。
幾隻小毛怪,打敗了人類後,圍成一圈兒守着小白和阿呆,也不說話,也不動作,就是這麼看着他們。
眼睛睜得大大的,乍一看還挺嚇蟻。
“你們想幹嘛?”小白問小毛怪們,沒有小毛怪回答她,其中一隻小毛怪,回頭看看他們來時的方向,又看看小白和阿呆,再看看身邊的同伴,慢慢搖了搖頭。
他們…好像在等誰…小白反應過來,踩着阿呆的背,透過小毛怪們之間的縫隙,往外看去。
在等誰呢?不會是孃親吧?!
不聽孃親的話,私自跑出蟻巢,小白有點擔心孃親會怎麼處置她。要不要趁孃親出現之前趕緊跑?小白想,往下看了看阿呆,和他對視着,試圖用眼神和他交流。
小白:一會兒我一揮翅膀你就跟上來趕緊飛….
阿呆:剛纔那個東西可真好吃啊,有點後悔只咬一口就給小白吃了。
小白:你問我爲什麼?現在一句兩句話說不通,反正你跟我一起飛就行了。
阿呆:他們爲什麼一直這麼看着我們,都不會累的嗎?
小白:我數一二三,數到三我們就一起飛,快,趁我孃親還沒來。
阿呆:….
小白:當然是用眼神數啊,出聲數被他們發現了怎麼辦?!
阿呆:…
小白默默數到了三,趁着幾隻小毛怪都回頭往身後望,看孃親有沒有來的時候,用力振翅,飛到了小毛怪們頭頂。
飛到了小毛怪們頭頂,她就再也飛不高了,她低頭看,居然是阿呆拽着她的足,不讓她飛。
“阿呆,你幹嘛?放足啊!!”小白急,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她不是已經跟他說好數到三就一起飛的嗎?他不僅不飛,還拽着她的足,不讓她走是什麼鬼啊?!
阿呆愣愣的,看着小白,“小白,你想去哪裡?不是說好去哪裡都要帶着我的嗎?”
阿呆和小白這一輪對話下來,就被小毛怪們知道小白想要逃走了,有一隻小毛怪過來,把小白按回了樹杈上,更加近地守着她。
看着嗚咽着不要拋下我一個蟻走的阿呆,小白簡直欲哭無淚啊!
要不是最後小毛怪們等來的,是另一隻小毛怪,而不是孃親,小白真的很想揍一頓阿呆啊!
那只有着一張巨大嘴巴的小毛怪,終於氣喘吁吁地來到了這根樹杈上,其他小毛怪都看着他,眼神在說:怎麼現在纔來啊你是死在半路上了嗎混蛋!
巨大嘴巴的小毛怪不理他們,看了一眼小白,就張開了嘴:“小白,你媽喊你回家!小白,你媽喊你回家!”
小白:….
“我不回去!我還沒玩夠呢!我不回去!”小白僵着脖子,說了好幾遍我不回去,小毛怪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孃親只跟他們說,找到小白就帶她回來,沒說如果小白不願意回家該怎麼辦啊!
“阿呆,我們走。”小白拉起阿呆,往別的地方飛去,阿呆回頭看那些不敢阻攔他們,卻牢牢跟在他們的小毛怪,“小白他們跟着我們唉,這樣真的沒關係嗎?”
“讓他們跟着吧,反正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小白笑,拉過阿呆,更加快地往前面樹林飛去。
跟在他們後面的小毛怪,也跟着加快了速度,那只有大嘴巴的小毛怪,發出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樹林裡,一遍又一遍迴響:小白,你媽喊你回家!!
找到小白的那一隊小毛怪,能夠將自己看到畫面實時傳遞給白小夢的那隻小毛怪,不知什麼原因,性質特別不穩定,已經提前消失。
所以雖然小毛怪們找到了小白,但白小夢並不知情,她盯着其他小毛怪們傳來的畫面,若有所思。
“爸爸,你確定是這裡嗎?”白小夢看到自己的爸爸,帶着媽媽和弟弟,站在他們曾經的蟻巢前。
“是這裡,我聽那幾個倖存的科學家說的,他們說當初小夢築巢的地方,就是這裡。”爸爸回答媽媽的問題。
可是你們不知道我們已經搬家了嗎?我們已經搬了兩次家了。白小夢看着畫面中的三人,表情一片默然。
“小夢,爸爸知道你在裡面,你出來見見爸媽…還有你弟弟。”白小夢看到自己的爸爸蹲了下去,對着他們曾經的蟻巢入口,大聲喊着話。
“孩子媽,你也來啊!”白爸爸扯白媽媽,“小夢跟你感情深,她更聽你的。”
白媽媽猶豫,“她真的在裡面?”
“試一試嘛,試一試嘛!”白爸爸說,推白媽媽過去,白媽媽也蹲了下來,對着蟻巢入口看,“小夢,是媽媽啊,你聽到了嗎?是媽媽的聲音。”
看着媽媽,白小夢的眼睛有些溼潤了。
“你跟她說說她小時候的事!”白爸爸又催促除了“媽媽來了”,說不出其他話的白媽媽。
“小夢,還記不記得,小時候媽媽抱着你,和你講故事的事兒?媽媽跟你講呀,在你外婆家的山裡,有一隻…”
“有一隻可愛的小松鼠,每天都來外婆家偷糧食,有天被外婆逮住了,外婆問,小松鼠,你爲什麼總是來我家偷糧食?小松鼠說,‘因爲你家的米飯最香…’”白小夢順着白媽媽的話,把那個故事說完了,眼淚蓄着眼淚,愣是逼自己不流下來。
“小夢,還記得外婆家嗎?外婆家的稻田,外婆家的米飯…”
“當然記得了。”隔着這麼遠的距離,白小夢和白媽媽對起話來,只可惜白媽媽,不僅不知道白小夢此時正看着他們,也不知道她身下的那個蟻巢,早就空了。
“算了,我看她不在裡面,我們走吧。”說了許久,底下的蟻巢也沒什麼動靜,白媽媽放棄了,站起來想要離開。
白爸爸不允許她離開,拉過兒子,“你也跟你姐姐說幾句話,讓你姐姐出來見我們!”
“姐,姐姐…”弟弟才叫了她一聲,就大聲哭起來,“姐姐,我好餓…”
“小夢,媽媽求你了,你出來吧,出來見見爸爸媽媽,還有你弟弟…”弟弟放聲大哭的同時,白媽媽抱住她,也小聲哭了起來。
看不下去了,她要哭死了,白小夢轉身,想要離開這裡,不再看小毛怪傳來的畫面,卻看到身後,大黃和洛伊並排站着,洛伊關心地看着她,“小夢,你沒事吧?”
大黃則是一臉呆滯:“蟻后,你怎麼哭了?”
“沒事,沒哭。”白小夢倔強地撐了幾秒鐘,終於繃不住了,抱住洛伊大哭,“洛伊,嗚嗚嗚,我爸媽弟弟…洛伊…”
洛伊從沒見過小夢有過這樣子的時候,他抱住她,低聲問她,“要不,咱們出去看看他們?”
白小夢哭着點頭,喊大黃,“大黃,駝我出去。”
人類之間的複雜感情,對大黃來說,多少有點難以理解,他剛剛纔鬱悶地看白小夢和大黃在他眼前秀了一把恩愛,現在白小夢又要使喚他,多少有些不樂意。
但看白小夢哭成這樣,再鬱悶的心,也發作不起來了,他順從地儘量俯低點,讓白小夢輕鬆地跨到他身上。
“回我們以前的蟻巢。”白小夢說,大黃領命,馱着她衝出了蟻巢,快而平穩地往平原方向飛去。
洛伊跟在他身後,不時觀察身邊情況,怕有生物冒犯。
呆在平原處的小毛怪們看到了孃親出現,都不再繼續找小白了,團團地聚集起來,跟在白小夢身後,白小夢讓他們安靜,看着底下的三個人。
“媽…”看到爸媽的時候,白小夢糾結了好久,舌邊的那個爸字,就是說不出口。
也是,他毫不猶豫就賣了她,她怎麼可能還能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還叫他爸爸呢?
說是一直思念女兒,真的聽到了女兒的聲音,白媽媽反應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女兒!小夢?!”她激動地跪了下去,衝蟻巢內喊。
“我在上面。”白小夢說,白媽媽擡起頭來,找了好久,才找到了騎在大黃蜂身上的那隻大螞蟻。
雖然早就做過思想準備,知道女兒已經變成了螞蟻,樣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樣。這會兒真的見着了女兒變成螞蟻后的樣子,白媽媽還是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結結巴巴地喊白爸爸,“孩子他爸,你倒是說幾句啊…”
白爸爸的情況不比白媽媽好,他也是呆着看白小夢,張着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白小夢也不敢奢望自己變成螞蟻后,爸媽看到她,還撲上來緊緊抱住她,白小夢嘆氣,已經不再流淚,恢復了些作爲蟻后的氣魄和威嚴,她讓自己儘量把他們當做普通人來看,“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末世來了,日子過不下去了,就想到曾經被狠心賣出去過的女兒了,想得到她的幫助了唄。
不用回答,白小夢也知道他們想對她說的話了,不等他們回答,她又問,“找我要食物?”
這句話很中他的意,被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白爸爸,這時還是知道狠狠點頭的。
就知道是爲了這,白小夢看着這三個可憐人,“食物我會給你們的,但是這之前,我要問你們幾個問題。”
白爸和白媽這時都點頭,弟弟呆着,知道自己此時應該閉嘴。
“你們當初爲什麼要賣了我?因爲我笨,因爲我成績不好,因爲你們在我身上看不到未來?”
沒想到白小夢居然知道自己是被賣才變成螞蟻的,白爸爸驚恐地看着她,好久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爸爸得了癌症,需要錢去治…”
癌症?這白小夢倒是第一次知道,她問,“是特別晚期了,馬上就要錢去治的那種嗎?”
白爸爸搖頭,“是良性的…”
差點就原諒他們了,白小夢在心裡冷笑,面上還是一片淡定。
“爸媽(這一定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們,白小夢在心裡說),我就這麼跟你們說吧,如果你們當時告訴我,說爸爸得了癌症,要錢治病,我肯定不高考了也不上學了,馬上去賺錢,給爸爸治病。要我去賣我也願意。”
“既然當初你們那麼容易就賣了我,放棄了我,今天也不要這樣來求我。我這裡沒多少吃的,我的孩子也都要吃的。我給不了你們多少食物。”
“什麼?給不了多少食物?!”聽到這句話,白爸爸一下怒起來,“小夢,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們?!我可是你爸爸啊!”
“我倒寧願從來沒有你這樣一個爸爸!”白小夢說,不想再和他糾纏,她抖了抖空間,從裡面抖落出儲存食物的一半給他們。
曬乾的蝦米和蚌肉,沒有剝去殼的瓜子,大量的堅果,都從她的空間中落了出來,白爸爸驚喜地發現,白小夢所說的“給不了多少食物”的量,遠在他的估算之上。
他興奮地脫下衣服,把那些食物裹起來,笑臉盈盈地捧在懷裡。
掂量了一下,足足有三斤重,這些食物,稍微節省一點,能讓他們仨撐好長一段時間了!
白爸爸高興地擡頭看,發現白小夢已經騎着大黃蜂遠離了。
她的身後,跟着一羣毛茸茸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麼生物,遠遠的看着,竟像一片祥雲。
遠處的人,其實早就注意到了這裡的異常,看那三個人情緒異常激動,他們不敢靠近,那些食物憑空出現,落到那個瘦弱的男人懷中的時候,圍觀羣衆差點叫出聲來。
怎麼會這樣?爲什麼突然會有食物出現?!
待看到那個瘦弱的男人衝着空中一隻騎着大黃蜂的螞蟻喊謝謝,還看到那隻螞蟻身後,跟着一片祥雲的時候,腦子裡滿滿的都是:神明啊!神明出現了!神明大發慈悲,給他們送食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