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獁走到落地窗邊,坐在了胡慶生的旁邊。
胡慶生一直面帶微笑,注意着鍾獁的一舉一動。
隨着鍾獁的移動,他也不住撥着輪椅,始終保持着面對鍾獁。
鍾獁一落座,胡慶生便笑着道:“年輕真好,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休學這三年,你去過很多地方吧?”
聽到胡慶生一開口就暗示調查過自己,鍾獁也是一笑,點頭道:“確實去過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也用醫術救了不少人的名,磨礪了自己的能力。”
“哦?”
胡慶生微微挑了挑眉,道:“這麼說,你休學這幾年,並沒有荒廢學業?”
鍾獁笑了笑,道:“當然!我學了很多東西,才重新回到學校。正常情況下,我現在應該還在軍訓。不過,因爲我休過學,也證明了自己有能力免修一些課,所以現在有一些相對的自由。”
都是些擺在檯面上的東西,胡慶生既然調查過鍾獁,自然不會不知道這些,鍾獁索性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沒有隱瞞什麼。
胡慶生安靜的聽着,時不時針對一些細節發問,末了他望了鍾獁一眼,笑了笑,道:“你很坦誠,這很好!比我以前見過的那些年輕人強,知道小聰明在我面前沒用,有什麼說什麼。而且從你的各種情況來看,你也是一個很有前途的青年才俊。”
鍾獁知道胡慶生這些不過是場面話,戲肉還在後面。
果然,胡慶生話鋒一轉,說道:“但是,你和小蝶並不合適。她比你大,還是個事業型女性。男人晚熟,你又只是個醫生,你不但幫不了她,還會拖累她。年輕人嘛,相處久了,是容易相互生出好感,但這東西,不過是荷爾蒙作祟。以後你們會知道,這樣的感情,不過是浮雲!”
不等鍾獁說話,胡慶生又道:“我希望你能保持你們目前的工作關係,不要過線。等你畢業,我送你一個好前程。你是想在我這骨科醫院,還是省城的榮西醫院,又或者山城的醫大醫院,隨你挑選。”
鍾獁望了胡慶生一眼,忍不住就是一笑,道:“胡先生,你知道我像現在這樣,只是做一個幫人調理身子的家庭醫生,收入有多少嗎?”
胡慶生嘴角笑意微微轉冷,他望着鍾獁道:“我怎麼會不知道?我一直不提這件事,就是希望鍾同學你自己能夠識趣,有個差不多,就自己退出去。你覺得,你值一個月十萬嗎?我請個專家供着,也不過如此罷了!你一個大學沒畢業的小毛頭,你配嗎?”
鍾獁面帶微笑,淡淡的望着胡慶生,搖頭道:“胡先生,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我不是所謂的專家,但十萬一個月,已經是我接過的最低價碼,我以前可都是按單結算的。另外,你覺得,‘閨夢’配方,真的只值五百萬?”
胡慶生臉色微微一變,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香水研發與別的產品研發差別極大,它依靠的是香氛師偶爾的靈光一現,有太多偶然因素在裡面。
就拿長谷國際之前的“皇后
夢想”來說,數千萬的研發費用砸下去毫無結果,反倒是一個助理香氛師不小心的混合,成就了D&G的成功基石。
花五百萬買到一份品質完勝“皇后夢想”的香水配方,誰都知道這是撿了大便宜。
胡慶生寧可相信鍾獁是走了狗屎運,如同那個助理香氛師一般,只是偶然得到了這麼一個配方。
要他相信,鍾獁這個面嫩的小子,居然在香水調培方面有什麼特別的天賦,簡直比讓他相信世界上有鬼還要困難。
胡慶生沉默了片刻,深深望了鍾獁一眼,吸了口氣,道:“鍾獁同學,我承認,香水配方這件事,我們胡家人佔了你便宜,我可以補償你!”
不等鍾獁說話,胡慶生按住輪椅把手,身子前傾,沉聲繼續道:“你不要急着拒絕,不妨聽聽我的條件。”
鍾獁望了胡慶生一眼,笑了笑,搖頭道:“胡先生,我想沒有這個必要。你給的條件再好,也不可能打動我。另外,我想問問胡先生,你想不想重新站起來?”
“什麼?”
胡慶生按住輪椅把手的雙臂,情不自禁猛一用力,整個人險些站起來。
可最終,毫無知覺的雙腿,還是沒有給他任何一點支撐,在兩手痠軟無力之後,重新又跌回到輪椅上去。
胡慶生摸了摸口袋,掏出一盒雪茄,哆哆嗦嗦的抽出一根,也不剪斷,直接就放進嘴裡點燃,他深深吸了一口,纔想起來遞給鍾獁,道:“來一根?”
鍾獁笑着搖了搖頭,道:“我喜歡保持口氣清新,我有這個。”
說着,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盒口香糖,倒出兩顆丟進了嘴裡。
胡慶生見狀,笑了笑,收回雪茄,道:“你還年輕,以後會愛上它的!”
說完之後,他又吸了一口雪茄,感覺情緒慢慢平復,這才深深望着鍾獁,說道:“年輕人,我承認我小看了你!我一直掩飾的很好,所有人,包括小蝶,都以爲我對重新站起來這件事死心,只是待在這個小醫院裡頤養天年。沒想到,居然被你看了出來!”
鍾獁微微皺了皺眉,他感覺不太對勁,胡慶生會說這種話,顯然是不相信他真的能夠幫助胡慶生站起來。
果然,胡慶生重重往後一靠,道:“就算你看出來,也沒什麼,人之常情嘛。年輕人,你轉移話題的手段不錯,不過,僅此而已,我不會同意你和小蝶在一起的!”
儘管有些失態,胡慶生卻從頭到尾,都沒有詢問鍾獁有沒有辦法讓他重新站起來。
在短暫的激動之後,他就把鍾獁這句話,當成了岔開話題的手段。
鍾獁不由得搖頭失笑,他從藥劑包裡掏出“化龍鎮風散”的濃縮液,晃了晃,道:“那我要是現在告訴你,讓我看一下你的情況。然後再把這瓶藥兌些水,給你服用一定的劑量,你立刻就能站起來。你也是斷然不信的咯?”
胡慶生手指微微一顫,手中的雪茄險些沒拿住。
他臉色陰晴不定的望了鍾獁一眼,想要斷然
呵斥鍾獁,說他圖謀不軌,可心中隱約還是有那麼一絲相信的渴望。
胡慶生閉上眼睛,重新睜開眼,又恢復了冷靜。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把雪茄含在嘴裡,轉動輪椅後退到大班桌位置,最後吸了一口雪茄,隨手把它碾滅,丟進了菸灰缸,這才拍了拍手,對鍾獁道:“原來,你的目標一直都不是小蝶,而是我!”
鍾獁有些哭笑不得的望了胡慶生一眼,乾脆收起了“化龍鎮風散”,道:“沒想到,胡先生還是一個被害妄想症患者。若不是看在小蝶的面子上,我根本不會來這一趟。既然胡先生認定我不懷好意,這藥,你不喝也罷。如果沒有別的什麼事,我先告辭!”
胡慶生被鍾獁一番譏諷也不生氣,反而笑着道:“慢着!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如果我有辦法讓小蝶主動解約,你不用賠付那筆高額賠償金,你會不會離開小蝶?”
鍾獁猛然擡頭望着胡慶生,眼中光芒不由得一厲,雖然他很快意識到不該,收斂了眼神,還是刺的胡慶生不自覺的側了側臉,躲開了他銳利的目光。
“好!你不用再說,我已經有了答案!”
胡慶生擺了擺手,道:“不過這件事,由不得你。如果你們只是單純的僱傭關係,或者小蝶拿你當作擋箭牌,這在我看來都沒什麼。但現在的情況,已經有所變化。我以前對不起小蝶和她媽,以後的日子,我要補償她,我要給她鋪一條坦途。你可以走了!”
鍾獁笑了笑,不打算辯解什麼。
他只擅長殺人和救人,說服人這種事,他根本就不會。
鍾獁推門離開後,尤佳音迅速閃了進去,關上房門,她便望向了胡慶生,道:“老爺,我和鍾少爺生活過一段時間,他不會害你的,爲何不試試他的藥?萬一,他真的能讓老爺你站起來呢?”
胡慶生擺了擺手,阻止了尤佳音的繼續勸說,沉聲道:“我的身體情況,你還不知道?國內外多少專家全都束手無策,他一個還沒畢業的醫大學生,能有什麼辦法?一瓶藥就能治好,那更是天大的笑話!如果他不拿什麼藥糊弄我,他和小蝶的事,我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現在,我只會全力阻止!你不用再勸我!”
尤佳音無奈,只得對胡慶生躬身一禮,轉身離開了房間。
鍾獁先一步離開後,一直走到了醫院大門口,才停下腳步。
他想起來,這傢俬人醫院,並非在榮城,而是在數百里之外的夾林江邊的文和縣。
若是不等尤佳音,他一個人,怕是要徒步很遠,才能找到車離開。
鍾獁也不急着離開,索性站在大門口,等了片刻。
沒等多久,就見幾個人推着一個坐輪椅的小男孩,哭哭啼啼的往大門這邊走。
看幾個人的穿着打扮,不算富裕,卻也不算差,顯然也是有些家底的。
只是這一行人,臉色都不算好,尤其是那個似乎是小男孩母親的中年婦女,一直在哭,弄得其他幾人也是心有慼慼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