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飯店,雅竹廳。
靠着江邊的包廂,窗戶半開着,可以看到窗外那陰沉沉的天色,還有緩緩流動的護城河。
桌子上擺着一壺上好的西湖龍井,一整套白瓷的茶具,香爐之中散發着嫋嫋的香味。
本該無比閒適的時光,氣氛卻格外的壓抑。
蔣成軒雙手握着茶杯,盯着茶麪上浮起的翠綠色茶葉,眼神有些放空。
而他的對面,正坐着陸雙雙的父母。
“小蔣啊,你跟雙雙之間說明白了沒有啊?”陸母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柔和一點,但那眼角眉梢的不屑還是隱約浮現。
捏着瓷白茶杯的修長手指驀地收緊,蔣成軒的眼底閃過一抹濃墨重彩的悲傷,像是在壓抑着什麼,肩膀微微的顫抖着。
半晌,才悶悶的說了一聲:“我已經跟她說分手了。”
聽到他這句話,陸母跟陸父對視一眼,皆是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陸母的臉上多了笑容,很是欣慰的點頭:“還是小蔣你這孩子懂事,能夠理解我們這父母的心情。其實你這孩子……嗯,是很不錯的……又很上進,又踏實……”
這些話落到蔣成軒的耳朵,只是滿滿的諷刺。
他多想反問一句,既然他不錯,爲什麼就是不肯讓陸雙雙跟他在一起?甚至威逼利誘,用各種齷蹉的手段來分開他們?
可是這話他怎麼能當真,不過是客套的寒暄罷了。
他很自己的懦弱……那種深深地無能爲力感,讓他擡不起頭來。
“我們雙雙她這人脾氣太暴躁了,我和她爸爸又是從小驕縱慣了的,要她去過苦日子是肯定不行的。我跟你陸叔叔就她這麼一個寶貝女兒……”陸母淡淡的說:“我們給她找好了婆家,那男生是劍橋大學的研究生呢,留洋回來的。現在在外企管理層工作,年薪好幾十萬呢。家裡就一個獨子,父母又是機關單位的幹部,有車有房的……我們都商量着,這不雙雙這是最後一年了麼,等到畢業就可以結婚。”
蔣成軒皺着眉頭,心口一陣疼痛。
在這多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他猛地擡頭,鬆開手中那快要捏碎一般的杯子,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陸父陸母。
他那空洞而又絕望的眼神,讓陸家父母都嚇了一跳。
“叔叔阿姨,如果沒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離開了。咖啡館今天有些事情要處理。”蔣成軒雖然是這樣說着的,但也不等陸家父母回答,站起身來,對陸家父母鞠了個躬,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看着那扇被合上的門,陸母皺了皺眉頭,有些唏噓一般:“其實這孩子還是不錯的,要不是家境……”
“好了,之前唸叨的也是你。現在好不容易他放過咱們女兒了,你反而還記掛起來了啊?”陸父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面色始終沉重。
撐着那把淺藍色的傘,上面印着jay的字母圖案。陸雙雙很喜歡買關於jay的周邊,這把傘也是他們兩個去看演唱會的時候,出場的時候買的。
一人一把,
她撐着傘的時候,會露出大大的笑臉,嚷嚷着讓他幫忙拍照。
要是照片照的不好,她就會撅着嘴巴一遍又一遍的要求重新拍……
想起她那噘嘴的可愛模樣,蔣成軒勾脣露出一抹笑意來。
可那笑容漸漸地僵住,脣角下沉,面容又變的惶惶悲傷起來。
現在,他應該何去何從呢?
慢慢在路上走着,心情沉重到無以復加。
忽然,手機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
看着來電顯示,蔣成軒只覺得心又累了幾分,嘆息了一聲,按下了接聽鍵。
“阿軒啊?你在做什麼呢?”電話裡頭那蒼老的聲音傳來。
“媽,我正往店鋪裡走呢。”蔣成軒故意揚起音調來,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沉重:“你打電話給我,有事麼?”
“哎……其實也沒什麼……”蔣母沉吟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來:“跟雙雙說清楚了麼?”
他低聲應道:“嗯,說清楚了。”
“哎,哎,真的是作孽啊。阿軒,都是咱們家拖累了你啊。”蔣母重重的嘆息了兩聲,掩飾不住的自責:“像是咱們家這家境,怎麼配的起雙雙家……算了算了,咱們家高攀不起,還是老老實實的找個普通人家的姑娘。這城裡的姑娘,嫁到我們這窮鄉僻壤的,也難怪雙雙父母不同意。阿軒,你也別太難過了……”
接下來蔣母的那些話,蔣成軒也聽不進去了。
只是捏着話筒,行屍走肉般慢慢的走着,時不時低聲應和兩聲。
不知不覺,也走到了前往咖啡館的路上。
掛斷這個長長的,充滿了嘆息聲的電話,心情似乎變得更加糟糕了一些。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色的方形盒子,打開,黑絲絨的底襯,一枚鑽石戒指便安安靜靜的立在其中,散發着淺淺的光芒。
額外存了一筆錢,就是爲了能夠給她一個驚喜。
他想娶她,這個強烈的想法從來都在他的腦海中徘徊,揮散不去。
雨,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激起小小的水花了。
就在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不遠處喬曉琪跌跌撞撞的趕了過來,腳步匆忙,神色慌張。
當見到蔣成軒時,喬曉琪一愣,也顧不上那麼多,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有沒有看見雙雙?!她有沒有來找你?!!”
“怎麼回事?”蔣成軒神色瞬間凝重起來,也變得緊張無比。
“我早上一起牀,就沒看到她的人影。而且打她的電話也不接,我幾乎把整個學校,她能夠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沒看到人影!你說她會去哪裡呢,她的情緒那麼不穩定!我現在真的很擔心她會不會做什麼傻事。”說到這裡,喬曉琪狠狠的跺了跺腳,急的眼圈微紅。
蔣成軒愣住了,也慌了,趕緊拿出手機來,撥打着陸雙雙的電話。
就在兩人乾瞪眼時,喬曉琪的手機響了。
當看到來電顯示時,她愣了愣,很是不解。
這個時候,孫瀛怎麼會突然打電話來?
按下接聽鍵,她還沒來及問出口,電話那頭就傳來孫瀛嚴肅的聲音:“曉琪,你是不是有個叫做陸雙雙的室友?”
“是啊……”她頓了頓 ,忽然覺得不對勁:“孫醫生,你怎麼會知道雙雙?”
“她現在在市醫院婦產科,排號做流產。”
“什麼!!”喬曉琪的手機差點滑落,她眸中瞬間被慌張佔領,趕緊說:“孫醫生,你可不可以先把她的號往後面拖一拖。我這就趕到醫院去——”
掛斷電話,蔣成軒的臉色一陣蒼白,盯着喬曉琪:“醫院?雙雙怎麼了?爲什麼會在醫院?”
喬曉琪怒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打開他手中的雨傘,勾脣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來:“你還好意思問?惺惺作態有意思麼?這一切不都是你這渣男造成的麼?雙雙現在在醫院,正在排隊做流產!呵呵,不過也好,那樣一個孩子留着做什麼!”
她撂下這句話,轉身就快步離開。
雨傘打落在地,冰冷的雨水拍在臉上,蔣成軒整個人怔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鐘。
眸中漸漸地清晰起來,他迅速的朝着停在一旁的車跑去。
喬曉琪正在街上攔着,身後噠噠的響起兩聲喇叭。
一回頭,正是蔣成軒的那輛入門級寶馬。
她不想去理會這渣男,可這大雨天的,實在是難打到車。
實在沒有,權衡利弊一番,喬曉琪還是憤憤然的坐上了車。
狠狠地剜了一眼臉色蒼白的蔣成軒,喬曉琪雙手環胸,心中想到,就算他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她也絕對不會再同情他一分了!把雙雙弄得那麼傷心,這就是死刑!不可原諒!
可目光還是不自覺的落在車上,那掛着的吊飾,是陸雙雙和蔣成軒兩人甜蜜的合照。
放在車前的娃娃,也是照着他們兩人的模樣捏的泥人,親密無比的依偎在一起,羨煞旁人。
哼,這個蔣成軒可真是明目張膽的出軌。
這車上的東西,他竟然還好意思留着!
可漸漸地冷靜下來,喬曉琪又覺得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對。
她揉了揉鼻子,斜眼偷偷的打量了他一眼,那副緊張到爆炸的樣子,似乎不是裝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也分不清楚了。
車子很快就急速開到了市醫院的門口,兩人幾乎同步的跑下車,然後朝着醫院奔去。
當走到那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走廊時,陸雙雙正準備領着牌子進去。
蔣成軒看着她那憔悴的臉龐,上前一步,直直的拉住了她的手。
“雙雙。”
“放開——”陸雙雙眼中的驚訝很快就恢復平靜,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無比冷漠的望着面前的蔣成軒。
喬曉琪站在一旁,猶豫着要不要上前。
孫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了,站在她身邊,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們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咱們還是安安靜靜的看着就成。”
喬曉琪點了點頭,跟孫瀛就站在一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