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之眉頭一擰,嘴角微沉,上前一步,扣了三下門。
“曉琪,是我,顧銘之。”他朗聲道,聲音中隱藏不了的擔憂:“你開開門,有什麼事情跟我說好嗎?”
然而,回答的始終一片寂寥。
顧銘之眸光一沉,側眸問道蔣成軒:“我可以把這門給踢開麼?之後我會給你們換一扇新的。”
蔣成軒絲毫沒有考慮,趕忙應道:“踢吧,當務之急,是看看她有沒有事。”
顧銘之略一點頭。
蔣成軒趕緊將陸雙雙拉倒一旁的安全距離,將她仔細的護在了身後。
顧銘之的眸子變暗,離門保持了一段距離,正準備要去踢門時,門內終於有了聲音。
“顧銘之,你走吧,我現在不想見你。”
她的聲音無比沙啞,像是破舊的鑼鼓一般,透着沉重的疲憊。
“曉琪,你怎麼了?”
“你走啊!!!我叫你走!!我現在不想見到你,求求你,趕緊走吧!!”她卻像是受到莫大刺激一般,情緒瞬間失控,大喊大叫起來。
聲音很是刺耳,穿過了門,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冷刀子,直直的紮在顧銘之的心上。
一旁的陸雙雙和蔣成軒也被她這崩潰的嘶啞聲給嚇到了,面面相覷,眼中是滿滿的疑惑。
這到底是怎麼了?
他們兩個從來沒有見過喬曉琪這幅模樣,從來沒有!
顧銘之站在門口良久,他那黝黑的眸子暗了又暗,變得越發的深沉。
隔着一扇門,兩個人的心情都沉重無比。
這薄薄的一扇門的距離,卻彷彿是隔了幾億個光年。
顧銘之抿了抿脣,還是移開了腳步。
陸雙雙在一旁看到他那失落黯淡的神色,心裡也有些不忍,低聲喚了句:“顧教授……你……別太在意。曉琪她大概是今天心情實在不好,也許明天就好了的。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顧銘之沉思了一會兒,現在情況擺在眼前,就算他不想離開,也不能如願。
無奈之下,他只好點頭,客氣的對陸雙雙和蔣成軒說:“那就麻煩你們好好照顧她……要是有任何情況,給我打電話。”
“嗯,好的。”蔣成軒應道。
兩人一起將顧銘之送到了門口,都不禁嘆息。
屋子內。
窗戶半開着,外面的冷風呼呼地灌進來,天色已經是漆黑一片,那白色的窗簾被吹得在空中亂飛舞。
房間裡面沒開燈,只有窗外那慘白的月光和別家依稀的燈光。
喬曉琪整個人坐在牀上,雙手抱着膝蓋,面無表情。
剛纔,她那樣不客氣的對顧銘之大吼大叫,他大概對自己很失望吧。
可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一想到父親死亡的場景,她就根本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
爲什麼,爲什麼偏偏是顧銘之的父母?
真是他媽的可笑啊,她愛上了殺父仇人的兒子。
都說人生如戲,現在看來的,倒是莫名的應景。
嘴角扯開一抹自嘲的笑意。
突然,丟在一旁的手機亮了一下。
是顧銘之發來的信息。
喬曉琪點開那消息,眼中不禁又溼潤了。
“要是累了,就回的我身邊
。”
他對自己是那樣的好,可這份好,有多少是出於真心實意呢?
顧銘之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嗎?
應該是知道的吧?所以纔會保留那張照片,所以纔會想辦法找到她,來到她的身邊。
之前她還傻傻的以爲,他是報恩來着。
如今想來,大概是爲了彌補心底的那份愧疚吧。
可笑,可笑……說什麼愛情,說什麼相信。
事到如今,她到底該相信誰,到底該何去何從?!
倒在牀上,也不知道多晚才睡過去。
喬曉琪只覺得她太累了,又累又餓,全身也沒了半點力氣。
她倒在牀上,不知不覺的便睡了過去,眼角還含着淚水。
月光,冷冷的灑落在牀沿。
噩夢,如同深海里黑暗的藻類植物,緊緊的將她纏繞。勒住她的脖子,讓她沒有辦法呼吸,讓她痛苦不堪。
夢中,父親全身都是鮮血,臉上卻依舊帶着慈愛的笑容,笑着朝她招手:“曉琪,曉琪……”
她努力的想要去追趕,想要去牽住父親的手,可不管她怎麼用力的跑,卻總是趕不上。
不斷地摔倒,不斷地爬起,卻只能見到父親越走越遠。
突然,一陣無比的刺鼻的腥味朝她涌了過來,眼前是一片血紅,佔據了她全部的視野。
“不——”
喬曉琪猛地驚醒,額頭上,背上,已經是冷汗涔涔。
她的身上沒有蓋被子,窗戶又那樣半開着,吹了一夜的冷風,此刻臉色蒼白的不成樣子。
嗓子一陣乾渴,彷彿要冒煙一般。
喬曉琪只覺得腦袋暈暈沉沉的,渾身使不上半點力氣,掙扎着站起身來。
她摸到門口,顫顫巍巍的出門找水喝。
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外面倒是天亮了,蔣成軒和陸雙雙都不在屋子裡面,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喬曉琪倒也樂得清靜,她現在並不想跟人打交道,只想一個人靜靜地。
倒了一杯水,她盯着那透明的水杯一會兒,猛地灌了好幾大口水,只覺得胃裡面也是冰涼冰涼一片的。
她拿着水杯,眼前一陣恍恍惚惚。
甩了甩腦袋,卻覺得腦袋裡像是灌了鉛水一樣,沉重的很。
下一秒,杯子從手中徑直滑落。
“啪——”
清脆的破碎聲,杯子躺在地上,成了四分五裂的狀態。
喬曉琪的身子也不由得一軟,眼前是一陣雪花點,啥也看不清,只覺得耳邊是嗡嗡嗡的響聲。
身子重重的倒在地上,手臂被那玻璃碎片紮了好幾道,立即就涌出鮮血來。
不過這些,她也不知道了。
意識,一點點的從身體抽離。
她的眼睛輕輕地閉上,隨即,便不省人事了。
C市第一人民醫院。
藥水通過輸液管,順着一滴滴的落下,進入手臂裡。
喬曉琪雙眸緊閉着,一陣臉沒有多少血色,手腕上也包紮了好幾處。
顧銘之坐在牀邊,臉色凝重,看着她那安靜的睡顏,眼中滿是擔憂。
病房外,蔣成軒一直安慰着陸雙雙,拍着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別哭了。你現在還懷着寶寶呢,要注意情緒。曉琪沒多大事情,別擔心了。”
“嗚嗚嗚,我能不擔心嘛。”陸雙雙揉着紅紅的眼睛:“一進家門,就看到她倒在地上,水上還一灘一灘的血。我命都要嚇到半條……早知道我就不出門的,應該在家裡守着她,都怪我……”
蔣成軒無奈,只好摟着小女朋友做無謂的安慰。
孫瀛穿着白大褂,雙手插兜,他纔剛忙完一臺腦瘤手術,就聽說喬曉琪進了醫院。
在門口瞧到這兩口子着急慌張的模樣,他打了聲招呼,又問了下情況。
“現在顧教授在裡面守着呢。”蔣成軒輕聲的回答,又拍了拍陸雙雙因哭泣抽動的背:“她怕哭聲吵到曉琪,就跑出來哭。”
“好吧。”孫瀛也有些無奈,看了一眼陸雙雙,倒是夠義氣的小姑娘。
他推門,徑直走進了病房。
一眼就看到顧銘之那坐的筆直的背影,他不由得心裡感嘆一聲,這人吶,不論啥時候都是一絲不苟,就連坐姿都是這樣規規矩矩的。
“這好端端的怎麼進醫院了?”孫瀛拍了下的顧銘之的肩膀,當目光落在喬曉琪那包紮的手腕上時,不禁頓了頓。
“受涼,發燒。”
“這手上咋弄的?難不成鬧割腕?”
“被玻璃割到的。”顧銘之的聲音透着一陣疲憊,他昨日是一夜未眠,早上才眯兩個小時,就收到這消息。幾乎是一路踩着油門趕過來的。
“銘之,你們這……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啊?”
孫瀛跟顧銘之是多少年的朋友了,自然能夠察覺到他情緒的不對勁,不由得出聲問道。
顧銘之沒有答話,只是抿了抿薄脣。
孫瀛聳了聳肩膀,也不繼續追問。
他找了個椅子,也在一旁坐了下來,想到下午還有兩場手術,就當先歇息。
不一會兒,牀上的喬曉琪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光芒乍一落入眼中,有些刺眼,她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擋。
可手上插着針頭,掛着藥水,這樣一動,那針頭被扯動,一陣刺痛感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吃痛聲。
聽到這動靜,顧銘之立即緊張起來,趕緊抓着她的手,柔聲問道:“會不會很痛?我去叫護士來,你先別動。”
看到眼前這張無比熟悉的臉龐,他眉目之間的緊張神色,是那樣的真摯自然。
喬曉琪的目光有些呆呆的,定定的望着顧銘之。
甚至於連自己手上的疼痛也不覺得了。
明明她告訴自己,不要被他的溫柔打動,不要被他的假模假樣所迷惑。
可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他時,她的那些堅持在瞬間就分崩離析,就消失的風消雲逝。
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愛他的那顆心。
“我……沒事。”她低低的說了一聲,可嗓子卻沙啞的可怕。
“還說沒事。”他急急地說了一聲,似乎帶着責怪,那眉頭皺的深深地,擰成了個川字:“我根本就無法放心你。”
他這淡淡的話語,如清風略過。
可心底剛泛起一絲甜蜜的味道,又很快被那無情的現實給撲滅了。
她咬了咬牙,讓自己狠下心來。
身子朝着一旁側了側,想要跟他保持一段距離。
顧銘之自然注意到了她這細微的小動作,黑眸暗了幾分,但還是坐到了位置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