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白天比黑夜還要黑。
空氣被詭異的霧靄所取代，那厚重的黑色霧氣在強風的推動下從奧廖森丘陵上捲過。
布瑞蘭不相信這是自然的風，這絕非自然的氣候現象。
在戰鬥的間歇，他聽到戰巫多米提猜測說這是歐克的某種大範圍巫術——它們那野蠻的精神力量曾經在推羅戰役中製造出可怕的破壞力，這事件在巫術界流傳勝廣。
據說當時本篤帝國的第四大巫和歐克的首席大薩滿有過一次激情碰撞，本篤帝國方面宣傳是他們勝利了，歐克由於沒有宣傳機關，所以沒有發表任何看法，但就結果來說，那場戰役的勝利者是歐克。
那麼這一次呢？
就目前看來，在南邊的天際確實有一道烈焰風暴的光輝。
位於奧廖森集結點的第九軍與一些零散部隊以及來自另外公民聖殿獵殺小隊的散兵一起，撤離了已經被完全摧毀的營地區域，此刻正駐守在一片工業區周圍。
布瑞蘭沒有進入過這個地方，但他知道工業區內有着龐大的地下空間。
其中一些是居住區，還有防空洞，以及一些軍事掩體，這裡原本應該是一個集結點，但現在卻成了防禦點，不能不說是諷刺。
下面目前還躲着上萬名來不及撤離的工人，而擋在敵人與他們之間的就只有第九軍。
工業區的核心是一個大型冶煉廠，它已經被改造爲了小型要塞，它遮蓋並把守着地下掩體的大門，下層結構中包含諸多入口，分別通往地下主幹道，步行道路，貨運道路，甚至還有軌道。
這座冶煉廠值得爲之一戰。
WAAAAAAAAAAGH！！！！
敵人不停地沿着道路向上攻來，衝在前面的是屁精和普通小子，隨後是壓陣的重裝老大，最後是裝甲部隊。
那些衝鋒在前的小子顯得無比狂熱。
他們敲着鼓，口中嘶吼不已，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盲目地撲向高牆和大門，死傷無數。
其中一些身上綁着爆炸物，衝到牆邊引爆，試圖將牆壁炸開。
他們的行爲方式令布瑞蘭感到費解。
那些歐克似乎心甘情願，但求一死，但在他的印象中歐克並非全然不怕死的生物。
但他們的盲目犧牲都明顯指向這個結論。
就像一種羣體思維，一種歇斯底里。
他觀察到身穿重甲的歐克頭目身處大羣小子後面督戰，用痛苦和威脅逼迫他們前進。
顯然，他們是被奴役的殺手，他們的癲狂背後站着殘酷的主人。
或許他們被應許了某種獎賞，作爲浴血拼搏的回報。
或許他們期望若是能在忠心服務之後僥倖生還的話，便可獲得權力。
亦或他們明白，違逆的後果比死亡更糟糕。
又或許是……
布瑞蘭聞到了強烈的酒氣，這些衝陣的歐克似乎都大量的飲酒了。
他在書上看到個，古代蠻族在作戰前都會大量飲酒，他們相信這樣能夠賦予自己更強烈的勇氣，以面對文明軍團的盾陣和槍陣。
但事實證明，這毫無作用，只能讓他們死的更快。
又一波攻勢到達了冶煉廠腳下。
他已經下令讓軍隊作爲主力擊退敵人，那些戰巫和超凡的勇士則必須養精蓄銳，將他們寶貴的精神力和體力留給更有價值的目標。
與地下掩體的聯繫是關鍵所在。
彈藥可以源源不斷地運送上來，爲普通士兵提供補給——主要是機槍子彈和手榴彈。
但重炮的炮彈，包括其裝甲車輛的炮彈在內，都僅限於之前隨車攜帶的那些，以及在撤離集結點之前從營地帶走的少量補給。
每一發炮彈都十分寶貴，但輕型武器彈藥可以被隨意潑灑到那些前仆後繼的綠皮炮灰頭上。
重武器要留給更重要的目標。
而眼下，那些目標正在接近。
除了尚未大舉進攻的血顱軍團主力之外，還有跡象表明重型裝甲部隊正在路口集結，甚至可能有戰爭機械。
布瑞蘭理解也支持戰巫們的出戰請求，他們大多與歐克有着深仇大恨。
雖然他們渴望參戰，但布瑞蘭要求他們必須將自己的力量留存起來，等待唯有他們才能力挽狂瀾的那一刻。
但他不理解那些叛徒。
在撤退的路上，他在某個好友兼審判官的幫助下，揪出了軍隊裡潛伏的叛徒。
他的一個參謀，還有數以百計的士兵。
他們都成爲了狂熱的拜血教徒，也是他們不斷將軍隊的部署與行動路線泄露出去，讓歐克得以準確的追擊後撤的部隊，讓他們短時間內難以站穩腳跟。
布瑞蘭很困惑。
究竟是什麼造成了他們身上的巨大轉變？是什麼讓他們倒戈？
共和國在四十年前便大規模搜捕了一次拜血教徒，但並沒有將他們全部絞死，只是處決了高層，中下層教徒在勞動營服役十年後便都被放回了。
原本這只是懲戒，但布瑞蘭沒想到，他們瘋狂的主人竟愚蠢至此，可以懷恨在心四十餘年，又一舉犯下如此令人不齒的無端暴行，以至於出賣整個種族？
布瑞蘭能看出來，參謀長爲此倍感痛心。
他從沒見過那個人如此決絕而陰鬱，這場背叛比那無數傷亡更加慘痛，這場背叛讓他感到窒息，動搖着他對於勝利的篤信。
還有那些叛徒自身的轉化——他們對塗裝與徽記的改變，他們在皮膚上附加各種怪異圖案和裝飾，以及他們同愚昧狂徒沆瀣一氣的現狀。
他們被某種羣體幻覺或巫術所迷惑了心竅嗎？
WAAAAAAAAGH！！！！
下一波攻勢來臨了。
布瑞蘭能看到一團翻滾的綠色烏雲與長槍短刀衝上坡來，數千名歐克踐踏着陣亡者的屍首，像決堤的洪水般朝大門和牆壁涌來。
包括裝甲營兩個連，三個獨立的迫擊炮連，以及兩個獵殺小隊在內的守軍頓時開火。
另一方面，輕型武器也咆哮起來，擲彈器發出一陣陣空洞轟響，掩體中的重機槍噴吐火舌，撕咬着步兵陣線。
又是一場屠殺。
綠色的身影遭到收割。其中一些死去時轟然爆炸，讓周圍的同類一同喪命。
布瑞蘭緊緊握住槍，壓抑住開火的衝動。
“長官！長官！”
通訊官從陣線後面跑過，他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他一路小跑來到達布瑞蘭面前。
“長官——”
通訊官禮畢後氣喘吁吁的說道。
“來自司令部的命令，我們在一個小時內必須撤離戰線！”
“爲什麼！？”
布瑞蘭立刻奪過對方手上的加密電報。
“波河防線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