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瑪特盯着黎明中的大地。
在太陽應該升起的地方，那惡兆般的雲霧掛在天際，天空凝固成了一團團褐色與琥珀色的烏雲，逆着風向緩緩飄動。
那團雲霧比天空更明亮一些，帶着像是荒漠深處的沙丘被正午驕陽暴曬的黃白顏色，納瑪特能聞到風中的某種氣味，一種像是烤焦的樹脂氣味。
他覺得自己應該發現什麼變化，某種能夠應驗他預感的徵兆，但又要如何分辨這些蛛絲馬跡？
“老大？”
納瑪特從思緒中驚醒，看向他左邊，副手正走過來，大槍挎在身上。
“有什麼消息？”
納瑪特向副手發問，對方搖搖頭。
“兩個戰幫已經從東邊過來了，打算給臭佬來一下狠的。”
“俺看到了，小子們準備好了嗎。”
“喔，當然，老大。”
納瑪特沿着起伏的溪流望過去，小子們已經聚集完畢，直面着沙塵雲霧裡那個應該是太陽位置的蒼白痕跡。
他們手上的武器在病態的日光中閃亮，戰幫的旗幟如同垂死的風帆一樣掛着，一羣散亂的小子正沿着檸檬色的斜坡朝他們走來，領頭的是一個大隻佬，看他身上揹着的旗幟應該是個戰幫頭目。
但納瑪特不認識那個戰幫，也不認識這個頭目。
他將視線重新轉回到戰場上，另一個讓他詫異的是那個齒輪小子居然把他的寶貝的都拿了出來，一共三個毛哥戰將，全部出場。
呼嘯而過的沙塵如此厚重，以至於它們遙遠的身形有幾次都從視野裡消失，納瑪特能聽到它們龐大而笨重的機架偶爾發出的金屬尖鳴。
它們踏着無可阻擋的腳步穿過靜靜等待的鐵拳戰幫陣線，俯視着重型火炮和武器平臺，隨後與鋼面戰幫的垃圾大車並排邁向獸化人大軍。
轟~！
很快，其中一個便首先開火了。
納瑪特面容扭曲地放下望遠鏡，毛哥戰將手臂武器發出的脈動光芒令人目眩，在他的視網膜上留下一個明亮的殘影。
“真會顯擺……”
他小聲嘀咕說道，儘量不讓身邊的小子們聽到。
粗大而閃耀的能量束從它們的炮口噴出，緊隨而後的是流星般的巨大光球，以及烏黑的重型炮彈。
那些兩足機械顯得從頭到腳都在冒煙，但那只是從它們身上落下的沙塵，武器反衝產生的密集顫動，將之前累積在它們覆有鋼板的巨大身軀上的厚重沙塵都震了下去。
納瑪特能聽到它們激光武器的尖鳴和嘶吼，以及火炮的短促雷霆，那些聲音與爆炸的閃光不合拍地滾滾而來。
他之間目睹過毛哥戰將參戰，那種景象一直都讓他滿懷敬畏，他對它們令人驚歎的射擊速度以及如洪流一般從它們手臂與肩頭噴涌而出的多彩光束感到意外。
在它們緩慢步伐前面，大地開始波動扭曲，生出一叢叢森林般的四散黃沙，以及飛揚的泥土和翻滾的火球。
毀滅的震顫和閃光如同地毯般在它們面前鋪展而開，將昏黑的煙塵與氣化的沙土送進隨着獸化人而來的蒼白雲霧裡，納瑪特能感覺到它們的強襲引發的無情震爆撼動着自己的五臟六腑。
大地顫抖着。
他身邊的小子們開始歡呼吶喊，納瑪特能感覺到他們的渴望，這種場面足以激起最懦弱的歐克的熱血。
他已經不能再等待下去了，否則就得冒着失去威信的風險，這對於一個老大而言是致命的。
納瑪特猜想着有多少尖叫着的獸化人在第一秒，第二秒或是第三秒裡灰飛煙滅。
即使在望遠鏡裡他也看不清，他只能看到翻滾的煙塵，毫不停頓的瘋狂衝擊，以及驟然迸發的連鎖火球四處擴散交疊，燒盡一切。
在一瞬間裡，他瞥見一個可能是巨鱷的黑暗身軀從亂舞的爆破中揚起，隨後就像沉沒的海船一樣轟然倒下。
樹膠的氣味已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超高溫氣體，坦克燃料，熔融沙粒以及燒焦肉體的刺鼻味道，
巨大的機械繼續推進，踏過它們毀滅性火力留下的焦土，就像幾個人在低垂的薄霧中行走一樣。
它們的轟擊沒有停歇，在它們身後，鋼面戰幫的裝甲部隊開始前進，納瑪特聽到主炮開火的遙遠嘶吼。
很短的時間內，毛哥戰將來到了雲團的邊緣，邁入那蒼白的雲霧裡。
自從黎明以來，那不祥的遮罩終於開始翻卷收縮，彷彿那三架巨大的戰爭機器是來自沙漠的一縷清風，緩緩吹走了那污濁的雲團。
“準備出發。”
納瑪特領着副手，走到支援車輛停着的窪地裡，小子們都焦急的看着他。
但他依舊感覺到一股深深的不安，彷彿他正在走向什麼，但現在考慮這些爲時已晚，他必須做出選擇，沒有退路。
“我們往西走。”
納瑪特把地圖按在一塊大石頭上，向周圍的頭目宣告到。
“西邊。”
大家都表示同意，那裡是烏山的方向，攻佔了那裡將會是一個巨大而又輝煌的勝利。
不過副手卻搖搖頭。
“老大，俺尋思，沿着這地下去，從這裡走，乾燥的河牀，太靠北的話俺們可能要被捲回去。”
“喔，得了吧！”
衆多老大頓時起鬨來。
“一切早就結束了，除了收屍的工作。”
“是麼？”
副手向上指了指。
“你們看到天空的樣子了嗎？”
“去他媽的天空！”
納瑪特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屬於老大的狠勁重新替代了之前的冷靜。
“俺是說，俺們可以走更近的路直接到臭佬的窩，俺就是這個意思。”
副手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
“好吧，俺們走！”
納瑪特告訴他的老夥計。
“叫醒他們，告訴他們俺們要去哪兒。”
副手跑了過去，喊着指令，其他頭目警醒起來，開始傳達命令。
小子們服從地站起身，拿着他們武器。
“動起來！”
納瑪特對他們大吼道：
“好了，屁精們，該走了！”
此時戰事正逐漸步入激烈的頂端，毛哥戰將和裝甲部隊火力全開地轟擊敵軍，這是篝火故事的素材，是能讓小子們在酒館和競技場裡顯得超級偉大的東西。
戰爭把整片大地變成煉獄的景象無比震撼，它們緩緩踏入那團雲霧，鋼面戰幫的垃圾大車跟隨着它們巨大的腳步。
庫什巴哈想象不出到底有多少噸彈藥被送進了敵軍陣線，如果有一個獸化人倖存下來，都會讓他感到吃驚。
他們碾碎敵人，他們殲滅敵人，他們用壓倒性優勢挫敗了獸化人背水一戰的努力。
在他的凝視中，那場宏大的表演已經淡出視野。
毛哥戰將和重型大車組成的支援力量消失在雲霧中，庫什巴哈依舊能聽到它們開火，能看到那些閃光，能感覺到一次次爆破產生的遙遠悶響。
風暴，在凌晨徹底擊破了工事陣線的那團雲霧，正翻卷着消散，庫什巴哈想象着鋪滿了獸化人屍體和爬行動物殘塊的熔融地上，印着怪獸般的冒煙腳印。
“行動，行動！”
不遠處的喧譁聲突然打破了他的遐想。
“都站起來，你們這幫蠢蛋！出發！往西走！”
鐵拳戰幫的隊形迅速涌動起來，庫什巴哈也準備加入其中，他也渴望復仇。
正當此時，他擡起頭，突然意識到天空變得多麼昏暗無光……
第二更15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