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寫什麼,鳥兒?”
一個渾厚的聲音問道,幾個高大的身影從篝火旁走進了佩羅大教堂的大廳裡。
風聲在周圍呼嘯不已,離開灼目火光之後,她的左眼的視覺有些錯亂。
“你一直在嘀咕,俺聽到了。”
庭衛首領昆德拉咔的臉從陰影中浮現,看到這名高大壯碩的首領,鷹身女妖記錄者艾薇爾放下了手中的筆,她知道怠慢這些狂野的領袖下場一定不會很好。
“只是隨意的一些見聞。”
她瞥了一眼手中的記錄本,上面的東西可並不“隨意”,但她也沒打算向這些歐克們解釋什麼。
作爲最靠近歐克王國權力中心的記錄者,她有理由比其他同僚更努力,當天空之女麗雅告訴她獲得了這個殊榮時,艾薇爾甚至還有如夢中。
她不知道對方爲什麼會選擇自己,她與麗雅並不熟悉,只是在雲鳥學院短暫的共事過,不過當時自己是在圖書館,而麗雅是一名備選祭司,兩人的軌跡完全沒有相交。
艾薇爾在畢業後成爲了一個學者,並不起眼的那種,只是沉醉於自己的世界,對於人類的歷史格外感興趣,尤其是更古老,更黑暗的那段歷史。
在被召集來此之前,她正準備着手研究被稱之爲“長夜”的那段空白歷史,這個名詞來自於隱藏在人類漫長曆史幕後的組織公民聖殿,似乎與神秘詭異的托拉斯議會還有諸多聯繫。
她預感,這將會是一個顛覆世界的歷史,但是留存的資料少之又少。
在她即將開始遠行時,來自鳳凰宮的一紙詔令將她送到了一個野蠻之地,以及一羣野蠻之徒中間。
起初她是不樂意接受這個任務的,因爲她對於這羣沒有文化,沒有歷史,沒有藝術,也沒有知識的綠色野獸一點興趣也沒有,它們只知道破壞,卻什麼也留不下,完全是她這樣歷史學者的天敵。
可是官方的態度很強硬,這是不能拒絕的任務,艾薇爾只能遵從,懷揣着忐忑一路向東……
不過實際情況並沒有她想的這麼糟,這些生物也說不上好,卻也並不是一無是處,非要形容它們的話,大概只能用“神奇”兩字。
“你還在畫畫?”
昆德拉咔投來好奇的一瞥,也是她手上的記錄冊,這名庭衛同樣負責她的安全,畢竟歐克的“友好”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不是畫畫,是在記錄,用文字。”
“寫字?那太麻煩了,你們總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你把這地方叫啥?”
“這個城市叫布羅卡。”
“布羅卡?只有白癡才管這裡叫着名字,沒點氣勢,難怪被俺們花式揍。”
“那麼除了白癡以外的你們覺得該如何稱呼這裡?”
鷹身女妖笑着問道,偶爾和這些綠色生物溝通也會覺得有趣,當然並非所有歐克都如此好說話。
“巨牙要塞,或者蘑菇鎮。”
“要塞?蘑菇鎮?”
“對。”
“字面意義上的要塞,或者軍事堡壘?亦或…巢穴?”
“對,對,對。”
“我是不是把你問煩了,昆德拉咔首領?”
庭衛哼了一聲。
“沒錯。”
鷹身女妖微笑着點點頭。
“我會注意着點。”
“注意啥?”
“因爲我既然想留在這裡,也打算提各種問題,那麼就最好注意不要一次問太多,我可不想把霸主的庭衛惹煩了,結果被他們吃掉。”
艾薇爾聳聳肩,盤腿坐了起來。
“誰也不會因爲這個把你吃掉。”
昆德拉咔搖搖頭。
“我知道,我只是開個玩笑。”。
“俺不是在開玩笑。”
昆德拉咔盯着對方,側臉在火光下如大理石一般強硬。
“你處在霸主的庇護之下,所以只有他纔有權決定誰能吃掉你。”
鷹身女妖愣了一下,炙烤着她面孔和脖頸的熱浪突然顯得更爲灼人,隨後吞嚥了一下。
“你們……幹得出吃人的事情,是嗎?”
“俺們幹得出任何事情。”
庭衛非常認真回答道:
“這就是俺們存在的意義。”
鷹身女妖從棲身的石臺上蹭了下來,站在地面。
她不確定自己究竟是想要遠離這位歐克頭目,還是躲避那令人不適的篝火,她就是想四處走走。
落地的瞬間,她感覺頭暈目眩,強烈的噁心感讓艾薇爾陣陣反胃。
她擔心自己會嘔吐或者暈過去,但她不願在歐克面前表現出如此脆弱不堪的樣子,她害怕這些歐克。
於是恐懼累加在噁心感上,讓她更難受了。
走在她身旁的一共有六個庭衛,包括一個瘋巫師,還有一個是不認識的。
“別待在這了。”
沒有太多解釋,他們便領着她穿過一座座坍塌的廢墟,還有土丘包裹下的沉悶陰影。
她透過右眼中的綠色幽光目睹了這一切,左眼則只能看到無法穿透的黑暗,艾薇爾不是巫師,但她擁有一些特殊的天賦,這種天賦在她們種族中被稱呼爲“鷹眼”。
戰爭後的布羅卡還保存完好的建築不多,僅存的民居里所有房間都空無一人,只有音色單調的嘶鳴風聲前來造訪。
這些就像是從山岩中開鑿而成的宏偉墓穴,靜靜等候着被填滿的那一天,彷彿他們早已預料到某種巨大災難。
那麼風聲此刻便是在演練它作爲哀歌領唱的角色。
“我們要去哪兒?”
直到這個時候,艾薇爾才意識到自己應該提出的問題。
“去見首領。”
昆德拉咔如此說,腳步絲毫不停,黑暗的廢墟間有許多如燭火般搖曳的紅色光點,艾薇爾想起家鄉的螢火蟲,但她知道兩者絕不是一回事。
那是潛伏在廢墟中的掠奪者,歐克們在佔領這個地方後,變回搜刮到能夠利用的一切,如果搜刮不到,他們也不介意從其他歐克那裡搶奪。
戰爭之後並不比戰爭之前安全多少。
“但你就是首領啊。”
鷹身女妖扭過身子對昆德拉卡說,但某個庭衛輕輕推了她一下示意繼續前進。
“不同的首領。”
“哪一種?”
“你知道的,就是另一種。”
那個不知姓名的庭衛開口了。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艾薇爾搖搖頭。
“我一點也不明白,而且我很冷。”
“冷?”
昆德拉咔好奇的瞪着她。
“如果俺有你一身毛,怕不得熱死?”
“這是個好現象。”
另一個庭衛笑着說。
“給她來點熱水,或者一塊皮子。”
“什麼?”
之前笑着的庭衛反問。
“給他一塊皮子。”
昆德拉卡重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