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
第二天鳳宜繼續很閒逸的,帶着我們一衆跟班兒去逛街。他買了許多書,什麼方面的都有。我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魔域的人也是人啊,也要過日子啊,看書寫字也沒有什麼奇怪。要是哪天知道魔君也開科舉讓人考狀元,我也不會覺得很稀奇了。
中午我們找個地方吃了一頓很有樂華城特色的午飯。樂華城裡的人對吃很講究,並且什麼東西都不憚拿來嚐嚐味,有一道菜叫糟酪魚,我吃一口就吐出來了。酸臭酸臭的!我們幾個誰也沒有胃口,店小二見怪不怪,說這個菜本來外地人就不大能吃慣。他雖然臉上帶笑,但是說到外地人的時候,還有有種城裡人對鄉下土包子的輕視。
我倒是完全不在意,別說在魔域了,就是在我們那地界,我也算是個地道的土包子,沒見過什麼世面。被小二鄙視一下有什麼關係?話說,朱英雄他們倒是唯恐被當成土包子,換了簇新綢緞衣衫,可是衣服不是太合身,款式也明顯的有些……不合時宜,總之,越發顯的土。店小二的鄙夷藏在熱情笑容後面,他們的粗神經一點兒沒察覺,大吃了一頓,還要繼續接着逛去。
鳳宜說:“你們要玩,就多玩會兒吧,我們先回客棧去。”
我們在半路分開,我們回客棧,他們要去以繁華聞名的城西。
回去的路上,有個挑擔子的小姑娘經過我們身邊,她和我們擦肩而過,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低頭看,她挑的籃子裡有許多鮮花,一簇簇開的蓬勃旺盛。花瓣上還帶着水珠,襯着綠葉,更顯地嬌豔美麗。
那小姑娘停下來,殷勤的對我笑着說:“姑娘,買朵花戴呀?這都是很好的鮮花,我們自家園子裡種的。”
我搖搖頭,不太好意思的說:“不用了。我不戴花的。”
“買朵吧。”鳳宜打量着那個籃子,挑了一朵雪白的,我叫不出名字來地花。
“這位大哥真是體貼的,這花兒叫脈脈香,又叫兩心花,您看這花,花芯是不是有兩個?”
我好奇地也湊過去看。指尖撥開重重地擠在一起地花瓣。果然兩個半圓地花芯連接在一起……真神奇。象並蒂蓮什麼地那些花都是一枝開兩朵。這種花倒是真正地雙生連體花。
“好。買一朵。”
鳳宜付了錢。兩指拈着那花:“要戴上麼?”
我摸摸自己今天地頭髮。笑着搖頭:“不了。披頭散髮地不襯。”
他把花遞到我面前:“送你吧。看你很喜歡。”
“好。多謝啦。”
可是我已經接着了花,他卻還沒鬆手。
我們地手指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一起。
我擡起頭看他,鳳宜眼中帶着柔和的笑意。然後,他才鬆了手。
我頓時覺得,我手裡拿的哪是花啊!明明是根燒紅的鐵釺子嘛!這麼燙,這麼……
這個花叫兩心花,又長成這個樣子,就是傻子也明白拿這花送姑娘的意思,不就是……不就是那個意思嗎?
而我又接了這朵花,那不代表了我……我也有那個意思嗎?
鳳宜倒揹着手在前面走,腳步好象顯的異常輕快。衣裳頭髮被風吹的,顯地那麼飄逸……他整個人,好象從到腳都透出“我很快活,我快活的飛上天”了似的感覺!
我拿着那朵花站在原地愣了幾秒,鳳宜停住腳,轉回頭來看我。
我也朝他笑笑,快步趕上前去。
我們朝客棧走,好象還和剛纔一樣。
唔,多了一朵花。
還多了些……別的東西。
我覺得臉上發熱,最近我總是好發熱。
悄悄反手背貼在臉頰上。手背涼涼的。感覺很舒服。
是不是……太快啦?
上輩子看到身邊的同學談戀愛,總是得男生寫好些回紙條。約個半學期,才羞答答的答應到學校外面的小河堤上去見見面……
在桃花觀的時候。牡丹師姐,還有其他師姐,好象也不用人教,天生就會談情說愛,耍手腕,使性子,欲擒故縱啊欲迎還拒啊欲說還羞啊這些統統無師自通,而且用起來得心應手。
我不行,我覺得很笨。
我甚至不知道,接下這朵花之後,我該用什麼樣地目光看他,用什麼樣的口氣和他說話。如果他要牽我的手,那我讓不讓他牽呢?如果,如果他還要求別的,更多的,那我,那我……
呃,客棧到了。
這一路淨在胡思亂想。
這客棧裡在地下,大堂裡空氣略顯污濁,不過我們的房裡被鳳宜手指一彈,立刻清爽宜人。
“怎麼老看那朵花兒?”
我在肚裡吶喊:那因爲我不知道怎麼看你啊!
不過嘴上說的:“我怕它……太快就謝了。”
“呵,就想這個啊,你的小腦袋,有時候真是不大頂用。”鳳宜把花兒又接過去,手指尖有一點瑩光,點在那朵花的花萼上面,然後再把花遞迴給我:“喏,這樣就不會謝了。”
我看看花又看看他:“這樣,它能開多久呢?”
“你希望,它能開多久?”
呃?
我答不上來。
花無百日紅,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鳳宜這一句,似乎另有他意。
我沒回答他也沒追問,從袖中抖出我們今天買的那些書來,我倒了杯茶給他,然後翻着看他都買地什麼書。
大部分都是些閒書,我地意思就是,四書五經這種東西原來魔域也有哇?這種書在這裡怎麼會有市場呢?我摸起一本翻翻。又丟下。
都不是我喜歡的書。
唔,我喜歡看話本小說,但是又不要太俗套地公子佳人。大概這種書在魔域也一樣難尋吧。
鳳宜把他地那個窺術又使出來,我坐那兒看看街景,喝杯茶,再翻翻書,不知道朱英雄他們逛到什麼地方去了。
閒着也是閒着。我坐在炕沿,一手揮出許多絲來,繼續開始完善我地千蛛網。
這網當然沒有一千層那麼誇張,可是幾百層可是有了。反正我閒着沒事兒就弄這個,弄的層次越多,網越堅牢,我越有安全感。這可是我的防身法寶呢,怎麼可以不下功夫認真對待?
鳳宜看我一眼,沒說什麼。
我織網織的異常起勁投入,沒多會兒功夫已經織好的部分就堆在腳底下。把腳背都給埋了。
鳳宜忽然說:“還想吃昨天麪攤兒的那麪條麼?”
“你不是說賣麪條地夫妻有古怪麼?”
鳳宜搖頭:“我可沒那麼說。”
我把手裡的網一攏,屋裡滿地的白茫茫的蛛絲頓時都消失不見了。
“也好。”
我們順着昨天走過的路去那麪攤,可是巷子盡頭卻是空空如也。
我轉頭看看,沒錯,昨天就是在這裡吃麪的。
但是那麪攤今天沒擺出來。
“咦?白來了?”
鳳宜也有點意外:“去別處吧。”
“嗯。”
他很隨意的,很順手的,很自然的……呃,就攜起我一隻手。然後轉身,緩步朝前。
我則有點木木的,被他牽着走。
不要多想,順其自然。
我在心裡這麼和自己反覆說,沒走幾步,鳳宜忽然停下來。
“怎麼……?”我順着他地目光看過去,那個一身黑衣正緩緩走近的,不就是昨天吃麪時見的那人麼!
鳳宜說,他就是我當年見過的。蜀山的那個青蓮道士。
他爲什麼會在魔域呢?是他也墮落成魔了,還是他別有打算,跑此處來上演一出正邪相對魔域版無間道?
我怕我的目光泄露什麼,把頭轉向一旁,他看起來也是來吃麪的,走到巷口看到那麪攤不在,也意外的停下腳步來。
鳳宜對我說:“走吧。”
我強忍住想回頭去看那個人地衝動,乖乖的跟鳳宜走遠。
“在這兒吃吧。”
我擡頭一看,這酒樓好氣派!足有五層高!雕樑畫棟,燈火輝煌。
我拉拉他袖子:“八成又沒有空座了。還是回去吧。”
“不問問怎麼知道呢。”
鳳宜和我進了那院門。就有穿着青衣小帽打扮的小二來招呼。到底氣派不一樣,服務水準也不同。小二絲毫沒有以衣貌取人的意思。微笑問:“二位要用酒飯麼?可有先訂過座席?”
“沒訂過,有空的桌子麼?”
“哦。三樓還有一張桌,二位不妨隨我來看一看,合意不合意。”
還是瞎貓撞着死耗子了!
我和鳳宜跟着那小二上了三樓,他指着一張靠窗的桌說:“二位看,這裡望出去,能看到不遠處的豐雲河,雖然景緻不如那一邊,不過也算不錯。”
“好,就這裡吧。”
我們要了一味清蒸獅子頭,一道羊膾,一道魚圓,還有一樣是甜甜的杏仁豆腐羹。菜色果然好,色香味俱佳。
遠處的河面上有船,船上有燈,遠遠地一點燈火飄飄然而來,又悠悠然而逝,酒樓上雖然不少客人,但是並不嘈雜擾攘。
我埋頭吃菜,鳳宜說:“等下去河上泛舟吧?”
呃?我愣了一下,嘴裡魚圓兒沒嚼就嚥了下去,結果喉嚨差點兒噎住。
這是……約會?
他平靜的看着我,似乎並不急於得到答案。
我覺得胸口怦怦直跳,一個字在嘴邊打了個轉,然後衝了出來。
“好。”
其實我不想小蛛蛛這麼快被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