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寶聰居然趁着李安生還沒赴任,搶先安排了一切,真是讓李安生哭笑不得。
這叫什麼一出嘛,他還沒娶梅依雲過‘門’呢,這傢伙其不可耐的將內宅佔了,讓他很是進退兩難。
好在衙署足夠的大,他隨便找個地方都能容身,總之是不能跟梅依雲一起呆在內宅,要不然,梅依雲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這夫人一叫,那可就真要變成夫人了。他還沒有搞定楊‘玉’容呢,哪裡敢自作主張。
梅寶聰頓時發急了,他好不容易纔辦妥了這些,就是爲了先下手爲強,要不然只怕妹妹只能做小的命,他何嘗不知道李安生之前對楊‘玉’容的傾心。
濱江關道衙署建是去年九月的時候建成盜匪,很是‘花’了好幾萬兩銀子,可見這個衙‘門’也是流油的衙‘門’。
與哈爾濱遍地都是的老‘毛’子尖頂建築不同,關道是中國傳統式建築與北方地方建築的魂合體,規模龐大,氣勢巍然,佔地面積兩萬八千餘平方米,遵循封建禮儀,呈對稱佈局,左文右武,前衙後寢。
當然,這個後寢暫時給梅寶聰與梅依雲佔了。
梅寶聰大搖大擺的找上來,說是李安生的大舅哥,直接要求住到內宅去,居然沒有人敢多問半個字,誰不知道京城梅家在黑龍江風生水起呢。
反正一衆官員見李安生果然與梅寶聰熱絡非常,看來內宅中那位還真是李安生沒過‘門’的夫人,許多人都在思量着,是不是趕緊送點禮什麼。
只是他們並不清楚,已經有幾個膽子大的,通過梅家帶來的下人進行了行賄,各種珍貴禮物價值上萬兩銀子,在梅依雲的房中堆了一大堆。
梅依雲讓小丫頭霞兒將禮物分‘門’別類放好,造在冊子上,都搬到了外頭的廳裡封存,準備等李安生來了,讓他將這些禮物都送回去。
剛來就鬧這麼一出,她也明白,這些人如此迫不及待,只怕是有問題,她哪裡敢自作主張的收下。
也正因爲如此,梅寶聰決意將帶過來的幾名管事下人一併都遣散,重新找幾個得用的,哪有如此不顧主家的下人。
李安生在一衆官員的陪同下進了衙署,帶來的行李都讓梅寶聰喊人送到內宅去了,李安生也不好意思阻攔,便讓官員們陪着參觀一下衙署。
關道衙署由外至內依次爲照壁、大‘門’、儀‘門’、大堂、二堂、宅‘門’、三堂;東側線上有衙神廟、書房、廚房、戈什房、雜項人房。西側線上有冰窖、督捕廳、洪善驛、會華官廳、會洋官廳。院牆內有車棚、馬廄、茶房、糧倉等。
整個建築羣體錯落有致,結構合理,讓梅寶聰也是讚不絕口的,李安生打定了主意尋一處地方暫且安身,總不能將梅寶聰兄妹趕出去。
既然打了這個主意,他便興致勃勃的開始參觀起這個屬於他的一畝三分地。
大堂是道臺處理重大政事,主持審判的廳堂,也是舉行重大典禮、迎接上級官員的地方,是府衙中軸線上三大主體建築之首,建築風格及內飾非常壯觀。
站在堂前,李安生感慨萬千,後世電視上所看到的場景今日居然再現了,他還是第一次出任文官中的地方主官,想到那些電視劇中的官員形象,往堂上一坐,驚堂木一拍,哼哼。
大堂前有抱廈,上懸“公廉”二字,明確昭示着“一心爲公,清廉行政”,抱廈柱上有一幅對聯,上聯是:“看階前草綠苔青,無非生意,”下聯是“聽牆外鴉啼鵲噪,恐有冤魂。”
堂中央懸匾額“明鏡高懸”,下方立有屏風,屏風上繪有海水朝日圖,水清,日月,也就是清正廉明,這正是身爲一任道臺所應有的品格和氣度,屏風上方圖有一隻展翅翱翔的雲雁,這是四品文官的標誌,屏前高出地面約一尺的地方叫做作案臺,是道臺審案時坐的地方,道臺審案時,端坐案後正中,正好是屏風中朝日升起的位置,表示道臺如日中天,明察秋毫。
別說是普通百姓,就連李安生都心生肅穆凜然,這做官好,可做官也難啊。
看到那案臺上通放有文房四寶、令籤筒、驚堂木等升堂用品,他想到後世電視中官員猛拍驚堂木時的場景,有些好笑。
令籤是道臺用來宣佈判決、發號施令用的,一種是黑‘色’,一種是紅‘色’,黑‘色’用於較輕刑罰,就像打板子,紅‘色’令籤只有在判死刑時才使用,案的旁邊有一木架,上置官印及委任狀。
李安生信步上前,捏着令籤,微笑着對隨從官員說道:“大家都看到了大堂上懸的這八個字,一心爲公,清廉行政。在我手底下做官,很容易,做到這八個字,便能問心無愧。若是有人爲了一己之‘私’,不顧國家利益,別怪我辣手無情。”
這話一出,可沒有人敢正面相抗,即便其中也有幾個宗室貴胄,哪裡敢強項?一個個都低下頭去,表示謹受教,這李二愣冷麪殺心,連親王貝勒都敢往死裡得罪,別說他們這些人。
不過也有靠山較穩的,心下腹誹,這李二愣,果然是個官場二愣子,總得想個法子將他擠走纔是,不然的話如何繼續收錢,他們可是好不容易纔謀到了這油水衙‘門’的實權。
站在二堂前頭,李安生讓隨行官員都散了,各自去辦公去,別搞得興師動衆,他最討厭的就是這個,官氣十足。
那現在下雨的話,要不要爭先來給哥打傘啊?要不要做做秀?
二堂是處理一般民事案件的地方,堂‘門’上方懸有“清勤慎”三個大字。
李安生看着那些官員三三兩兩散去的情景,心中滿是冷笑,這三個字每日都在他們眼前,可有多少人正眼瞧過?
“清”有兩層含義,一是不貪財,無受賄,除自己俸祿外不收取一文錢,另一層是行爲要合乎道德規範。“勤”是敬業,勤於政事。“慎”是處理政事、刑事要慎重,既要有自己的見解,敢於堅持,還要合法、合理、合情。
程德全親口跟他講過這三個字的含義,語重心長,循循善‘誘’,剖析的明明白白,讓他一直很感‘激’,可此刻才真正的明白了爲何當初程德全的執着與認真。
他這個道臺雖然是關道,可也是分守道,也主官下面的府縣政務,比起後世的主管副省級略低,比地市略高,加上哈爾濱的重要影響,他這個副省級還是很地道的。
他的所作所爲,無形之中將會給治下帶來極大的影響,幹得好造福一方,幹得不好就要爲患一方。
官真的不是好當的,程德全真情實意,讓李安生感動,也更加感到身上的責任深重,這不是鬧着玩的,穿越者李二愣如今也是副省級了。
他掃視着整個官廳,兩旁柱上有聯,上聯是“頭上有青天,作事須循天理”,下聯是“眼前皆瘠地,存心不刮地皮”。
心裡也是喟嘆,這清朝的官場雖然黑暗腐朽,但是還是有許多人恪守職責,不爲別的,就爲這麼多明顯帶有警示作用的對聯與匾額。
而進入二堂首先映入眼簾的“正大光明”四個字,慈喜就常常手書這四個字賞賜給有功的大臣,這既是對官員的執政要求,也是對他們不要揹着朝廷搞結黨營‘私’勾當的提醒。
至於柱子上‘門’廊上到處可見這等大字,“法行無親,令行無故”,“賞疑唯重,罰疑唯輕”;“仁恤”;“崇高惟在德、壯麗豈爲威”;“恪勤”;“不要錢原非異事”,??“太要好亦是‘私’心”。
李安生自己光明磊落,看到了難免觸目驚心,更何況那些貪官污吏?
不過那些蛀蟲敢於貪腐成風,必然是已經無視這些警句。
**成風的事態嚴重,清官難當,好事難辦,李安生也對官場有自己的理解。
只是,眼下他還不顧上來整風肅紀,他的溫飽還沒有解決呢,讓他住哪?
梅寶聰也知道自己是‘操’之過急了,好說歹說將妹妹騙進了內宅,現在‘弄’的裡外不是人。
李安生本來想住進軍營去,反正他還有編練新軍的任務,作爲一鎮統制,在營房‘弄’個舒適點的住處是沒問題的,但是考慮到梅依雲的感受,以及處理政務的需要,軍營暫時是不能去住的。
想來想去,只能住到書房裡頭,只是外邊的人會怎麼想怎麼看,卻不是李安生能左右的了。
看到李安生要往書房裡去,梅寶聰立馬不幹,“李二愣,你要敢住到書房裡頭去,外邊人會怎麼看我妹妹?這不是我家在此地沒有宅子嘛,你要讓我們住哪裡去?難道你要我妹妹‘露’宿街頭?”
李安生對於這種耍賴撒潑的行爲很是無奈,想來想去,只能跟着往內宅而去。
好在內宅也大,總能找個地方安歇下來,只是梅依雲從今往後,可就別想再嫁給別人了,梅寶聰要的就是這結果,頓時眉開眼笑。
梅依雲出來跟李安生見了禮,便將送禮的事情說了。
李安生心頭巨震,這些貪官也太肆無忌憚了些吧,居然也不試探試探,直接就將禮物送到了他內宅中,不僅神通廣大,而且還有恃無恐,好像理所當然。
“馬哈大人,這回我們送了禮,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朱麻子,你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少了,哪個貓兒不偷腥?我可是聽說那李二愣在黑龍江就是個愛聚斂的主,據說他名下的財產比京城有些大人家都多呢。咱們這些禮,對他來講還算是輕的。”
“對對,正是如此,咱們將禮送了,意思也明瞭,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干。他要來惹咱們,咱也不是好惹的。”
這幾個官員平日裡沆瀣一氣,貪污**,也將上官不放在眼裡,至於李安生,也是稍微有些戒心,並不以爲如何。
他們要聯合在一起,基本上就能架空多個部‘門’的權力,讓李安生無可奈何,加上他們背後都有人,所以做起事來頗沒有顧忌。
李安生第二天就碰了釘子,張榜公佈選取賢能,不拘一格降人才,想要爲衙署補充新鮮血液,或者讓衙署中鬱郁不得志者能夠得到提拔,沒料想,沒有幾個人前來應選。
他這第一把火就燒到了空處,而且還惹人笑話。
你李安生不是想要‘精’簡部‘門’,裁汰冗員麼,還想着要提拔賢能,這是觸動了許多人的利益,沒‘門’。
沆瀣一氣的官員們坐在官廳中不動,只要讓手下的吏員去串串‘門’,立刻就形成了統一聯盟。
既然形成了串聯,其他的官吏也紛紛開始觀望,別被這把火給燒到,也別給人家孤立。
就連許多關道衙‘門’衙役都開始陽奉‘陰’違,消極怠工起來。
李安生手底下無人可用,只能吃癟。
“年輕氣盛啊,年輕氣盛,這李大人上來就擺出了大幹一場的架勢,自然要給人擋了擋,不管擋得回擋不回,往後都能讓他消停些。”
老文案吳斌捏着茶壺,嘬的吱吱響,將茶壺往桌上一頓,顯得有些惋惜。
文書‘毛’洪‘波’在旁遞煙倒水,很是殷勤,不是拍馬屁,而是他對老吳斌尊敬的很。
幾十年吏員當下來,吳斌的一雙眼睛早就成了火眼金睛,心也成了七竅玲瓏心,也常常跟他說些爲官之道,乃至做人之道,深入淺出,讓他受益無窮。
‘毛’洪‘波’也清楚老吳斌早年也有一番志向,只是給無情的現實所磨滅了,故而用心的指點他。
吳斌自己也常說,這官場是徹底的爛透了,做官是最沒有前途的,除非相當貪官,可當貪官也要有‘門’路才行。
即便如此,他還是樂此不疲的教導‘毛’洪‘波’,以後當了官一定要清廉公正,也是存了一絲希望。
他們也聽說過黑龍江如今吏治清明,比前些年要好上許多,而反觀吉林,走了個禍國殃民的滿人將軍,來了個修鐵路並無大能的陳紹常,拍馬也趕不上黑龍江。
還好,來了個李二愣,吳斌當初就拍手叫好,以爲這是濱江關道的一絲希望。
‘毛’洪‘波’的心情有些低沉,他本來想要去揭榜應選的,可是,他被人威脅了一番,只能怏怏的回來,爲着李安生這樣的好官遭到抵制而惋惜。
“吳大爺,您不是說,這李大人非尋常人麼,怎麼一上來就如此‘操’之過急?”
吳斌也有些不解,這也太急躁了,急躁得根本就不像要在這裡大展身手的樣子。
撲朔‘迷’離啊,照道理李安生闖出如此名頭,是不會如此草率與‘激’進的。
‘毛’洪‘波’本來想再去應選的,可硬被吳斌給攔了下來,如今的形勢連他都看不清,還是不要貿然行動的好。
李安生對於底下的暗流涌動以及明面上的挑釁一概不理會,而是帶着胖叮噹微服出巡去了。
關道衙署中的那些跳樑小醜以及他們籠絡的一大羣城狐社鼠,他一概的不放在眼裡,根本就沒有將他們放在心上,對於他來說,只是一羣螻蟻罷了。
哈爾濱跟後世簡直就是兩個世界,這裡是俄國人的天堂,是“萬國商埠”,是東方的巴黎,這裡比上海更加的有洋味道,因爲這裡大多是俄國建築。
這裡大部分的房子都是俄式尖頂板加泥木結構,皆用上等紅松建造,天棚板、地板足有2寸厚。
俄國人蓋房子講究保溫,除在天棚、外牆夾層間灌滿鋸末外,還在天棚板與鋸末間、牆板與灰條子間鋪設一層厚厚的黑氈子,這樣冬暖夏涼。
房子都是臨街開‘門’,家家有‘門’鬥。有的一幢幾家,有的獨‘門’獨戶。在由房子圍成的院落中間,是一排高大的木製倉庫,紅松房架子粗大而結實,上面鋪着瓦壟鐵。
房前屋後,是一棵棵枝繁葉茂的大榆樹,樹齡不低於百年,在炎熱的夏天,綠樹成‘陰’,格外涼爽。
現在好像一有聚居區,立馬會在四周種下無數的榆樹,這好像成了通例,讓李安生好笑,又感到悲哀。
老百姓都是餓怕了的,故而念着榆錢子兒的好,在災荒年,那可是能活人無數的菩薩樹。
李安生能夠理解這種心情,他小時候就經常聽父母長輩講過那個災荒年代,無數人被餓死,更多的人在死亡線上徘徊的故事,他聽那些長輩講述他們親歷的飢餓到極點那種感覺,當時沒什麼,可到黑龍江之後就明悟了。
這裡的常住人口就有五六萬,常年在此的商戶等流動人口達到了十五六萬,堪稱繁華之地。
街面也很寬,能跟奉天一比,也很平整,街邊的兩溜大瓦房鱗次櫛比,後面夾雜着許多的尖頂。
不過,那些大搖大擺昂首‘挺’‘胸’的俄國人讓李安生很不爽,這裡可是中國的地方。
沒辦法,眼下東北的行政力量也好軍事力量也好,都放在了奉天,以及長‘春’等地,放在了日本人身上。
至於沙俄,只要不‘逼’人太甚,徐世昌還是不想太過得罪。
這兩年又有黑龍江的異軍突起,給沙俄造成了極大的壓力,使得整個沙俄在哈爾濱的滲透也收斂了不少。
但是,從大街上隨處可見的俄國人身上,就能看出哈爾濱的危機,俄國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