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湯也不多問,開着車子駛向學校。程江南沒辦法接受莫名其妙的結果,來看他,“裴景軒去警察局要求結束調查的事,你知道嗎?”
“他去警察是我送的,至於去的原因,我不清楚。”
老湯的迴應讓她再次陷入迷霧以及不快之中,再沒說什麼,她把自己沉在了椅子裡,只睜着一雙眼發呆。
回到宿舍,她坐在牀上發呆,想着自己的反應是不是過激了。想到最後,還是覺得裴景軒做得不對。他沒有理由在結束了案子之後連個理由都不給她。
手機響了一下,來了微信,是裴景軒發來的。問她有沒有回宿舍。
垂眸看了好久,她沒有回,直接關了機睡覺。
之後幾天,她都沒有回公寓,呆在宿舍裡。裴景軒似乎也默認了她這種做法,並沒有打電話過來。倒是老湯來了一回,給她送換洗的衣服。
送完東西也不急着走,欲言又止。
程江南看不過去,開了口,“有什麼您就說吧。”
老湯這纔出聲,“我聽說了,老闆讓警局的人別再調查幕牆砸人的事,您生氣,我也能理解。但老闆這個人做事從不草率,一定有自己的原因,而且是深思熟慮過後才下的決定。”
如果他真的深思熟慮了就不會下這樣的決定,自己的命就那麼不重要嗎?若在以往,她會相信這話,但這件事上,她不能釋懷。
她沒有迴應。
老湯沒好再說什麼,給了東西便走了。林夢夢抱着衣服上樓,解開袋子時,看到裡面的餐盒。盒子裡做了些小吃,色香味俱全,應該是裴景軒讓人做的。他寧願用這種方式關心她都不願意說出真正原因,這是爲什麼?
仇濤很快又打來了電話,告訴她,裴景軒不僅結了這件事,疤哥那邊當年受人唆使將他帶進乞丐幫並斷了手的事也沒有追究。
程江南這會兒終於理出了些頭緒來,他這是要放過裴藍橙的意思啊。是否,他也確定了幕牆就是裴藍橙指使人做的?
顯然,他是看重手足情纔沒有找裴藍橙麻煩的,只是,裴藍橙卻未必把他當手足,否則也不會到如今還要來陷害他。
對於裴景軒以前所做的一切,她都很欣賞,唯獨在處理這件事上,她始終持保留意見,半點不認同。
下午,程江南從圖書館走出來,之前和鄔梅梅約了要去吃火鍋的。原本想帶上程江北,他出去參加演講比賽去了。程江北學什麼像什麼,一直是她的驕傲。
原本約好在圖書館門口見面的,到了地方,卻沒有鄔梅梅的影子。程江南四處尋找,看到了樓梯側邊的裴慕陽。他背對着她,有陽光斜射過來,落在他身上,拉了長長的影子出去,冷漠孤獨。
她沒動,他已回頭,不滿壓上了眉頭,“這麼遲纔出來?”
他這話……好像自己跟他有約遲到了似的。
“你怎麼來了。”知道避不過,她只能出聲。
“來看你。”他並不避諱,一如既往地霸道又自負。
程江南看着自己,“我沒覺得自己有什麼好看的。”
裴慕陽薄涼的目光刺過來,是對她的話的不滿,既而勾脣,“我說好看就好看!”
好吧,他向來這麼霸道。程江南不跟他計較,“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鄔梅梅說的。”他答得很淡,目光終於軟了些,但那份漠然和孤獨沒有消散,落在人身上,總顯得過於清冷。
“你這些天都住在學校?”他不冷不淡地問,知道的倒不少。
程江南沒答。
他也不介意,甚至展了展脣,是心情好的意思。她沒和景軒在一起,他很開心。
一陣風吹來,程江南縮了縮身子,給冷到了。
“身材又不怎麼樣,跟什麼風!”他不滿地朝她瞪一眼,嘴裡刻薄着,手卻沒停,解下了自己的西服外套。馬上,一件帶着體溫的外套落在了她身上。裴慕陽的手有些重,壓下來時壓得她脖子沉了下去。
他不忘用力扯扯衣襟,把衣服拉攏。她此刻才明白他的話意,大概是說自己穿得太少,要風度不要溫度。
她自然是不會要他的外套的,急急取下,要還給他。
裴慕陽冷了眼,“你敢!”
“我自己有外套。”她從身上的大包裡把外套取出來,揚了揚。就算沒有,也不會要他的。
裴慕陽嫌棄地看着她的大包,裡面外套,文具,書,什麼都有,簡直就是個百寶箱。衣服一拿走,就癟了一大塊,像個豬肚似的。
她自己倒沒覺得有什麼,把他的衣服塞了回去,穿上自己的外套。裴慕陽沒有對她怎樣,卻掏出手機打電話:“訂一款好一點的包送過來,款式?最流行最好看的!女款!”
這話,程江南是聽到的,但這事跟自己無關,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鄔梅梅呢?”人遲遲不到,她難免好奇。她的去向是鄔梅梅告訴裴慕陽的,想必他和她見過面,她並沒有抱多大希望,隨口問了這麼一句,也沒想裴慕陽答。
裴慕陽卻答了,“給我拿東西去了。”
他眯着眼,一臉理所當然,半點不覺得指使別人拿東西有什麼不對。
程江南卻給驚住了,轉頭回來盯着他看。鄔梅梅這人並不是好支使的,不是關係非常好或是極喜歡的人,是不可能給跑腿的。
“被我迷住了?”他回了一道淡漠的光芒回來,朝她,難得地開玩笑。即使只是和她站在一起,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他也覺得舒服,暢快,溫暖。
他開始慶幸那晚什麼都沒做,否則就不會得到這樣的機會了。
程江南給他這玩笑冷到了,打了個寒戰。她沒有避開他的最大原因是他上次沒有動她,讓她覺得,他風流卻不下流,算不得頂頂正直,但還是有底線的。
鄔梅梅的身影終於從遠處而來,估計跑了太遠,步履都透出了跌撞。看到二人,吃力地揮着手,程江南從她的大眼裡看到了閃閃金光。
她邁一步,卻並沒有迎上去,反而靠向裴慕陽,“裴慕陽,鄔梅梅這個人一根筋,認死理,你如果沒有想法就別靠她太近。”
裴慕陽哼一聲,氣息冷冷,“程江南,你是在擔心我愛上她嗎?放心吧,我對她沒興趣。”
“……”她沒有擔心愛上,只是怕不愛又去招惹。這話沒有再機會說,鄔梅梅已經走到面前,把東西遞給了裴慕陽,“你的錢包。”
裴慕陽接過去,眉底依然一片薄涼。他這人,就像是從冰裡生出來的,不論何時都那麼冷。
程江南扯扯自己的衣服。
“走吧。”她扳着鄔梅梅走出去,裴慕陽隨在後面。程江南不解地來看他,“你跟着我們幹什麼?”
“不是吃火鍋嗎?我也要吃。”這個時候的裴慕陽又像一個孩子。
鄔梅梅撞了撞她,“我剛剛不小心說漏了嘴,他就說要去吃,我沒好拒絕,要不……”她推了推程江南,“你也知道,我的論文就是研究他嘛,論文能不能過關,全靠他了。”
“可我們去的地兒,他能去嗎?”對此,她深表懷疑。
“有什麼地方是不能去的?”裴慕陽代替鄔梅梅做了回答,落在他們身側。身形修長,單手插袋,又酷又冷又帥又不羈。
鄔梅梅暗自裡再掐掐程江南,是求情的意思。
雖然不想和他同桌,但鄔梅梅的畢業論文材料還沒有準備多少,她自然不能拉後腿,只能默認。
三人進了一家極爲普通的川菜館,油乎乎的老闆娘跑來,對着眼前的帥哥咧嘴,差點流出口水來。
裴慕陽擰了擰眉頭,到底沒有說什麼。他慣有的冷氣將老闆娘唬住,沒敢近距離接觸。鄔梅梅點了火鍋底料,同時點了一堆小菜。自己愛吃的,程江南愛吃的都一清二楚,也不用程江南動嘴。
點完,偏頭來看裴慕陽,“你還要吃什麼?”
裴慕陽頭一次來這種地方,自然不知道什麼好吃,冷漠地搖頭。他把位置朝程江南身邊挪了挪,兩人靠近了些。不知道爲什麼,坐在如此不搭調的地方,他還會覺得舒服,是因爲身邊坐了程江南的緣故嗎?
菜很快上來,他低頭吃東西,話顯得很少。鄔梅梅和程江南驚訝地發現,他竟然一點都不挑剔,給什麼吃什麼。
待到他去洗手間,鄔梅梅忙來晃她,“看到沒看到沒,好好喂啊。”
程江南一口菜沒含好,給吐了出來,“你以爲是喂牲口啊。”
鄔梅梅只嘻嘻笑着,目光一直停留在他消失的方向,眼眸裡有着細碎的光點,璀璨得像鑽石。程江南的心咯噔響一次,此時已經印證了在圖書館時的想法,鄔梅梅對裴慕陽是有感覺的。
她一直不承認,是自己都沒有發覺的緣故吧。做爲好朋友,是該勸還是該支持?一邊希望鄔梅梅勇於面對愛情,走出父親留下的陰影,一邊又怕她受傷害,程江南覺得矛盾極了。
裴慕陽的手機放在桌上,響了起來,是裴藍橙的號碼。兩人沒敢接,由着它響。裴慕陽回來,只看了一眼,便調成了靜音丟進袋子裡,沒有接的意思。
後半段,裴慕陽袋子裡的手機一直不閃爍,說明裴藍橙沒有放棄尋找他。
吃完飯,他甩出了自己的錢包,“去結賬!”
錢包落在程江南面前,是要她去的意思。程江南沒拿,去掏自己的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