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向東的秘書看向裴瑜宸和燕菡,目光復雜,語氣似是懇求又似埋怨,“書記一早就出來親自挑選補品,這幾日基本沒休息,大量抽血導致免疫力下降,又沒有得到有效休息,一下感冒了。裴主任,您幫着勸勸,讓他去住院吧!我實在勸不住,後勤部都急死了!”
“住口!咳、咳、咳誰準你多嘴,出去。”郝向東不悅,極少有的動怒。
李秘書不甘的叫了聲:“書記……”
“我叫你出去。咳咳……”見書記動怒,又是一陣咳嗽不止,李秘書忙住了口,嘆着氣退出。
燕菡聽到他如同撕裂心肺般的咳嗽和喘息,她微微皺眉,不知怎麼了,心中不自覺的多了一絲隱隱的不安。
咳嗽聲漸停,郝向東沒有再開口,只是靠在沙發上,目光溫柔而又複雜,一直看着她的臉。她感覺到他的視線,別過臉去,有些不自在。總覺得這樣的視線,詭異得讓人心裡發顫。
“郝叔,去住院吧!”裴瑜宸開口。“你不是普通人,您還要以全省工作爲重!”
燕菡終究是善良的,不忍心地,良久,開口:“郝書記,您還是去住院吧!咳嗽的似乎很嚴重。”
她叫自己郝書記,郝向東心底無比的酸楚,這該是他萬般寵愛的孩子,卻一天都沒有在自己身邊長大,他從來不曾盡過對她一天做父親的責任。可是,孩子卻是善良的,他很欣慰,更多的是自責。
郝向東大概意識到什麼,有些話,不能說。有些事,急不得。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看向他們:“營養師留下來,補品按時吃,不要意氣用事。也不要因爲任何原因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我這就回去,還會來看你!”
“您爲什麼要來看我?”燕菡不知怎麼就問出了這句話,似乎不在她意識之內。“請不要再來了,一點血真的不足掛齒!”
他是省委書記,她是平凡的小老百姓,她不願意跟這個大官有任何的聯繫,即使他感激她給他女兒輸過血,她也不願意成爲書記大人關心的對象。
郝向東微微一震,眸光忽然暗沉下去,像是十分難過的樣子。
燕菡一下子有點手足無措,不懂郝向東怎麼這樣的神情,而對於自己奇怪的心情和言語有些懊惱,她這是怎麼了?低下頭,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
裴瑜宸怕燕菡情緒激動,她的身體現在根本經不起折騰,看向郝向東,“郝叔,請回吧,菡菡需要休息了!”
終究沒有再說什麼,郝向東再度看了眼菡菡,開門離開。
“我去送一下!”裴瑜宸拍拍燕菡的肩膀,出去追郝向東。
幾個大步追上郝向東,裴瑜宸低聲道:“郝叔,她什麼都不知道!但她知道車禍那件事。她猜了,我沒隱瞞過去。菡菡是個很敏感的女孩子,也很聰慧,您今天的一些行爲她可能會多想!”
郝向東視線悠遠,微微點頭。“我短時間不會再過來了,你照顧好她!”
“我自然會!”裴瑜宸沉聲道,眸光中閃過什麼,若有所思,像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半天,他下定決心又道:“郝叔,上次郝卿生孩子,也是菡菡輸血給她。那時她輸了400cc,可是卻不急着走,她說如果血不夠還可以再抽點!”
郝向東一下怔忪,臉色瞬間白了白,他一天不曾關心過的女兒,救了她的另外兩個妹妹,郝向東心底的自責更加的濃烈起來,拳頭在身側握緊,神情糾結了下,瞬間又恢復了平靜。他不是那種在外面輕易暴露自己情緒的人。可是裴瑜宸還是撲捉到了他的神情。
他承認自己有點卑鄙了,說這些話,就是要郝向東自責,就是要激起他的怒氣,他不能放過許以清,郝向東不出手,但起碼不能站在許以清那邊。所以,他要他愧疚,即使這樣做,很卑鄙,可他顧不得了,他只要菡菡平安!
“可能是因爲長期的營養不良,她抽完血不多久就暈倒了!那時我們還不曾在一起,可我發現她就是個小傻瓜。自己明明貧血,卻還要抽血給別人!當時她妹妹也住院,她媽媽陪着,菡菡抽血後,連個營養餐都捨不得吃!母女兩人在病房裡肯饅頭,最好的給住院的燕霜吃。啓航給他們加餐,可是基本都是被拒絕的!她和她媽媽都是不願意欠人人情的人”
裴瑜宸的話,成功的讓郝向東再度臉色大變,他直起身子後退兩步,緩緩轉過身去,胸膛微微起伏,眼睛盯着裴瑜宸,輕聲問道:“瑜宸,你見過她媽媽?”
裴瑜宸看了眼四周的警衛,還有部隊的士兵,不遠處的展廷江,壓低聲音道:“第一次見,在醫院病房。跟我媽,跟您夫人比,她看起來足足比她們要老十幾二十歲。歲月並沒有眷顧她,在她臉上發上留下了太多的滄桑痕跡。可是,她很乾淨,清清爽爽,眉宇間寫着一抹淡淡的哀愁,似乎有千言萬語都在眸中,卻又很平靜!她跟菡菡可能長期遭遇家暴,我親眼見過菡菡一身是傷的從宿縣回來。”
“家暴?”郝向東錯愕着,“你說她們母女常被打?”
裴瑜宸點頭:“燕治國脾氣不好,想必您也知道了!也只有那樣脾氣的人會選擇那樣極端的方式了卻殘生吧!聽啓航說,他跳樓那天您也在醫院,還親自過去詢問了情況。菡菡說無論怎樣,燕治國都是她的父親!那時我不知道燕治國是她繼父,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才知道林素是爲了給女兒戶口,爲了菡菡的戶口,才被迫嫁給燕治國的!想她顧錦書,因爲那些莫須有的事,被我爸爸拋棄,被顧家老爺子逐出家門,一生顛沛流離,隱姓埋名。那些苦,我不知道在那個年代,她怎麼度過的!但我想她跟燕治國結婚,也只因燕治國可以給菡菡一個正常的家,不讓菡菡小時候被人嘲笑是沒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