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天雙猿站在白展雲身前,帶着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看着他。
這嘯天雙猿這般看着白展雲,白展雲還不擔心,那女子卻是擔心得很,這兩個怪人殘忍的手段她方纔已經親眼看到,她打心底替白展雲擔心,擔心他也如他們一般,死得悽慘。
她不擔心自己,卻先擔心這與他素不相識的陌生男子。女孩子的心,有時候倒真是奇怪得很。
高一些的猴人吱聲道:“臭小子,這次你還想逃走麼?”
白展雲一怔,似笑非笑的道:“逃,我爲什麼要逃,我可從沒有想過要逃。”他接着又道:“對了,上次那是別人拉着我逃,我本就沒有逃走的打算。”
矮一些的猴人怒道:“上次帶你逃走的小子哪裡去了?”
白展雲笑道:“他走他的,我走我的,我又沒有負責看着他,他去哪裡,我怎麼知道?”
綠衣女子突然道:“你們不能傷害他。”
兩隻猴人一怔,白展雲也是一怔,一齊看向那女子,兩隻猴人同時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脣,那高一些的猴人吱聲道:“除了上次那小狐狸精,好久都沒有見到這麼標緻的女娃娃了。”
矮一些的猴人吱笑道:“看她細皮嫩肉的,一定比那小狐狸精還好吃。”
那女子瞧着這兩人的眼神,神情顯得很是害怕,到了這時,她似乎才擔心自己。
白展雲笑道:“好不好吃,你們也吃不到的。”
兩人又看着白展雲,同時開口道:“爲什麼?”
白展雲道:“因爲我在這裡,所以你們吃不到。”
矮一些的猴人嘿笑一聲,道:“小子,你還是乖乖的將神器教出來吧,不然,我會勉爲其難的先吃了你的。”
白展雲道:“神器給不給你們,都無關緊要了。”
兩隻猴人一愣,高一些的猴人不解道:“爲什麼?”
白展雲道:“因爲在下還有幾分俠義之心。”
兩人不明所以,矮一些的猴人怒罵道:“這和你小子有什麼狗屁的俠義之心又有什麼關係?”
白展雲嘆息道:“只因爲你兩位殘暴得連畜生都不能比,在下本也不想管的,但心中那幾分俠義之心作祟,若不除了你們,便覺得有些過不去。若在下沒有這幾分俠義之心,便不會殺兩位,這樣一來,豈非對不起這天下蒼生。”他接着道:“明明有這麼大的關係,你怎麼說沒有關係呢?”
矮一些的猴人怒罵道:“放你他孃的狗屁,老子到要看看這次誰還能救你。”說着,剩下的那隻左手一下向着白展雲揮來。
他人本來小得很,可這一隻手揮來,卻是大得很,那手掌足有簸箕那麼大,那力量足以打垮一棟房子。
白展雲心中一凜,縱身後退,那高一些的猴人一步跨出,便擋在了白展雲後退的路上,他跨出這一步的時候,身軀已經有三四丈那麼高。
白展雲凌空飛起,木劍已經在手上,而那矮一些的猴人身軀也陡然暴漲,兩隻巨大的猿猴將白展雲圍在中央,這邊那女孩更是擔心,但那老者卻是拉着他跑出了好遠好遠。
矮一些的猴人獰笑道:“臭小子,上次有個怪物幫你,這次你連怪物都沒有了,還想逃麼?”
白展雲無奈道:“我都說了我沒有要逃的打算,你怎麼就聽不懂人話呢。”
高一些的猴人喝道:“廢話少說,看大爺將你揉成肉丸子吞下。”說着,一隻巨大的手掌向着白展雲蓋來。
白展雲只覺得天地都暗了下去,他手上法決一頓,一個個道家梵文落在木劍之上,整支木劍帶着奔雷之聲,一下向着那巨大的手掌撞擊而去。
一聲脆響,木劍竟是將那巨大的手掌穿透,接着,自那傷口處,一道道冰層蔓延而去,沒一會,他整個身體都被一層厚厚的寒冰包裹着,而他也不能動了。
木劍一下自天際飛回,帶着一道奔雷撞在那偌大的冰雕上,那冰雕一下碎裂開來,成了一地的冰屑,冰屑滑落下來,將那小小的麪館都給淹沒了。
另一隻猿猴見了這般,竟是怔得動也不動。
白展雲凌空而立,衣訣飄飄,當真是瀟灑已極,似笑非笑的道:“現在你知道我沒有說謊了吧?”
那猿猴回過神來,怒喝一聲,聲音震得人耳朵發麻,他巨大的左手一揮,地上的巨石,樹木,冰屑……全都飛了起來,向着白展雲席捲而去。
白展雲搖頭道:“本來打算只要你一隻左手的,現在連命也不能給你留着了。”一邊說話,他手上法決變動,無數長劍自他手上飛出,將那無數飛來的巨石,樹木,冰屑全都擋下。
接着,長劍之間奔雷炸響,一道巨大的閃電衝出,擊在那猿猴偌大的身體上。
那猿猴還沒反應,身上一根根黑色的體毛全都撐直起來,看上去就像一個仙人球,滑稽而可笑。
他偌大的頭頂上,冒着騰騰白氣,本來就黑的身體現在更是黑得如同木炭一般。
白展雲笑道:“你可別動,不然命都沒了。”
那猿猴怒吼一聲,左手一揮,向着白展雲拍來。
他沒有拍在白展雲身上,因爲白展雲沒有騙他,他一動就真的命都沒有了:他的手才舉起,便燃燒起來,一個眨眼間,他偌大的身軀便成了漫天灰燼。
場地上,什麼也沒有了,只有漫天飄落的桃花,只有一地雜亂的冰屑與燒焦的碎屍。白展雲身體落下,伸手抓過一株桃花,落在那老者與女孩的身前。
他上前一步,走到那女子身前,將桃花插在還在愣神的她的鬢邊,笑着道:“這樣就更美麗了。”說着,又看了她一眼,便轉身順着那條小道走去。
女子面色緋紅,看着他離去的身影,突然大聲道:“你叫什麼名字啊,要去哪裡?”
白展雲不回頭,大聲道:“我叫白展雲,去哪裡也不知道。”
那女子大聲道:“我叫柳絲絮,你……”白展雲已走遠了,她說的話他已聽不到了。
女子愣愣的站在地上,心中似乎有些失落,那老者上前道:“他走了,他無論如何都要走的,他並不屬於我們這一類人。”
柳絲絮不停在口中默唸:“他不屬於我們這類人,他不屬於我們這類人……”突然道:“可我……”
“可我”什麼?她卻是沒有說下去。老者低聲道:“如今這裡也呆不下去了,我們也走吧。”
白展雲斬殺嘯天雙猿之後,便一路向南,這一次他自然是要去找自己的師父蕭巽,然後將靈珠融的事情與他說,順便將一些不清楚的疑問都問清楚。
一路南下,他聽到最多的一個話題便是關於柔冉人犯難之事,他自己也並不在意。此時,他站在長江北岸,碼頭上,空氣裡有雞羊的臭味,木材的潮氣,桐油的氣味,榨菜的辣味,茶葉的清香,藥材的怪味……
再加上男人嘴裡的酒臭,女人頭上刨花油的香氣,便混合成一種惟有在碼頭上才能嗅得到的特異氣息。
一顆大樹下,幾個船伕正在擺着一桌的酒菜,一邊吃一邊大聲談論着。
只聽一人道:“也不知道這世道怎麼了,老子在這長江上行船一輩子,也沒遇上這樣的事情。”
另一個大漢道:“這裡還好,聽說外面都打起來了。”
那先前抱怨的人問道:“怎麼,是那柔冉人麼?”
那後面說話的大漢撕下一隻雞腿,在嘴裡咬了兩口,道:“何止是柔冉人吶,聽說南邊的蠻荒彝族也快打到雲南了。”
白展雲一聽這話,心中一驚,蠻荒彝族打到雲南,那舅舅母親們怎麼樣,是不是已經搬走了?搬走又會搬到哪裡去呢?他心中是又擔心又焦急。
白展雲不多想,上前便道:“船家今日可駛船?”
兩個大漢擡眼看了白展雲一眼,見到竟是這麼一個落魄的男子,那吃着雞腿的大漢便道:“船家不是駛船還是船家麼,你去哪裡?”
白展雲道:“過江,到南方去。”他已不打算去找師父了,而是先回家看看。
大漢道:“出價多少?”
白展雲道:“六十兩。”
大漢眼睛一亮,想不到這落魄的少年出手竟是如此大方,六十兩,那可夠他跑三次了。
白展雲自然知道過江的價格,他給這麼多,只是他擔心家中親人,更不想與這人討價還價浪費時間。
大漢不說話,白展雲問道:“走不走?”
大漢道:“走,怎麼不走。”接着又笑着問道:“我們做這行不容易,都是先付錢的。”
白展雲話都不說,伸手便拿出六十兩,五十兩一錠,十兩一錠。
大漢一愣,看了白展雲一眼,然後只有收起銀子。他本不是真的先付錢才跑,只是他不相信眼前這落魄男子真有這麼多錢,是以才這般說。
拿着銀子,他便酒也不喝了,雞也不吃了,笑着道:“少爺這邊走。”
上了船,便一路向着南方駛去。
白展雲站在船頭,看着前方,滿是焦急與擔憂之色,此時他催促道:“船家,能不能快些?”
大漢笑着道:“好嘞。”說着,杆子一打,小船箭一般向前竄去。
大漢笑着道:“少爺這般急,不知趕去何處?”
白展雲道:“雲南。”
大漢一驚,道:“啊?少爺去雲南作甚,聽說蠻荒彝族已經打到雲南了,那裡現在可亂得很。”
白展雲道:“這小小的彝族,爲何能打到雲南來?”
大漢道:“聽說那彝族有妖物大軍,朝廷軍隊節節敗退,根本抵擋不住。”
白展雲沉思道:“妖物大軍?”突然,水上“啪”的一聲巨響,小船震動起來,一層層大浪席捲而來。
大漢驚呼道:“不好,這怪物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