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柔情若水 冷月似凝霜
夕陽斜照,冷風瑟瑟,秋天已過,冬日慢慢襲進。此時風已微微刺骨,龐少非衣着單薄,又是深受重傷,身體已經漸漸不支了。市集繁華,好不熱鬧!龐少非一個人搖搖欲墜地走着,看上去是那樣的不協調。
此時正有兩個人正在酒樓上飲酒,忽見樓下街上竟有這樣的一個人,定眼一看竟是龐少非!原來酒樓上的這些客人大多數都是剛剛從廣龍堂離去的各門各派的江湖人士,這二人坐在窗口,最先發現了龐少非。這二人乃是華山派的人物,他們這次隨大師兄王忠啓前來山東,師父蓋天子一直行蹤不定,並沒出山前來。
其中一個人道:“師兄,我們現在衝出去殺了龐少非這惡賊爲咱們的同門報仇!”
另一人道:“不可,龐少非武功蓋世,憑咱們現在華山派不到二十人定不是他的對手。”
先前那人道:“孟師兄,虧你比我先入門一年,你還看不出龐少非此時已是身受重傷嗎?他的武功十成已經沒了八成了!咱們要是殺了龐少非,不但爲咱們華山派出了一口惡氣,以後咱兄弟在江湖上行走,看看誰還敢不給我們面子?”
姓孟的道:“李師弟,我難道還看不出龐少非已是身受重傷?可是你想過沒有,第一,剛纔龐少傑他們所言並不是沒有道理,除了影電門的龍志,咱們的同門和那些江湖人士都未必就是龐少非所殺,咱們如果錯殺了龐少非,那就與廣龍堂結下了死仇,別說咱們師父,就算是長孫嵩、司徒威和索長峰等人又有誰去敢得罪龐家呢?第二,在場除了我們華山派,還有不少其他門派的人,龐少非此時身受重傷,我們出手對付他,必被那些人所恥笑,那樣便會丟了師父和整個華山派的臉;第三,不要怪師兄直言,你剛纔說龐少非武功十成去了八成,就算他僅剩半成的功力,你能保證一定能贏他嗎?輸了,或許丟了性命,若不死,還有臉活在世上嗎?就算贏了,光彩嗎?這裡幾十雙眼睛看着呢!”
姓李的連拍大腿,道:“哎呀!師兄深謀遠慮,我是遠遠不及啊,幸虧師兄心思縝密,不然局面當真無法挽回啊!可是......現在怎們辦啊?”
姓孟的道:“我們去稟報大師兄,一切聽從大師兄的吩咐。”
姓李的道:“好,立刻就去。”
二人來到另一張桌子旁邊,告訴了王忠啓。王忠啓大怒,起身一掌將桌子擊得粉碎,周圍的人都將目光移向王忠啓,王忠啓置若不見,對二人道:“想不到這惡賊也會有今天,走現在就去殺了他,爲賀師弟報仇!”
姓李的道:“且慢!大師兄萬不可衝動。”
王忠啓道:“怎樣?”於是姓李的把剛纔姓孟的說的話簡單重複了一遍。
沒想到的是,王忠啓居然勃然大怒,大喝道:“孟明、李坦,你們居然大膽維護本派的大仇人,我想你們是看如今龐家廣龍堂勢大,不敢得罪,或是想要投奔龐少傑,背叛華山派!”
李坦、孟明二人頓時大慌。李坦道:“大師兄,何出此言?我二人追隨師父十數年,你爲何出言中傷我們?”
孟明道:“大師兄,我們絕無此意。”王忠啓也只二人並無此意,只是出言恐嚇而已,這樣一說,二人必不會再阻攔。
王忠啓道:“那好,我相信你們,你們現在陪我前去殺了龐少非,師兄給你們賠罪。”二人沒辦法,只得答應。
王忠啓直接施展輕功,直接從窗而出,落在龐少非的面前,華山派其餘人士和其他門派的人也跟了出去。王忠啓攔住了龐少非的去路,龐少非低着頭向前走,看也不看王忠啓一眼,視若不見地繼續向前走着。
王忠啓見龐少非絲毫沒有將自己放在眼裡,在衆門派的武林人士面前沒給自己留一分面子,頓時甚是尷尬,大聲道:“龐少非,你死到臨頭了,還如此目中無人?”龐少非仍是不理他,繼續向前走着,眼看就要撞到王忠啓的身上了,王忠啓怕龐少非突然出手,急向後退了四步,這樣龐少非還是向前走着。
王忠啓此時已是大大丟臉了,因爲在任何人的眼中,剛纔龐少非根本沒有絲毫出手的徵兆,王忠啓居然躲閃。
王忠啓豈能不知,頓時一掌擊向龐少非後頸,這一招也不甚是光彩;但龐少非頭也不回,也不避不閃,左手向後一揮,指甲掃向王忠啓前胸,這一手並不是後發先至,而且出手還甚是緩慢,這樣龐少非定會先中王忠啓一掌,不死也是重傷。可龐少非這一掃如果擊中王忠啓,王忠啓卻是必死無疑。王忠啓也素聞龐少非“五彩神爪”威震武林,江湖中人聞風喪膽,影電門龍志武功如此之高也被龐少非三招所殺;但自己若不避閃,龐少非勢必先中自己一掌,這一掌就算殺不了龐少非,也定可使他重傷,無力向自己出手;但王忠啓有豈敢冒着生命危險一試呢?這一瞬間的想法之後,立即撤掌閃開,而那邊龐少非也不再攻,繼續向前走。
衆人都“咦!”了一聲,而且語氣都不相同,有的人或許佩服龐少非的膽量和武功,有的人也是對王忠啓的鄙夷之情。
這兩度的無形交手,早已使王忠啓和整個華山派顏面無存了,那邊孟明、李坦也只能暗自嘆氣。
王忠啓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出長劍,一劍刺向龐少非,龐少非這是左手竟似提非提,頃刻中了王忠啓一劍,跪倒在地;原來龐少非內外傷太重,此時真是無力還手了。衆人知王忠啓的華山劍法在江湖上最高也勉強算一個二流,但龐少非中劍,顯然是身受重傷,再也不支了。
龐少非坐在地上,運起了“神元真氣”。龐少非想:左右都是一個死,如果我運功片刻,恢復一成功力,他就不是我的對手;但如果他在此時動手,最壞是個死,但他這樣殺了自己,他自己也會身敗名裂,在江湖中無法立足。
可王忠啓此時已是又羞又怒,長劍指着龐少非道:“龐少非,你快起來,如果你再不起來就別怪我乘人之危了。”這話說得連一些華山派的人,內心都暗暗瞧不起這位大師兄了。
王忠啓怕龐少非恢復功力,又急忙道:“那就別怪我了,我今天就要爲我們華山派的兄弟們報仇,爲武林除你這大害!”一劍向龐少非斬落。這一劍,如果龐少非無力地擋,就必死無疑了。
那邊的人雖都是正派人士,也都的確見王忠啓不光彩,但衆人一來不便參與華山派和廣龍堂的恩怨;二來“滄海神劍”蓋天子的名頭在江湖上也極是響亮,沒有必要得罪,也都袖手旁觀了。
突然,“鐺!”地一聲,龐少非並沒有再次受傷,而王忠啓的長劍竟然斷爲兩截。
王忠啓一擡頭,見不知從哪裡鑽出了一箇中年男子,手握短劍;但又感覺他的兵刃有些奇怪,定眼細看,中年男子手中的竟是自己的半截斷劍。王忠啓怎麼也不敢想,這中年男子居然用手摺斷了自己的長劍,而且王忠啓開始都沒有發覺這男子折斷自己的劍,可見此人出手之快;可是剛纔出手的時候,其他人都在周圍圍觀,身旁並無他人,這人竟好似從天而降一般。
王忠啓環顧四周,見衆人臉上也是一臉迷茫,看來誰事先沒注意到此人,也沒有一個人發現他是怎樣現身的。王忠啓此時已沒有考慮此人的武功境界有多高了,內心竟然懷疑此人是人是鬼,手中握着另外半截斷劍,久久凝視此人不語......
那人道:“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佛慈悲。”此話一出,更是令衆人嘖嘖稱奇,這人四十出頭的年紀,外貌甚是瀟灑,但卻滿口出家人的言語。但不管怎樣,此人的武功恐怕在場人加起來都未必是他的對手。
王忠啓道:“龐少非這惡賊十惡不赦,乃是枉稱俠義的僞君子,雙手沾滿了正派人士的鮮血,閣下也知我佛慈悲,又怎能留這等殺人狂魔於世上?”
那人道:“冤家宜解不宜結,龐九俠向來是‘手毒心善賜恩福’,我不相信那些人是龐九俠所殺的。”
龐少非此時終於緩緩擡起來頭,慢慢地站了起來,對那人道:“兄臺,你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和這種沒腦子的人何必說這麼多?他日我龐九僥倖不死,必定於閣下結爲至交。”
那人道:“龐九俠果然豪氣干雲,我沒有看錯人;龐九俠先走,這裡交給在下。”
龐少非哈哈大笑:“閣下的情我領了,但就憑這種下三濫的臭鳥蛋,沒有資格讓我龐少非落荒而逃。”話畢,舉掌直擊,攻向王忠啓,那中年男子脫口而出:“好功夫!”原來龐家“神元真氣”乃一門奇功,此時龐少非雖然傷勢仍是極重,但也恢復了兩成的功力,對付王忠啓這類的角色,已是綽綽有餘。王忠啓見龐少非霎時間攻向自己,速度勢不可擋;王忠啓竟呆在原地不動,不知是忘了招架,還是根本反應不及......
但龐少非左掌離王忠啓面門還有一寸時,居然頓時停了下了,此時王忠啓才反應過來,那邊華山派的人才開始驚呼!原來那中年男子的右手已經搭在了龐少非的左肩上。
龐少非頭也不回地道:“此時我若不是身受重傷,兄臺未必這麼輕易地成功救人。”
那人道:“龐九俠武功蓋世,我早有所聞,我相信。”
龐少非微微一笑,道:“我龐九命在頃刻,居然還能結交兄臺這等人物,當真是不枉此生了。”
那人道:“龐九俠過獎了。”龐少非回手攻向那人右臂,那人迅速撤手,右臂彎曲,即避開了龐少非的攻勢,右手的無名指和小指同時指向龐少非左臂上的穴道;那人也知龐少非有內傷,並不使內力,只拆招式,龐少非左臂下落,在那人右臂周圍畫了個圈,食指向那人肩窩,那人右肩偏斜,右肘同時上擡,撞擊龐少非左手手腕。二人互拆數招,都是攻半而收,二人好似遊戲一般漫不經心,但在場各門各派的人各個也都不是庸手,都知道二人施展了上乘的點穴功夫,對二人的武功都是既驚奇又佩服。
又是數招過後,二人同時住手,那中年男子道:“龐九俠今日有傷在身,在下就算勝了也不光彩,等他日龐九俠傷勢痊癒,再行領教龐九俠的神功。”
龐少非向來思想另類,也不謙遜,道:“好!咳咳......咳......”
那人道:“龐九俠傷勢不輕啊!”說完握住了龐少非的左手,龐少非頓時感到一股極其渾厚的內力輸入自己的體內,龐少非暗暗吃驚此人內功之高,除了六哥和中難大師,並未見過第三個人有如此功力,並且此人內功竟與中難大師的內功一脈相承,深知此人內功修爲絕不在自己之下。
那人爲龐少非輸些真氣後,道:“以龐九俠的內功修爲,傷勢不難痊癒,只是龐九俠怎麼能會中了‘仙人指路’呢?”龐少非也是暗暗佩服,心想此人爲自己輸內力的同時也能知道自己是被哪股內力所傷。
龐少非道:“兄臺與我初次相識,便耗費自己的內力爲我療傷,龐九感激不盡;此時說來話長,有機會我定會與兄臺秉燭夜談。”於是轉身對衆人道:“你們都聽好了,我龐少非再也不是廣龍堂的人,以後龐家的任何人與我再無任何關係。”
衆人聽了並不是那樣的驚奇,大家都以爲龐少傑不徇私,將龐少非開革除名;龐少傑向來俠義正直,江湖上人人皆知,因此也誤會了,以爲那些江湖人士真的爲龐少非所殺。有的人已是滿臉怒色,但都怯於二人武功之高,誰也沒敢輕舉妄動。
那中年男子道:“今日龐九俠身受重傷,我想衆位都上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誰也不會乘人之危吧?在下的薄面或許分文不值,但衆位看在我佛的面上,一心向善,今日的誤會暫且擱下,真相自有大白的一天。”
衆人卻想:連他大哥都將他趕出了廣龍堂,難道還會有什麼誤會?想他受傷也是他兄弟聯手所致,不然以他的武功誰能將他傷的這麼重?即使衆人如此想法,也沒有人出言反駁。王忠啓一直也沒有上前,一直都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十分尷尬。
龐少非道:“兄臺高姓大名?等在下了卻心事,再去尋訪兄臺。”
那人笑道:“在下姓於,賤名不足掛齒,若有緣分,他日自會再見,後會有期。”瞬間施展輕功離去。龐少非與衆人同是一個想法:姓於?難道是他?龐少非向衆人掃了一眼,便向前方走去。
這一路上,也的確再也沒有人與龐少非爲難,龐少非自己內心也知道那個男子是誰。別說那些江湖人士了,就是龐少非自己也得賣他的面子。那中年男子雖爲龐少非輸了些真氣,但是龐少非中了龐少傑一記“仙人指路”,幸虧龐少傑的“仙人指路”功夫不純,否則此時龐少非又強行運功動武,外加龐少全一杵,王忠啓一劍,內外傷俱重,必然早已斃命。儘管如此,此時再也支撐不住了,突然眼前一黑,昏倒在了一片樹林裡。
不知過了多久,龐少非已經漸漸轉醒了,發現自己被綁在十字的木樁上,四周無一絲的光線。龐少非運起內力,竟發現怎樣也提不起來,龐少非甚是坦然,一切都不在乎,盡看天意。
又過了一會,聽“咔!”地一聲,鐵門被打開了,光線折射進來甚是刺眼。只見進來三個人,其中一個手握軟鞭,另一個領着一個水桶,第三個人走到龐少非面前,道:“龐少非,你殺了我們紅草幫兩條人命,今天我讓你一命換兩命,也就算便宜你了。”
龐少非對他也不理睬,再次強行運功,這次居然渾身奇痛,感覺自己周身大穴竟被細針封住,越是強行運力,細針深入的就越深;龐少非知道這是紅草幫幫主司徒擎蒼的獨門絕技“漫天花雨”,龐少非此時若是不受傷,一來不可能受了暗算,二來就算中針,以自己的武功,萬支細針也可盡數逼出體外。他索性全身放鬆,不再運力,仍是低着頭,也不看那人一眼。
那個拎水桶的人大罵道:“你個狗孃養的,我師兄跟你說話,你們聽見嗎?死了嗎?”說完一桶水潑在了龐少非的身上。
龐少非感覺這水入口很鹹,有感覺有沙粒入口,龐少非知道這是鹽水。他緩緩擡起頭,目不轉睛地看着那個拎捅潑水的人。那人被龐少非看得內心直發毛,但仍是道:“看什麼?不服氣嗎?”說着用水桶向龐少非砸去。
只聽見“嗤!”地一聲,然後那人就倒在地上痛得滿地打滾。原來龐少非出吐一粒鹽粒,射瞎了那人的一隻眼睛;旁邊二人甚是驚慌,沒想到這人中了師父的“漫天花雨”,竟然還有如此的勁力,扶起受傷那人,便往外走。
這時候進來一個女子,喝道:“慌什麼慌?我哥哥的臉都讓你們給丟盡了!”
那三個人見這個女子,更加驚慌,連聲道:“師叔,您寬宏大量,不要告訴師父啊!”
那女子道:“沒用的東西,都給我出去吧。”
那三人道:“多謝師叔!”奪門而出。
龐少非這時擡起頭,見那女子一身白衣如雪,雖然膚色有些略黑,但也是一絕色美人。最吸引人的是她的那一雙大眼睛,好似天上的月亮,就算世界一片黑暗,也不會掩蓋那透徹的光亮;又如兩個黑珍珠在轉動,充滿魔力,無時無刻不在吸引。龐少非此時已經深深愛上了洛永蘭,但見到此女子美麗脫俗,也不禁爲之動心。但僅是片刻,龐少非便又低下了頭。
那女子道:“把頭擡起來!”龐少非也一樣絲毫不理睬她。
那女子甚是生氣,從小到大都是備受尊重,見龐少非如此傲慢無禮,拾起地上的鞭子,在空中一甩,道:“鞭子加鹽水的味道應該很好啊!”龐少非見她出言恐嚇,絲毫不爲所動。
那女子見龐少非仍是不擡頭,走過去托起龐少非的下巴,定眼一看,便呆了,目不轉睛地看着龐少非;片刻滿臉通紅,放開了手,轉過頭去,道:“想不到名震天下的‘霸王毒手’居然這麼年輕,這麼......”說話聲音甚小。
但龐少非也聽得清楚,道:“怎麼樣?”
那女子道:“這麼醜!”但表情居然甚是開心。
龐少非道:“我醜與不醜與你有什麼關係?”
那女子道:“我就喜歡英俊的,見到醜的就噁心,見一個殺一個!”
龐少非面無表情地道:“殺吧!”那女子見龐少非言語並非作假,也有些佩服他,竟將生死看做兒戲。
那女子道:“你當真不怕死?”
龐少非冷冷地道:“哼!死?我都不知道自己死過多少回了?”那女子不語,看着龐少非,龐少非也看着她;只是龐少非面無表情,而那女子眼神中卻有一份柔情。
過了半晌,那女子道:“我問你兩個問題,你一定要回答我。”
龐少非道:“問吧。”此言一出,龐少非自己甚是驚奇,龐少非從不把江湖各路人物放在眼中,這女子也算是自己的對頭,剛纔那些人,他絲毫不放在眼中,多一句話也不會說,怎麼對她的態度竟會如此反常,竟會對此女子有好感,難道是因爲她美麗動人?龐少非不敢多想......
那女子甚是高興,道:“你龐少非在江湖上大有名氣,而且江湖中人都說你恩怨分明,言而有信,是不是真的啊?”
龐少非道:“廢話!大丈夫就應該恩怨分明,言而有信,哪裡有什麼真假可言?”龐少非雖然回答了她,但是語氣卻有所改變了,甚是生硬。
那女子很是生氣,大聲道:“你幹什麼那麼兇?紅草幫上上下下沒有一個敢對我這麼說話的,就連大聯盟的人都敬我三分!”
龐少非道:“那我就做第一個。”
那女子很是委屈,紅着臉道:“你......”手中的鞭子懸在半空,遲遲沒有落下。
龐少非見那女子珍珠一般地眼睛,甚是動人,而且此時眼中隱隱含着淚水,當下內心就過意不去了,輕聲道:“你爹爹是司徒擎蒼?”那女子本來淚水險些流出,但聽到龐少非的話,居然笑彎了腰,蹲在地上。
龐少非一臉迷茫,但想起剛纔女子和那些人的對話,片刻便明白了,道:“原來司徒擎蒼是你哥哥,你爹爹是‘八手神龍’司徒威。”龐少非本來並不佩服司徒威,只是一來司徒威的確大有作爲,近幾年一直與龐少傑齊名江湖;二來,對此女子有些愧疚,便在她父親的名字前面加上了綽號。龐少非瞬間擡頭,似乎突然想起件事,道:“難道你就是......”
那女笑吟吟地搶着道:“不錯,我叫司徒芷心。”言語中也沒有那麼生氣了。
龐少非輕輕地道:“哦!你還有一個外號叫‘凌霜女俠’?”
司徒芷心雪白的臉上微微泛紅,笑着道:“都是他們瞎叫的,什麼女俠不女俠的,哪裡比得上......”
龐少非道:“你說什麼?”
司徒芷心道:“沒什麼,總之以後不許對我那麼兇了。”說完便又轉過頭去了,龐少非內心一顫,低頭不語。
司徒芷心道:“對了,你說你恩怨分明,也就是說,如果我要是對你有恩,你就會知恩圖報?”
龐少非一臉迷惑,道:“你對我有恩?”司徒芷心微笑不語。
突然,司徒芷心將一粒藥丸塞進了龐少非的嘴裡,龐少非以爲她開始一直在迷惑自己,現在突施毒手,也不及過多的遐想,迅速吐出,藥丸射向司徒芷心,司徒芷心巧妙地閃過。
龐少非暗道:她居然能躲開?其實他自己何嘗不知,他並未對司徒芷心施以加害。
司徒芷心佯怒道:“你這個人好沒有禮貌,人家一番好心,你竟然這樣對人家?”龐少非不明她所言,並不做聲。
司徒芷心又掏出一粒藥丸,欲將再次塞入龐少非的口中,龐少非騙頭躲過;司徒芷心左手托住龐少非的下巴,龐少非此時被細針封住穴道,內力半點也施展不出來,無法反抗,司徒芷心再次把藥丸塞進了龐少非的口中,但龐少非只是看着司徒芷心,並不下嚥。
司徒芷心笑道:“原來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龐九俠居然這般膽小怕死?”
龐少非一直不想傷害她,將藥丸吐在了地上,道:“姑娘,你不必出言相激,我龐九是何等樣人不需任何人評價,也與任何人無關;不管這是什麼東西,我都不吃!”
司徒芷心嘆了口氣,很是無奈地道:“想不到這人居然這般倔強......”又一次掏出一粒藥丸,卻塞入自己的口中,向龐少非走去。
龐少非有些明白她要幹什麼,甚是驚慌道:“你......你要......幹什麼......”
司徒芷心雙手扶着龐少非的頭,將嘴脣貼在龐少非的嘴脣上,用舌頭將藥丸塞入龐少非的口中。龐少非只感覺全身發熱,司徒芷心的少女體香陣陣襲入龐少非的鼻中,居然情不自禁地將藥丸吞下了。
司徒芷心慢慢地離開了龐少非,雖然滿臉緋紅,但眼中卻是含情脈脈,羞嗒嗒地低下頭去。
龐少非恍然如在夢中一般,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這時,洛永蘭的笑容霎時間閃現在自己的腦海之中,龐少非頓時無地自容,感覺深深地對不起洛永蘭,但是自己被綁,又怎麼能逃脫開呢?可是就算逃脫不開,剛纔自己內心爲什麼又會有一絲的邪念?龐少非內心十分矛盾、掙扎,一會是洛永蘭的笑容,一會又是司徒芷心剛纔吻自己的情景。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司徒芷心道:“這是我爹爹的獨門解藥,不僅可以解了金針封穴,還可以將體內的金針盡數溶解,化爲內力,最起碼也可抵得上三五年的內力;這‘漫天花雨’的金針絕技和解藥的配置我爹爹整整花了三十三年的時間,傳給我哥哥和我,我爹爹將它視爲珍寶,我和哥哥每人也只有三顆,想不到......都被你浪費了......”此時臉上仍泛餘紅。
龐少非將信將疑,暗暗運力,果然體內內力充沛,只是自己受傷太重,仍不能恢復往日功力,也不能震斷繩索。但也明白司徒芷心所言不虛,道:“姑娘大恩大德,他日龐九若不死,定當相報!”
司徒芷心甚是高興,道:“現在先不用你報答,只要你記得你說過這句話就好了。”司徒芷心抽出長劍,斬斷龐少非身上的繩索,道:“跟我走吧。”順手在綁着龐少非的十字木樁後面拍了四下又四下,地面的右下角出現了一個地洞。
龐少非道:“這是你們囚禁人的地方,卻爲何又設有出口呢?”
司徒芷心道:“防止敵人同黨前來營救,給自己人逃生設置的。”龐少非點了點頭。
二人逃出了紅草幫的範圍,來到了河邊,司徒芷心滿臉都是笑容,道:“以後我叫你九弟吧。”
龐少非內心一驚,暗道:她也這麼叫我。
司徒芷心又道:“你叫我芷心好不好?”
龐少非魂不守舍地道:“好......”也沒有問問司徒芷心究竟有多大年齡。
司徒芷心也不知道龐少非怎麼了,道:“對了,我還有一個問題呢。”“恩!問吧。”
司徒芷心吞吞吐吐地道:“我......和洛永蘭......相比......誰美?”說完便把頭轉過去了。
龐少非大吃一驚,雖然他也能感覺到此女子對自己已經生了情意,但也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這就相當於直接與自己表白無異。龐少非很是緊張地道:“你......你......怎麼會知道......姐......洛永蘭的?”
司徒芷心道:“你大哥公告全江湖,言道‘鳳凰仙子’洛永蘭乃蒙古皇帝蒙哥的妹妹,還有......就是......你們的事......並將你開革除名。”
龐少非大怒道:“定是龐少言的主意,這樣一來,姐姐在江湖中還有立足之地嗎?幸好有......有他在,誰也不敢對姐姐怎麼樣。”
司徒芷心只是在想着自己的事,並沒有在意龐少非在說什麼,道:“洛永蘭外號‘鳳凰仙子’,‘鳳凰’二字是稱讚她的武功‘金鳳十八爪’和‘碧凰九打’;但‘仙子’二字稱讚她的相貌,恐怕未必比得過仙子吧!”龐少非見她滿臉自信,知道每個女子都以自己的容貌爲驕傲,此時見司徒芷心果然有沉魚落雁之容,和洛永蘭各有千秋,但此時內心卻是此起彼伏。
司徒芷心繼續問:“你回答我啊......”龐少非此時意亂情迷,內心搖擺不定,司徒芷心一直還在催促他。
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音道:“哈哈!你們兩個都很美,願意的話就都嫁給我做老婆吧!哈哈!龐少非你個臭小子真是豔福不淺啊,此時殘命一條還能有美人相伴!”龐少非內心大慌,聽出此人的聲音正是馮文璇,龐少非自己自然不怕死,但此時自己若是死了,司徒芷心的武功又怎能是這個淫賊的對手,苦思脫身之計。
這時瞬間身邊閃出一人,一掌擊向龐少非,龐少非與其對了一掌,但身子卻被震出數步;龐少非雖然身受重傷,但他也發現馮文璇武功已經今非昔比了,大勝當日。
只聽馮文璇道:“你當我馮英是王忠啓那種膽小之輩嗎?我一路跟蹤你,於二保早都走遠了,你與你兄弟們反目,現在當今世上或許只有裴大將軍和中難大師我讓他們三分,但你認爲此時裴而雷和中難誰會來救你,除了他們二人還有誰是我馮英的對手?你本事也當真不小啊,被紅草幫抓到,居然能逃了出來?”當下哈哈大笑道:“龐少非,今天我不但要一雪前恥,還要要你的女人!”
龐少非躺在地上,有氣無力地道:“有種......你就殺了我......別......爲難她......”
司徒芷心甚是感動,對馮文璇大聲道:“你聽好了,我就是紅草幫的,你不要在這裡放肆!”
馮文璇道:“那就是說是你救了龐少非?那更好了,你是紅草幫的叛徒,我對你怎麼樣他們也不會干預了。”當下一臉淫笑地看着司徒芷心。
司徒芷心大怒道:“你好大的膽子,你給我聽好了,我叫司徒芷心,我哥哥就是‘七手仙蛇’司徒擎蒼!”
馮文璇內心一驚,道:“原來你就是‘凌霜女俠’司徒姑娘,正義大聯盟司徒盟主的千金。”內心明白,定是她看上了龐少非才救了他,她如果真是司徒擎蒼的妹妹,就算她出賣了紅草幫也無關緊要。馮文璇在江湖中素來都是獨來獨往,雖然並不作惡,但他姦污女子這門勾當已經被俠義之士所不恥,所以朋友甚少,定不能與正義大聯盟作對;別說司徒威,就是司徒擎蒼他也是惹不起的,很是生氣,自己遇到的三個美貌女子都是當世女俠,除了洛永蘭誰也惹不起;可是他不瞭解洛永蘭的真實身份,不然雄霸漠北的蒙古帝國,他如何能惹得起?
馮文璇當下道:“看在令兄和令尊的面子上,那你就走吧,不過龐少非我卻非殺不可!”言下之意,你雖是當世女俠,但也是給你父兄面子,並不怕你。
司徒芷心道:“你敢?我讓我哥哥將你碎屍萬段!”
馮文璇道:“我不想和你結怨,我和龐少非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當下不理司徒芷心,直接向龐少非走去。
司徒芷心抽劍出鞘,刺向馮文璇;馮文璇右手掌成爪式,去接司徒芷心的劍。司徒芷心心想:你好大的膽子,看不把你手掌刺穿!但劍離手掌還有一寸的時候,居然停了下來,不管司徒芷心怎樣用力,手中的劍始終紋絲不動。馮文璇突然掌向上翻,司徒芷心的劍頓時斷成兩段,左手迅速點了司徒芷心的穴道。原來馮文璇心想:你既是當世女俠,父兄又是當世一等一的高手,武功必有過人之處,招式上一時半會不能取勝,讓龐少非功力恢復,可不是鬧着玩的;但司徒芷心內力定不如己,這樣已己之長攻敵之短,一招取勝,震懾對手,還能速戰速決。
馮文璇道:“你哥哥和爹爹我的確惹不起,但你不要不知好歹,不然我享受你之後再殺了你,我遠走天涯,你爹爹和哥哥未必能找到我。”
司徒芷心甚是害怕,他倒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的清白毀於馮文璇,但眼睜睜地看着馮文璇向龐少非走去,淚水流了出了,道:“我求求你,放過他吧......”
馮文璇並不理睬,走向龐少非,突然龐少非一躍而起,一掌擊向馮文璇;原來龐少非趁剛纔馮文璇和司徒芷心動手的時候,暗暗運功。馮文璇內心又驚又喜,驚的是龐少非這一掌竟能攻向自己五處致命大穴;喜則龐少非這一掌毫無內力,絕不是自己的對手。所以一來龐少非僅僅是片刻運功的時間,二來馮文璇豈是王忠啓那等庸手,當下側身閃過,右手扣住龐少非左手的脈門,龐少非此時全身勁力半點也使不出來了。馮文璇輕身而起,右腳向下劈去,頓時震碎了龐少非左臂的肩骨,廢了龐少非的左手;馮文璇又連擊三掌,龐少非只是吐了幾口血,哼都沒有哼一聲,那邊司徒芷心大叫而呼!
馮文璇見龐少非如此硬氣,也暗暗佩服,道:“你小子真的很硬朗啊!我聽說九年前,蒙古皇帝貴由廢了你的武功,你也一樣以一隻左手重新練就了一身蓋世武功,今日本來看在你的骨氣上饒你命,但免除後患,我必須斬草除根!”
龐少非道:“我不用你......饒命......你放了她......”說完深情地看了司徒芷心一眼。
司徒芷心內心倍感幸福,道:“你把我們一起殺了吧!”此言一出倒也沒有絲毫的懼意了。此番心情,與當日洛永蘭舉掌自戕時的心態完全一樣。
馮文璇道:“我不殺你,我把你和龐少非的屍體送回紅草幫,我並不對你有絲毫的冒犯,你哥哥一定不會爲難我,還會感謝我呢!”言罷抽出三節棍擊向龐少非的頭顱......
那日馮文璇敗於龐少非之手,落荒而逃,三節棍仍被龐少非踩在腳下,不及帶走;之後打造的三節棍雖不及原先的兵器順手,但憑此時馮文璇的武功,取龐少非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了。馮文璇暗喜:這天下六大高手之一的龐少非死於己手,自己定將名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