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害了啊，小子，以前幹什麼啊？”猛的，丁凡突然問起了三鬼。
實說，丁凡是職業毛病犯了，看到三鬼一下子露出了絕活，本能的叫了起來。
大頭害怕的看了看外面，同時一隻手摁住了他的肩膀，着急的問：“兄弟，你不會不懂規矩吧，道上的事很多規矩，但是警察最好別得罪死了這些人，這些人自然也就躲着點，有空我好好給你講講，你先研究好你自己在說……”
他說的陰森森的，聽起來像是推心置腹的勸說，但又感覺帶着一種致命的威脅。
丁凡嘴裡嗯嗯了兩聲，馬上就看到了自己這排上靠近門口處，一個人和別人不一樣，他躺在地上，捲縮着身子，看起來像個大蝦一樣，應該不用坐着反思的病號了。
“大頭，那傢伙幹啥的？”丁凡看了那傢伙一眼，小聲的問大頭。
他這麼一問，正在給他按摩的瞎子手停了下來，看了一眼門口，好像是很機會那個傢伙似得，習慣性的活動了下自己的手指，歇了口氣。
“你說他啊？江湖人稱風..流巫醫王一手，從省城到各大城市，再到咱這呼鹿縣，有錢有勢的娘們、少婦，誰不知道王一手啊，第一次見面的面對面按摩，長得漂亮的就牀上一起活動，再好點，就小樹林和倉房裡也幹……”大頭大聲說着，故意把丁凡的話題岔開了，直接說了王瞎子王一手的絕活。
這傢伙今年三十多歲，小學畢業後就師從自己的祖父學習祖傳中醫按摩和正骨推拿，人家學習三五年的技術，到了聰明伶俐的王一手這裡，三兩個月學的精湛無比，而且自己琢磨除了練白髮蒼蒼的老祖父都沒掌握的絕活功夫！
先說他的基本正骨技術，不管是頸椎病腰間盤半月板什麼的毛病，他上了手，慢悠悠的按摩着病患的傷痛部位，同樣慢悠悠的和你聊着天，說到興奮處，王一手啪啪猛掰幾下，看着你疼的嗷嗷叫，輕輕拍拍你的肩膀說：“好了，不疼你叫喚啥。”
唉，你這麼輕輕一活動，發現剛纔就是緊張的害怕了，其實一點都不疼。
這只是王一手的絕活中最簡單的一個，他學習骨科的同時，不知道從那個江湖神醫那裡學了專治不孕不育的一條偏方，雙手給人家號脈，嘴裡唸唸有詞，說着一套重重的南方口音，說的很是具有感染力：“過來，過來，我乾乾（看看）……”
這傢伙無論給哪對夫妻診斷後，只要說聲差不多，只要吃着他的藥，定期讓他按摩着，準保能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據說，有幾個年輕夫妻看完病請他喝過幾次酒，這傢伙酒後吐真言的說，能懷上不算本事，只要他高興了，下功夫了，就算是多年不孕不育的患者夫妻，他想讓人家生雙胞胎就是雙胞胎，龍鳳胎都沒問題。
大頭說着這傢伙的事時，像是講着一段隱藏在社會伸深處的神秘故事，看樣這些傢伙又沒聽說過的，都支着耳朵認真聽呢，還有人陰邪的看着王一手，從那不健康的眼神裡就能看出來了，是讓王一手講講自己專治婦科病的故事。
大頭口若懸河的講着，丁凡想找個機會問問這種神醫怎麼進來的，可張了幾次嘴，卻發現大頭講起這種事根本就沒給自己機會，當他咳嗦了幾下，準備讓三鬼給弄點吃的時，只聽走廊裡傳來吹哨子打飯的聲音。
哨子聲似乎就是命令，這些傢伙一個個重新坐好了，三鬼好像是值日生似得把地上窗臺上都看了一遍，發現沒有什麼違禁品，纔對着大頭點了點頭。
丁凡感謝的看了眼王一手，王一手像個敬業的按摩師，手腳利索的在他腳脖子上一拍，馬上回到自己的地方端坐好，等着開飯了。
“四號，四號！”鐵門上面的鐵柵欄的鎖打開了，有人推着餐車從遠處走來，挨個監舍送餐了。
“都特麼的精神的，懂點規矩，來新人了，領導肯定關注這裡，聽到了嗎？”大頭信步走到了小窗戶跟前，先是對着外面笑呵呵的看了幾眼，看到外面的人還沒過來，回頭看着站在牀鋪前面的人，嚴肅的訓斥着。
晚飯是土豆燉豆腐，真就是一清二白的樣子，一人一個窩頭，還有兩個卜留克鹹菜疙瘩，不知道是大頭故意的，還是外面的人沒拿住，鹹菜疙瘩嘰裡咕嚕的掉在了水泥地上，王一手攔住了，拿了起來，趁着別人沒注意，馬上放在嘴裡舔了舔。
菜是大頭依次接過來的，一洗臉盆的窩頭他端着，只是閃電般的掃了一眼，就對着外面的人說：“感謝政府，感謝政府……”
外面陳重的車輪子往旁邊慢慢走去，大頭破馬張飛的站在門口，陰沉的臉上看了眼這十多個人，惡毒的目光依次掃過每一個人的臉上，然後又回到了飯菜上。
這種眼神很多人都看過，經常出現在街頭上，出現在夜場上，出現在所有痞子混子出手欺凌前的所有場合中。
他把硬如鋼鐵，還有些粘手的窩頭用力掰開，一個掰成了一大一小的兩份，然後在盆子裡分成了兩堆，慢慢的走到了窗口，往下看了眼，似乎聽到了兩隻野貓的聲音，然後抓起一堆窩頭，輕輕揚在了外面。
丁凡的目光隨着他向窗外看去，發現他眼神比剛纔更加冷酷無情了，那種可怕的樣子似乎是在向這些人無聲的示威：老子就是喂貓也不給你們吃。
他心裡很想知道這是爲什麼，但有個特殊的聲音在腦子裡不停的迴盪着，提醒着他千萬不能輕舉妄動：“丁凡，丁凡，這地方藏着很多秘密，這些傢伙都是不要命不怕死的亡命徒，手段多着呢，一定多觀察，少說話。”
他坐在鋪上，雖然也餓了，可理智告訴他不能和這些傢伙搶食吃，動也不動的看着他們。這時候，大頭拿過來兩個髒乎乎的鐵腕，往他跟前放了一個，毫無表情的說：“吃吧，吃吧，總得做做樣子的。”
丁凡不知道他說的做樣子是什麼意思，可拿起了鐵腕，發現比大街上乞丐吃的還差，一手捏着窩頭就跟拿着石頭似得，可他顧不上呢麼多了，心一橫，一手端着鐵碗，呼嚕呼嚕的往嘴裡灌菜和湯，不停的往嘴裡塞窩頭。
吃着那菜湯裡感覺有些辛辣，剛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可吃了幾口後，丁凡發現裡面有辣料挺好的，要不那乾巴巴的窩頭還不好下嚥呢。
正確的方法是喝上火..辣辣的湯，窩頭一進嘴裡，辣的難受，藉着湯水的潤滑，一下子就嚥了進去。
一片啪啪的雜亂聲音中，這些關着的人露出的動物的本性：貪吃、果腹。卻沒有一個人會在反思究竟是什麼原因出了事，纔來到這個失去自由的地方。
那三鬼吃的更是香甜無比，吃的方法更是充分體驗了一大賊王的絕活，雙手配合着把窩頭快速的掰成了小塊，用牙齒咬着碗邊，猛的往上一仰，喝了幾口再放平了，眼看着碗就要掉下去了，鋒利的牙齒又咬住了！
“鬼子，今天你值班呢，快點！”大頭和他們相比，吃東西還算文雅，不開心的叫着三鬼。
丁凡發現了，大頭那樣的，也是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所謂的文雅就是活生生裝的，因爲他得震住這些傢伙，就算是睡覺也得睜着半隻眼，否則這些傢伙一旦脫離了視線，那就不一定要惹出什麼事了。
大頭是讓他過去喂喂那個躺在牀上的人。
這傢伙是側身躺着的，現在轉下來身，丁凡總算看清了他。
乾瘦乾瘦的臉頰，留着的鬍子並不是很長，顴骨有些高，眼眶子有些深陷，胳膊上隱約露出了不少新舊傷痕，腳脖子上扣着鐵環。
除了那個鐵環，腳脖子上還有很多結了痂的傷痕。
“果然是狠茬子，光腳鐐子都沒少戴吧。”丁凡暗自想着，看着三鬼和他表情不錯的說了幾句話，結果那傢伙一句話都沒說，目光有些呆滯，可仔細看來確實暗藏着一股子濃濃的殺氣。
“劉輝，綽號瘋子，進來就打打殺殺的，三個月時間裡，特殊教育五六次，現在只能這樣固定着，否則，我……”大頭坐在丁凡身後，可能因爲丁凡是警察的原因，他說了這傢伙的來歷，甚至多說了點自己的猜測。
丁凡看出來了，這傢伙要是放出來了，大頭這個老大的位置根本就保不住，甚至他就得去扮演三鬼和瞎子的角色了。
“起來，起來，死的勇氣都有，還特麼的吃不了東西嗎？那小子。”丁凡猛的跺了跺腳，口氣冷峻的對着劉輝喊了起來。
民警丁凡進來小半天了，劉輝怎麼能不知道，可一直沒說話，有兩個可能，一是一直暗中觀察着丁凡，二就是人家根本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睡神，進入深度睡眠後，什麼事都聽不到了，醒來面對都是嶄新的世界。
“我吃，我吃……”劉輝躺在地上，三鬼像是餵豬一樣往他嘴裡倒着菜湯，他喝了幾口，惡毒的說着，好像咬到了土豆丁什麼的，猛的一張嘴，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帶着一股子若隱若現的勁風，向着丁凡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