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只是因爲快得超出了眼睛所能看清的極限。
這柄飛劍其實走的劍路極爲簡單。
它只是筆直的向前,加速。
兩點之間的距離永遠是直線最短,而且這其實也是她最喜歡的戰鬥方式。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這句話很多武師都會說,同樣在修行者的世界,也是真理。
關鍵在於,如何做到更快。
席慧尾的這柄飛劍已經快得超出了常理,即便在她自己的感知裡,也只是有一片清光在她和賀蘭觀山之間的空間裡往兩側破開。
在她自己的感知裡,這柄飛劍都甚至變成了一道已經難以琢磨的清影。
一滴鮮血從賀蘭觀山的脣角滴落。
這滴鮮血的出現,在她的飛劍消失之前。
所以絕不是她的這一柄飛劍的劍氣所傷,而是源自他體內的真元超過極限的奔流。
一顆黑色的球從他的胸口飛出。
這顆黑色的球一直就掛在他的胸口,只是處在衣甲內,從來沒有人看到,沒有人留意。
當席慧尾的這柄飛劍破開清光而來時,這顆黑色的球散開,開花。
開出的不是花瓣,而是無數的細絲。
細絲的一端刺入他自己身體的血肉,一端繞向飛來的飛劍。
他體內瘋狂奔流的真元涌入這些細絲,化爲異常狂暴的力量。
他根本無需在意席慧尾這一劍的劍道。
即便這一劍已經快得超出了他的感知,但是這些黑色的細絲瀰漫了前方的空間,不管飛劍從任何一個方位前來,都會觸碰到其中的一些細絲。
飛劍筆直而來,接觸到了第一根細絲。
賀蘭觀山的感知裡,便清晰的出現了這柄飛劍,接着所有的細絲便無比瘋狂的捲了過去。
一種強大的衝擊力從席慧尾的這柄飛劍和黑絲的接觸面往外激盪,然而也就在這一剎那,黑絲的尾端已經脫離了賀蘭觀山的血肉。
所有的這些黑絲已經凝成一股。
擰結的黑絲變成了一柄黑色的劍。
黑劍的一段就像是蛇口,死死咬住了席慧尾的這柄劍。
這些黑絲成了真元流動的完美通道,哪怕只是那短短的一瞬間,這柄黑色飛劍中蘊含的真元力量,已經超越了世上所有的飛劍。
飛劍之間的勝負,便在剎那間分出。
席慧尾的這柄劍還在瘋狂的加速,然而卻無法寸進。
任何飛劍的劍身雖然纖薄,但是都極爲強韌,然而此時她這柄飛劍卻無法承受兩股可怖力量的擠壓,然後開始碎裂,崩解。
席慧尾的臉色蒼白了些。
她的嘴角有鮮血沁出。
然而她的身體卻已恐怖的速度開始加速。
她伸出了拳頭。
她體內的真元發出了巨大的轟鳴聲。
她躍了起來,乘着黑絲被碎裂的劍片震散開來的剎那,一拳轟向賀蘭觀山的胸口。
元燕的臉色比她還要蒼白。
她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席慧尾這一拳的氣勢。
她只是感覺,即便賀蘭觀山真的是一座山,是一輪烈日,席慧尾這一拳都會這樣轟過去。
賀蘭觀山擡起頭來。
他的三縷鼠須飄蕩着,樣貌在現在北魏的年輕修行者看來都依舊有些顯得猥瑣。
然而他的眼瞳裡開始放光。
他的渾身都開始放光。
席慧尾的這一拳很忘我,力量比起那飛劍更強。
然而速度卻無法和飛劍相比。
既然如此,那這一拳的威脅對於他而言,便根本不如那一道飛劍。
他的拳頭也很平穩的伸了出去。
轟的一聲巨響。
當拳頭和拳頭相逢,他這條手臂上的黑色衣甲瞬間破碎,如無數柳絮往外飛灑。
席慧尾的身體倒飛出去,她的這一截手臂上的衣衫,直接就震碎成粉,消失不見。
賀蘭觀山的雙足深陷於泥土之中,往後犁出兩條溝壑,一直退到元燕身前三步時才止住。
席慧尾轟然墜地,噴出一口血霧。
賀蘭觀山緩緩的收起了拳頭。
他的肌膚下,很多經絡都鼓了起來,都扭曲在一起。
這一拳的交手,也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損傷,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或許都不能再用這隻手戰鬥。
只是無論是劍對劍,還是拳對拳,他都贏得了勝利。
他淡漠的擡起頭來,看了搖晃着站起來的席慧尾一眼,沒有說話,但是眼神裡的意思已經分外清楚:“你都不是我的對手,如何有資格挑戰魔宗大人,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如此這般的弱。”
他準備試着殺死對方。
不管如何,對方至少是神念境的修行者,至少知道魔宗大人的不少秘密,對魔宗大人有些威脅。
然而就在下一剎那,他改變了主意。
因爲他感到了一股更加強大的氣息的逼近。
“應該是葉暮峪。”
他回過頭,看了元燕一眼,道:“從現在開始,你要自己逃命,我也要自己逃命。”
元燕很清楚他這句話的意思。
甚至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這名北魏長公主轉身便鑽入了密林中。
“若還有機會相逢....我會殺了你。”
賀蘭觀山咳出了一口血沫,然後他就像看着一隻赤裸的羔羊般,看着席慧尾也說了這一句,接下來他收斂了渾身的氣息,只是一個彈身,便消失在席慧尾的視線裡。
在他剛剛消失之後不久,這片林地裡的霧氣像湖水一樣朝着外面激盪。
葉暮峪的身影出現在了席慧尾的身前。
薄霧衝擊在草木山石上,傳來不同的迴響。
葉暮峪這名半聖確信再沒有任何修行者的存在,他有些感慨的看着開始吞服丹藥的席慧尾,輕聲道:“故意敗在他手中,這樣做值得嗎?”
“能讓他產生錯誤的判斷,當然值得。”
席慧尾擡起頭來,面色終於有了些變化,有種終於得逞的快感。
這裡的勝負並不是她所在意的事情。
她所在意的,是和那名魔宗大人的較量。
對手越是強大,越是在修行之外有很多陰謀的手段,便越是要讓他產生一些錯誤的判斷。
光是敗給賀蘭觀山,他未必一定便會相信,但若是長公主元燕都在場,任憑元燕逃離這點,便應該會讓他相信,自己這些年的進境僅限於此。
更何況即便拼着真正受重傷,和賀蘭觀山這一戰,依舊讓她得到了很多有用的訊息。
她回想着那一顆黑色的丹丸散開成的劍絲,回想着那一劍的力量。
“連經絡劍丸這種東西都已經徹底成功,都甚至已經能夠讓門下弟子使用...你的確是真正的天才。”她沉默的低下頭去。
這些年來,那名魔宗大人最可怕之處,並非是他的修爲提升得有多恐怖,而是他以往的諸多設想,都在一個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