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是他,都有可能忽略了一點。
在困惑林意很久的內丹消失,他修爲的進境突破這個桎梏之後,突飛猛進的不只是他的力量,還有恐怖的傷勢癒合能力。
無論是席如愚那名軍師,還是席如愚本身,他們任何一個人給林意造成的傷勢,哪怕是落在一名神念境修行者的身上,那名神念境修行者早就已經死了。
然而不需一個晝夜的時間,他體內的那些恐怖傷口,都會迅速的恢復。
最爲關鍵的是,旁人所根本不能知曉…這樣的傷勢癒合速度,隨着他肉身的更加強大,隨着他力量的不斷增進,還會更快。
……
真元破碎在前,如浪濤衝擊在身。
這些破碎的真元裡,有些屬於死去的劍閣中人,其餘屬於那些被殺死的北魏修行者。
這些真元不斷的衝擊在林意身上的重鎧上,無孔不入的滲透進天闢寶衣之中,然後再和他肌膚接觸的瞬間,便和他的內氣融合,變成一道道精純至極的氣流,沖刷在他的體內。
他的力量來源於肉身,來源於五穀之氣,但這些外來的真元,在他此時的感知裡,卻帶着蓬勃的生氣,帶着天地靈氣的精華,如同絲絲春雨滋潤乾裂的土地一樣,修補着他破碎的血肉和經絡,讓他的血肉更加飛速和茁壯的成長。
他已然開始明白,以戰養戰便是大俱羅的真義。
在不斷的破碎和重生之中,如百鍊鋼鐵般淬鍊,然後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世間那些修煉真元功法的修行者,在冥想精修之中如沐春雨獲得成長,而他的大俱羅之道,便是要在這樣艱苦卓絕和殘酷的戰鬥裡獲得成長。
這種戰鬥,對於他而言,就是修行。
不斷修行而變得強大的過程。
……
此時也無人知道,有一個人和他有近似的心情。
他是王平央。
現在滿臉傷疤的天蜈先生。
看着這樣的殺戮和瘋狂的北魏大軍,他恐怕是此刻鐘離城裡心情最爲平靜的人之一。
他在眉山之中戰勝了自己,直到此時,他更堅信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他返回了破碎城牆後方的營區,進入了充滿着藥物氣息的營帳。
他沒有第一時間再去問詢陳盡如等人的傷勢,他的目光久久的落在了安置在一角軟塌上的那名胖子身上。
這名叫做王顯瑞的醫官昏迷的時間太久,但是身體卻並沒有像一般昏迷太久的人一樣出現肌肉萎縮,反而可能因爲用藥太多的關係,身材顯得有些浮腫。
“他怎麼樣?”
王平央輕聲的問正在凝神看着某味藥劑的黃秋棠。
“按理而言氣機已經平順,應該早就可以醒來,只是不知出了什麼問題,和我的藥石已經無關。”黃秋棠擡起頭來,看着王平央,她已經十分了解王平央的心性,在看着王平央的眼神時,她便明白了他在想什麼。
“你決定在這裡開始用他的那種功法?”
“先前已經說好了,不試過,你我都不知道這種功法最後存在什麼問題,他又到底是什麼用意。更何況恐怕此時天下也沒有幾個地方有這裡死人多,而且是不斷的死人。這的確是修煉他這種功法最快的地方。”
王平央緩緩的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呼出,然後接着道:“最爲關鍵的是,我始終覺得無論是這裡,還是北方邊境,最危險的敵人並非是中山王元英,始終是他,若不能擊敗他,這場戰爭我們也不可能獲勝。”
黃秋棠看着他沒有再說話。
她心中自然十分贊同王平央的話,她甚至擔心魔宗會在這個地方出現。
但王平央選擇這麼做,卻和以身試毒沒有什麼區別。
她沒有子侄,若是有,大約也差不多王平央這個年紀。
在她心目中,雖不至於將王平央視若子侄,但和他接觸得時間越久,她便越是覺得要是自己有這樣的一名子侄,真是修來的福氣。
“我也是南人,守城這件事,也不能只讓林意一個人擔着。若是因此而此,那也和那些劍閣中人一樣,十分榮耀。”
他對着黃秋棠輕聲說了這一具,然後離開了這頂營帳。
……
城內城外,到處都是壯烈的氣息,但對於決定開始修行魔宗那門功法的王平央而言,充斥和包裹在他身體周圍的,便是那種新鮮的死亡氣息。
有些東西不經觸摸,便永遠不知道其存在。
但自從知道其存在之後,即便想敬而遠之,但這種冰冷滑膩又充滿誘惑的味道,便始終充斥在周圍,就如那名死去的北魏少女的冰冷肌膚,始終緊貼在他的身上。
很自然的,他時常想起那名死去的北魏少女。
只是他不再像那時那樣恐懼、迷茫和無助。
他無法改變過去,但能糾正未來,能決定自己要走的路。
他開始修行。
那些充斥在他身體周圍的新鮮的死亡氣息裡,許多縷連原道人都無法察覺的元氣被他迅速的凝聚起來,不斷涌入他的體內。
他乾涸的經絡裡,開始生出一縷縷新鮮的真元,在旁人而言可能很強大,但對於他而言,卻是充滿着詭異和危險味道的真元。
他緩緩的朝着前方殘破的城牆走去。
那裡有着無數新鮮而強大的元氣。
林意的修爲進境已經有着令人難以想象的飛速成長,他也會一樣,只要他的身體能夠承受。
……
鍾離城裡沒有人注意到他的修行,但是在江的另一邊,當王平央的身體變成了一個漩渦,不斷汲取的那些元氣時,停靠在一架軍械後方陰影裡的一輛馬車中,一名身穿黑袍的修行者卻是睜開眼睛。
這名修行者戴着一個奇異的,如鳥頭般的鐵盔。
他額頭上有圓形的如標靶般的刺青。
他的肌膚如同被寒風吹打了萬年的黝黑的岩石。
感受着同類的味道,這名魔宗的部衆沒有感到危險,反而微微的笑了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他的牙齒分外的白,白得閃耀着寒光。
也就在此時,城牆後方的那頂充滿着藥物氣息的營帳裡,那名始終昏迷着的醫官,睫毛微微顫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