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是二叔身邊最信得過的一個手下,目前在軍隊任職。在吳三省還沒有踏入研究所之前,也就是更加年輕以至於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年輕時候,二人曾經在一個部隊裡服過役。
吳家本就和其他家族不太一樣,科研和軍隊裡都有人,吳邪的爺爺,外號被稱爲吳老狗的那個男人,曾經創造過軍隊神話,吳三省原先的志向本也是做一名軍人,就和吳邪一樣,更願意站在最前線,而不是後方。
但這也是後話了,總之吳三省最終成爲了一名科研人員,用他自己的話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領域。志向有時候並不是真正適合你的,反而會拖累你。
倒不如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做到最好,軍人要保護的是需要保護的人,而對於吳三省來說,站在後方的他們,是包括軍人在內,保護所有人的屏障。
雖然這道屏障總是會被忽略掉。
潘子後來轉去了特殊部隊,在病毒開始擴散的時候,他帶的部隊死了很多人,萬幸的是他活着回來了,之後作爲在最前線最有經驗的人,在地下城提供各種有用的訊息和資料,也帶過小型隊伍出去遊擊殲滅殭屍人。
吳二白會派他來,吳邪其實多少有點預料的,不過看到他,還是很高興。
這裡除了剛認識不久的張起靈和黑眼鏡,自己最熟悉的就是潘子。雖然這麼說可能不太對得起小哥和瞎子,但吳邪的心裡確實更踏實了一點。
“這是參謀長讓我交給你的。”潘子立正站好,臉上有一塊明顯的刀疤,但那並不妨礙他硬氣的臉,黝黑的皮膚配着一身迷彩服,看起來格外可靠。
雙手遞過資料,潘子雙目往吳邪身後一掃。
張起靈坐在空蕩的毛坯房中間,低着頭,似乎在發呆。
黑眼鏡靠在窗邊,正往外看。
這房子是才修建不久的商用樓房,可惜還沒能賣出去就遭遇了這等大事。
屋裡水泥味很重,白色的牆上還寫着招商信息,一些不用的鋼筋木材堆在角落,旁邊還有一隻破破爛爛的木椅子。
“坐吧。”吳邪伸手,又想起這裡沒什麼可坐的,只得尷尬,“地上可能有點涼……”
潘子搖頭,將身後碩大的揹包拿了下來。
張起靈和黑眼鏡終於看向了他。
就見他從揹包裡掏出幾張小型的摺疊椅,咔咔打開,兩把往前一扔,一把放到吳邪身後。
“博士,坐。”
吳邪感激不盡,又看到他揹包裡密密麻麻的東西。
“這些是……?”
“有吃的喝的用的,還有最重要的。”潘子將包裡東西全倒出來,拿起幾把槍扔到了張起靈腳下。
黑眼鏡走過來蹲下,隨意撿起一把,雙手乾淨利落的上膛。
咔嗒一聲。
男人推了推眼鏡,“不錯啊,參謀長還真捨得給。”
張起靈低頭看了看,似乎不怎麼感興趣,倒是選了一把HKP7扔給了吳邪。
“帶着。”他道。
吳邪撿起來看了看,有些尷尬,“我不會用……”
之前就差點打錯人,最重要的是,打偏得太多……如果當時出現的不是黑眼鏡,自己基本就完蛋了。
潘子轉頭道:“□□輕巧,對臂力要求沒那麼高,應該會好用一些。一會兒我教你基本的。”
“嗯。”吳邪點頭,轉頭見黑眼鏡挑了把散彈槍,拿了大包的子彈,又選了幾隻手榴彈插腰帶裡。
潘子見張起靈沒拿,皺眉道:“這小哥也不會用?”
黑眼鏡看了張起靈一眼,嘿嘿一笑,“他習慣用冷兵器。”
“冷兵器?”潘子一愣,這才注意到張起靈身體擋住的那一側,放了一把黑色的長條形的東西。
他走過去低頭看了看,渾身漆黑的刀鞘,隱隱散發着一種遠古的氣勢。
張起靈側頭看了他一眼,潘子道:“我能看看不?”
張起靈點頭,又將目光轉開了。
那頭吳邪正打開手裡的資料,剛抽出一份來,就聽潘子“咦”的一聲。
他擡頭,見潘子雙手抱着那黑刀,居然手臂還在發抖。
吳邪納悶,“怎麼了?”
“……”潘子沒解釋,轉頭驚疑不定地看了張起靈一眼。
黑眼鏡似乎也不解,走過來單手拿過那黑刀,“你至於嗎又不是啥古董……”
話沒說完,砰一下。
黑眼鏡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連人帶刀坐地上了。
張起靈淡淡回眸,伸手,輕輕拿起刀,往身後一背。
黑眼鏡一臉尷尬,“等等……這刀有多重?”
張起靈沒回答,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黑眼鏡和潘子互看一眼,都有些說不上話來。
潘子不再問槍的問題了,能單手揮動這麼重的刀的人,他估計也不需要這些槍了。
吳邪見三人又安靜下來,他也無心去追問什麼,低頭藉着已經越來越昏暗的光看起手裡的東西。
潘子從旁邊拿出手動充電的手電筒,打開,幫吳邪照着。
吳邪連一句謝字都來不及說了,因爲他正一臉驚詫,飛快地翻着那些資料。
隔了一會兒,他終於擡起頭來,“小哥,這纔是陳皮阿四的真面目是不是?”
他將那資料裡的一張照片扔了過去。
張起靈接住了,翻過來看了一眼。
吳邪注意到張起靈眉頭微微蹙起,心想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
這張照片明顯是誰偷拍的照片,背景在一個全白的實驗室裡,只照到陳皮阿四的半張側臉。男人看起來比想象裡的年輕,但從雙鬢隱隱發白的頭髮和嘴角的細密皺紋還是能看出已經上了些歲數。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裡頭是高領的深綠色毛衣,毛領子一直遮到了下顎處,讓他看起來頗有些神秘陰沉。
在他身後,還有幾個人,但因爲都是背對着鏡頭,只能看見白色的大褂和一些實驗用的瓶瓶罐罐。
“這是K市的研究所?”吳邪稍一轉心思就推測了出來,“是病毒還沒擴散之前的K市?”
張起靈看着那照片好一會兒,才慢慢點頭。
吳邪盯着他看,“這裡有他的資料,陳皮阿四隻是外號,他真名叫陳羅生。”
張起靈擡眼,看了吳邪一眼。
吳邪見他沒有要接話的意思,只得繼續道:“這裡雖然有他的資料,但是……很古怪。”
吳邪邊說,邊觀察張起靈的表情。
可惜男人面癱慣了,根本沒有破綻可抓。
“古怪?”黑眼鏡倒是好奇得很,走過來看,“怎麼個古怪法?”
他說着,拿起其中一份簡歷檔案看起來。
上頭是個人出生年月,性別,籍貫,這些倒沒什麼可看頭,再下頭是工作經歷,几几年畢業於某某學校,還出國留學過,之後在美國洛杉磯某研究所待過一段時間,後來又返回國家報效祖國。
可是再往後,就不對勁了。
起先在國內一研究所待了有十年,研究的大多是生物製藥等東西,也有抗癌的實驗。
但後來的資料卻突然模糊起來,只寫了轉到其他研究所,沒標明時間沒有地點,也沒標明原因。
後面的部分,全是空白了。
好像這個資料被人修改過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黑眼鏡不解,“難道他在做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事?”
吳邪道:“個人檔案是我們在這個世界唯一存在的證明,尤其是科研人員等重要部門,檔案極其重要很多還是保密的。要想修改檔案除非是高級黑客或者國家自己改的。”
黑眼鏡一挑眉頭,“你是說,國家知道他在做什麼。”
“如果不是黑客做的,那麼……”吳邪眯起眼,懷疑地看向張起靈,“就是他確實在做什麼秘密研究。”
“其他的資料呢?”黑眼鏡低頭去看。
吳邪翻了幾頁,“都是他以前做過的實驗的複印本。”
黑眼鏡隨意晃了幾眼,搖頭,“這個就看不懂了,雖然也是中文,但湊到一起就是不明白。”
吳邪隨意抽出一張,晃了晃,“這張是他做的抗癌實驗的數據資料,當然只有一半,另一半應該在保密檔案室裡。”
“爲什麼要保密?”黑眼鏡不解,“現在做抗癌研究的人多了去了。”
“既然保密,就說明後半部分是不能讓人知道的。”吳邪道:“後半部分是什麼我不清楚,但只看這裡……”
他伸手指了一個地方,道:“他做的實驗超出正常人思維的範疇。”
吳邪說完擡眼看,卻發現除了張起靈,潘子和黑眼鏡都是莫名其妙看他。
“你說的也很超出我們思維範疇。”黑眼鏡道:“能簡化一點更清楚一點說明嗎?”
“簡單來說,就是做了一些很不可思議的實驗。說實話我不明白這些實驗之間有什麼必然聯繫,也不知道他到底想找到什麼東西,我猜後半部分就是他找到的答案。”
“所以這些實驗到底是什麼?”黑眼鏡被吊胃口的難受。
“有很多,並不止一個。”吳邪道:“有拿很常見的兔子,老鼠的實驗,但後期動物個體卻變大起來,最大的實驗個體是一隻成年猩猩。”
吳邪頓了頓,“他將這些動物的細胞收集起來,然後又加入其它的東西進入身體,不知道是想模仿細胞運行,還是什麼。”
吳邪突發奇想道:“感覺像是想通過人造完全創造出新的生命體。”
黑眼鏡愣愣看了他好一會兒,“你說的都是中文,但我還是聽不懂。”
潘子看了眼外頭,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這個問題先放放。”潘子道:“晚上是殭屍人最活躍的時候,他們的感知會更敏感,雖然大部分的殭屍人都集中到地下城入口了,但難免還有在四處遊蕩的。一旦打起來,槍聲會吸引其他殭屍人,我們得儘量小心。”
吳邪也擡頭,見外頭完完全全的黑幕,心裡有些懸吊吊的。
黑夜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未知情緒,既亢奮又恐懼。
潘子將門關起來,又用一些填充物將縫隙完全堵住,確定外頭看不到裡面的燈光,才又轉戰去窗口邊。
他將所有窗子檢查一遍,確定沒有破損或關不住的情況,隨後轉頭道:“我們離窗口遠一點,不能被發現火光。”
黑眼鏡將牆角棄而不用的材料都拖過來,搭成一個簡易的壁爐樣子,“這樣應該能遮住大部分的光。”
潘子點點頭,從包裡掏出一個防風小火爐,往那壁爐底下一放。
火光漸漸起來,潘子關了電筒,又左右看看,確定沒什麼問題,開始從包裡往外拿吃的。
大部分是罐頭,也有壓縮餅乾。
他扔出幾瓶礦泉水,道:“我們得想一個計劃,這些東西不能維持我們在外太久。”
吳邪心思還在那資料上,心不在焉地吃東西,又去偷瞄張起靈。
男人的側臉在微弱的火光下顯得詭異莫測。
大概是感覺到視線,他微微轉過臉來。
潘子和黑眼鏡因爲都是軍隊的人,比較聊得來,此時已經說到一處去了。吳邪想了想,起身坐到張起靈身邊去。
“我說小哥。”吳邪一邊咀嚼一邊道:“你知道陳羅生多少事?”
“……不是很多。”張起靈淡淡道。
“他做那些抗癌實驗你知道麼?”
“知道一點。”
這小哥一看就是不會撒謊的人,連撒謊的技巧都沒有。
吳邪看了他一會兒,“你之前一直盯着那相片看,爲什麼?”
張起靈沒回答。
吳邪吃完罐頭,又去拿了塊餅乾,“小哥,我們是朋友麼?”
張起靈吃東西的手頓住了。
“你這人是一直就這麼冷,還是因爲家裡發生了什麼所以才這麼冷?”吳邪雙眼看着小火爐,道:“如果是因爲殭屍人的事,這是一次意外,我們誰都不想的。”
張起靈想起胖子說過的吳邪家裡人的事,若有所思。
“不能因爲遭受了一次打擊,就不信任別人,不接受別人。”吳邪慢慢道:“人作爲單獨的個體是很難存活的,人是羣居動物。”
“有些包袱,背上了雖然難受,但也是救贖的來源。”吳邪將餅乾掰開,塞了一塊給張起靈,笑了笑,“好比說我吧,如果不讓我研製解毒劑去救人,我就不知道該爲了什麼活下去了。你要是也有揹負的東西,比起揹負這件事本身,也許更應該想想如何救贖。”
“不是意外。”張起靈突然道。
吳邪沒回神,“啊?”
“不是意外。”張起靈低頭,將吳邪給自己的餅乾拿起來,“殭屍人的事,不是意外。”
作者有話要說:注意:陳皮阿四的【真名】啥的,是劇情需要亂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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