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總有許許多多的事情不是我們想不讓它發生,它就真的不會到來。
那些所謂的意外,其實在冥冥之中,也算是一種註定。
雲城還在下着雨,不同於昨天的瀝瀝淅淅,呈滂沱之勢,敲打在玻璃上,噼裡啪啦的,真懷疑下一秒,這雨都能將玻璃打碎,然後灌進室內。
似乎去年的這個時候,雲城也是多雨。
鄭君傑去火車站送完陳思辰,雨實在是太大了,他只能選擇暫時避一避,將車子停在年前他跟雲開來車站接思辰的時候去過的那家快餐店,要了一份當時她點的粥,手機放在旁邊的桌上,吃一口看一眼,生怕一個不小心錯過了重要的電話和信息。
外面雨太大,這頓飯鄭君傑也沒有着急着吃,慢慢悠悠地吃着,偶爾還會擡頭看一眼進來的人。
他坐的位置靠近門邊,在宋婷的事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靠門的位置,喜歡找一個角落清靜的地方,覺得那樣纔有屬於自己的隱私空間,是雲開點破了他。
她說:“君傑,那不是隱私,是你看自己戴了一副有色眼鏡,如果連你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堪入眼,那你還想讓誰好好看你?試着走出來,人這一生總是要經歷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可是經歷了,便成了一種經歷,抹不去,也沒有必要抹去,那是成長的痕跡。”
她比他小,卻總是能夠說出一些讓他汗顏的道理來,那些不是大道理,卻是能一下子將他虛僞外衣扯去的蜜語甜言,她是愛人,是朋友,是妹妹,更是老師。
他很慶幸今生遇到了她,雖然很遺憾原本有機會跟她白頭到老,卻被他親手斬斷,後悔過,懊惱過,可也正如她說的,那是一種經歷,抹不去,是成長的痕跡。
也不知道她還能再睡幾天,但不管幾天,他都知道,不管是她,是他,還有蕭寒蕭騰喬易思辰他們誰都不會放棄。
發生了這件事,突然發現他們這幾個男人之間的關係也在悄然變化着。
人果真摘掉了有色眼鏡,會發現其實身邊的人也沒那麼討厭,沒那麼壞,甚至還有些可愛,雖然都是大男人了,可有時候是真的幼稚的可人。
鄭君傑勾脣笑了,喝掉碗裡的最後一口粥,然後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站起身。
今天雨大,去公司還要上高架,算了吧,翹班一天。
路過超市,鄭君傑進去買了一大袋子的食材,雞鴨魚肉青菜樣樣齊全,另外還有兩個超大號的保溫飯桶。
廚房裡,鍋碗瓢盆的叮叮噹噹地響着,像一首美妙的交響樂曲。
忙忙碌碌了一上午,終於在上午十一點鐘做好了最後一道菜,盛進保溫桶裡,蓋好蓋子,勺子筷子帶齊全,鄭君傑離開家朝醫院趕去。
雨小了很多,路上也好走了。
到醫院十二點半,蕭騰正在走廊裡坐着低頭看着什麼文件,傅達在一旁站得筆直,有時候鄭君傑就在想,這麼筆直地站着,像跟電線杆,累不累?大概是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所不能明白的專業人士的樂趣吧。
“開飯了,我今天不去公司,你要是忙吃過飯你就去忙,我在這裡守着。”鄭君傑將其中一個飯桶遞給傅達。
“還挺沉!”傅達接過來,託在一隻手裡,擰開蓋子,香味撲面而來,“少爺,紅燒小排骨!”
蕭騰的確餓了,早飯都沒吃,合上手裡的文件放在旁邊的椅子上,擡頭看向鄭君傑,眼神裡全然戲謔和諷刺,“鄭君傑,我怎麼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爲了方便照顧雲開,重症室隔壁的一間房特意騰出來,給蕭騰等人用,鄭君傑提着手裡的保溫桶走進去,放在門口的桌上,這才應聲,“是呀,我也覺得。”
蕭騰勾了下嘴脣,站起身,伸了伸懶腰,彎腰趴在重症室門上的小窗戶上朝裡看了看,然後也去了隔壁房間。
傅達趁機捏了快小排骨放進嘴裡,將蓋子連忙蓋好,然後嘴巴蠕動着,迅速剔掉骨頭上的肉,吐出小骨頭,隨手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裡,還別說,這紅燒小排骨做得還真不賴!
將椅子上的文件收起來放進公文包裡,傅達也跟着進了隔壁房間。
鄭君傑正在分食物,他來的時候提着的是三個保溫飯桶,兩個超大號的,一箇中號的,中號裡面只有一些稀粥,是爲雲開準備的,她不確定什麼時候能夠醒來,準備着總比到時候她醒來再去買要好,更何況買的哪裡有自己熬製的好。
另外兩個是四個人的份兒,蕭寒剛做過手術,所以給他做的比較清淡,而且還沒有蔥薑蒜辣椒之類的佐料,所以這頓飯鄭君傑一個人做的很辛苦,可是因爲心裡是快樂的,所以一點也沒覺得累。
一碗八寶粥,一碟菜裡面有黃瓜絲,黃豆芽,幾片西紅柿,再配上兩個煎蛋,只是看着都讓人食慾大增,另外還有一碗豆腐魚湯,單獨被放進了一個保溫桶裡。
“這是給蕭寒的,你們倆誰給送過去。”鄭君傑將保溫桶放在一邊,剩下的就都擺在了桌上,不過這些可就豐盛多了,有紅燒小排骨,有香辣牛肉,還有一份酸菜魚,另外還有三個家常的小菜,三份米飯。
“誰去?你去唄。”傅達已經捏着筷子瞅準紅燒小排骨要去夾了,被蕭騰拿起筷子一下子打在手背上,“你去送。”
“少爺……”傅達揉着被打紅的手背,有些不滿意這樣的安排,明明他跟少爺才近呀,少爺怎麼能因爲一頓飯就這樣對他?實在是太過分了。
極不情願地將筷子放下,傅達提起桌上的保溫飯桶,眼巴巴地看了眼小排骨,“少爺,你們兩個慢點吃,等着我啊。”
走到門口,又扭回頭交代,“少爺,一定要給我留幾塊小排骨,一定啊。”
蕭騰在桌邊坐下,筷子已經夾住了一塊紅燒小排骨,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趕緊滾吧你,再囉嗦回來你就收拾桌子好了。”
傅達哀嚎一聲,提着保溫桶拔腿就跑,身後卻又傳來一聲喝,“你要是把裡面的湯和粥給我弄灑了,你今天一天就別想吃飯了!”
“啊--”傅達抓狂,不得不慢下來,咬牙切齒地將午飯送到蕭寒那兒,保溫桶將桌上一放,轉身就要走。
蕭寒叫住他,“傅達,蕭騰呢?我這一上午都沒見着人。”
傅達扭過頭,“你以爲我家少爺跟你這樣好命啊,躺在這裡什麼都不用做。”
“這倒是,不然你以爲蕭氏的董事長是那麼好做的?”蕭寒指了下放在角落的移動桌,“幫我推過來,謝謝。”
“你是顴骨骨折又不是腿骨折,自己推。”傅達頭也不回地離開,一路狂奔,他的紅燒小排骨呀!
蕭寒皺了皺眉,什麼人呢,跟蕭騰一樣的混蛋。
翻身下牀,走了幾步手背上猛地一疼,他這才發現還在輸液,於是就重新躺回牀上,按了牀頭的呼叫鈴。
“蕭先生,您有什麼需要?”護士小姐走進來。
“幫我把桌子推過來,我要吃飯,謝謝。”
“好的,您稍等。”護士走過去將移動桌推過來,然後又將保溫飯桶裡的飯菜端出來擺在桌上,看着那疊讓人口水直流的菜,笑着說,“蕭先生,蕭太太做飯一定很好吃吧?看着都讓人食慾大增。”
蕭寒看着跟前桌上的午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線,就知道云云不會不管他。
“對啊,我太太做飯菜味道超級好,總是嫌棄我做的飯難吃,只要她在家都是她做飯給我吃。”
“蕭先生真幸福!現在這年頭沒幾個女人在家做飯了,做飯的都是男人,蕭太太卻願意下廚房做飯,說明是真的愛你!”
護士很會說話,說得蕭寒的心裡簡直比吃了蜂蜜還要甜,使勁地點頭,“是呀是呀,我太太很愛我,不然怎麼會看上我這個老男人呢。對了,你每天在外面,這兩天有沒有見到我太太?我惹她生氣了,這兩天不來看我,也不搭理我。”
“啊?”護士的臉上隨即閃過一抹不自然,連忙搖頭,“沒有見到,蕭先生您先吃,有什麼事隨時叫我。”說完匆忙離開,到了門外捂着胸口吐了口氣,差點都說漏嘴了。
蕭寒望着門口皺了皺眉,明明是想要說什麼卻又打住,難道說云云來過了?
算了,不想了,先吃東西吧,早餓了。
蕭寒拿起筷子夾了一個煎蛋咬了一口,還沒咀嚼兩下,突然愣住,又咀嚼了兩下,然後低頭看着跟前的粥和菜,放下咬剩下的煎蛋,夾了黃瓜絲放進嘴裡,不對,味道不對,不是云云做的。
再去喝豆腐魚湯,味道也不是那個味道。
這些東西都不是云云做的!
一瞬間像是從雲巔跌落至了谷底,極大地心理落差讓蕭寒老半天都沒緩過勁兒,看起來像是云云做的,可是根本就不是!
明明很餓,可卻再也沒了胃口,將桌子朝一旁推了推,蕭寒再次拿起手機給雲開的號碼撥了過去,卻是關機狀態。
怎麼會關機了?早上打的時候雖然也沒接,但還是通着的。
蕭寒想了幾秒鐘,電話打給了蕭騰。
蕭騰剛塞了一筷子香辣牛肉在嘴裡,放在手邊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斂眸掃了一眼,同時對鄭君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直接劃開打了免提,“幹什麼?傅達還沒有把飯給你送過去?”
“送過來了。”
“那你還不趕緊吃飯,給我打電話做什麼?等我忙完了下午就過去看你,給你送的書看完了?”
“你來不來無所謂,你把云云帶來就行,她手機關機了,我打不通,聯繫不上她,而且剛纔傅達送來的午飯也不是她做的,你現在到底在哪兒?”
蕭騰看了眼鄭君傑,眉毛皺了下,“誰跟你說那午飯是雲開做的?”
“我以爲是云云做的,可是味道不對。”
“不是她做的,我讓傅達在外面……”
“少爺,我的紅燒小排骨!我要吃紅燒排骨!”
蕭騰攔都沒攔住,傅達的聲音就這樣硬生生地插了進來。
“排骨呢?我的紅燒小排骨!”傅達扯着嗓子喊了起來,“鄭君傑,你,你們太過分了!爲什麼不給我留點!”
蕭騰偏了下頭,隨即騰地就站起身,端起桌上的一盤菜,看也沒看是什麼,直接就扣在了傅達的臉上,終於將這張喋喋不休的嘴巴給堵住。
手機還沒有掛斷,裡面傳出蕭寒的聲音,“蕭騰你也在醫院?你跟鄭君傑在一起?”
鄭君傑放下筷子吐了口氣,抱着頭使勁地揉了揉,然後靠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傅達這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事,連忙將臉上的菜盤拿開,放在桌上,轉身拔腿就跑。
蕭騰冷哼了一聲,“跑?”
傅達嚇得大氣都不敢出,活生生地像是被人點了穴道,騰地一下子就站住,一隻腳已經伸出去擡起在半空,一隻腳還沒來得及離地,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像個木偶。
手機裡傳出一陣東西摔掉在地上霹靂乓啷的聲音,然後是蕭寒着急的聲音,“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云云出事了是不是?”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