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利從包裡掏出來一把刀,刀子是市面上常見的那種彈簧刀,一按按鈕,刀刃嗖地一下就彈出來。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確切說誰也沒有料到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可事情卻就是這麼真真實實的發生了。
甚至,所有的人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這個女孩子突然會從包裡掏出來一把刀。
那鋒利的刀刃就已經捅進了思爾的胸口,鮮血一下子就飈了出來!
時間像是被定格,所有的人都瞪着眼睛瞅着那把刀捅入思爾的身體,然後又被利利拔出來,殷紅的血液,如同水柱,從思爾的身體裡噴涌而出。
雲開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遇到這樣的畫面。
親眼看着自己的兒子,被硬生生地一刀插在了胸口,心臟的位置。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回來雲城。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帶着他們來吃冰淇淋。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一定不會讓這個小女孩有靠近她兒子的任何機會。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
只是如果,如果。
鮮紅的血液染紅了雲開的眼睛,漫無邊際的鮮血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將她整個人淹沒。
除了血色,她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都聽不到。
她放佛墜入了一個無底的洞裡,周圍滿是鮮血。
滾燙的,冰涼的……撕扯着她。
思爾,思爾,都是媽媽不好,媽媽不該帶你來這裡。
思爾,思爾,求你不要離開媽媽,你一定要抓緊媽媽的手,永遠永遠不要鬆開。
……
“媽媽,爲什麼別的小朋友的爸爸都跟我們一樣是人,我跟卓恩的爸爸不一樣?”
雲開正在廚房裡,今天週末,要給孩子們改善伙食。
吃什麼呢?
雲開正拿着手機,從網上搜索食譜,打算做一頓豐盛而又營養的午餐。
思爾和卓恩一直睡到上午十點才爬起來,室內的溫度在恆溫28度。
兩個小傢伙起牀後就穿着一條小內庫,光着腳丫子滿屋跑。
客廳的電視上正播放着一個親子節目,爸爸帶着自己的孩子參加節目,很有意義。
思爾和卓恩並排坐着,一邊吃着雲開給他們準備的牛奶麪包,一邊看着電視。
思爾說:“爲什麼非要爸爸帶着參加節目啊?媽媽爲什麼不可以?”
卓恩喝了一口牛奶,歪着頭想了想,“大概這些孩子們跟我們不一樣,他們都是沒有媽媽的,所以只能讓爸爸帶着參加節目。”
思爾也歪着小腦袋,兄弟倆人不但是雙胞胎,連動作有時候都同步,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人的複製版。
“好像有道理耶,可是,爲什麼我們就不能有爸爸?我也好想讓爸爸帶着參加節目!”
卓恩扭過頭,有些不開心地盯着思爾說:“思爾,你不想要媽媽嗎?”
思爾點頭,“當然想啊,可是爲什麼有媽媽就不可以有爸爸?”
卓恩皺了皺眉頭,覺得思爾怎麼記性這麼不好呢,而且還這麼笨笨。
卓恩朝自己的嘴裡塞了一大口麪包,咀嚼着,不清不楚地說道:“思爾,誰說我們沒有爸爸呀!都跟你說了,爸爸是個試管,試管你也知道是什麼啦,試管怎麼可能帶我們去參加節目呢!”
對於爸爸是個試管這個問題,思爾和卓恩討論過了很多次。
一開始他們知道爸爸是個試管的時候,那時候還不知道試管是什麼,很期待。
後來去幼兒園,兩人還跟小朋友炫耀說自己也有爸爸,爸爸是試管。
小朋友沒聽過試管,不知道是個什麼玩意。
直到後來有一次被幼兒園的老師聽到,老師哈哈大笑起來,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卻笑得思爾和卓恩很不開心。
回到家兩人上網去搜索,搜索了試管是什麼,原來試管只是一根管子,有大的,有小的。
小小的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他們的爸爸是試管,跟別的小朋友的爸爸不一樣。
“那也不一定,我去問問媽媽!”
思爾放下手裡的牛奶和麪包,顛顛地跑到廚房,雲開正抱着手機琢磨午飯,小傢伙從後面拉了拉她的衣服。
“媽媽。”
“嗯?”雲開扭回頭,“怎麼了思爾?”
“爲什麼別的小朋友的爸爸都跟我們一樣是人,我跟卓恩的爸爸不一樣?”
雲開有些沒聽明白兒子的意思,皺了皺眉,有些茫然。
過了幾秒鐘,雲開眨了眨眼睛,又問了一遍,“思爾,你剛剛說什麼?”
思爾認真而有帶着悲傷的語調又說了一遍,“我說,媽媽,別的小朋友的爸爸都是人,爲什麼我跟卓恩的爸爸是個試管?”
這個問題啊,雲開動了動嘴巴。
她當初就那麼隨口一說,誰想到兩個孩子居然還當真了。
當時她也沒多想,因爲她總不能告訴他們兩個,她跟他們的爸爸離了婚,所以他們以後都沒有爸爸了,當時正好是在街上,路邊有一個廣告牌,是關於試管嬰兒的,所以她就靈機一動,說了句,“誰說你們沒有爸爸,你們的爸爸是個試管。”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當時的一句胡謅的謊言,日後需要用一萬句的謊言來彌補。
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呢?
雲開有些頭疼。
“那個……思爾,兒子,你現在還小,等你將來長大了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好不好?媽媽現在正在給你和卓恩做午飯,今天我們吃好吃的,你想吃什麼?媽媽今天中午都給你做。”
思爾努努嘴,“可是我想要爸爸陪着我一起也去參加電視上的節目,試管爸爸怎麼能夠陪我一起啊?媽媽,我不想要試管爸爸,我想要跟我們一樣是人的爸爸,試管爸爸一點都不好。”
雲開的太陽穴狠狠地跳了幾下,半天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言語來跟孩子說。
最後,就打了個哈哈,扭過頭開始忙了,對思爾的問題一概充耳不聞。
思爾在廚房裡站了半天也沒有問出答案,就悻悻然地轉身回到客廳。
卓恩看他走出來,就問他,“媽媽怎麼說?”
“媽媽說等我們長大了就知道了,可是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關於長大的這個問題,也是個十分令人頭疼的問題。
兄弟倆並排盤着腿坐在沙發上,都是一聲長嘆。
長大怎麼就這麼慢呢?
爲什麼不能睡一覺就長大呢?
長大了就可以做很很多很多想做的事情,長大了也就能夠知道很多很多現在不知道的事情,可是長大卻好難。
雲開等思爾離開廚房後,停下手裡的動作,也長嘆了一口氣,望着窗外。
已經進入了初夏,這已經是她離開雲城的第四個年頭了。
孩子們都三歲了,可她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回雲城。
以前孩子們還小,偶爾也會問爸爸去哪兒了,她就胡亂編一個理由騙他們,輕而易舉地就能夠將他們騙住。
可是隨着一天天的過去,他們一天天的長大,她再也不能夠胡編亂造了。
爸爸這個問題,她真的很有必要好好地考慮一下該如何告訴他們了。
這件事被雲開寫在了日記本里,名字叫【我們的爸爸是試管】。
……
“媽媽,你爲什麼會跟爸爸結婚呢?外面的傳聞都說爸爸是個很可怕的男人,他的眼神都能夠殺死人,你怎麼還敢跟爸爸在一起?”
晚上母子三人躺在一張牀上,雲開左手摟着卓恩,右手摟着思爾,兩個孩子像兩隻小貓咪,蜷縮着身子窩在她的臂彎裡。
雲開聽到兒子的問題,微笑着扭過頭,看着身邊的小兒子,然後又扭過頭看了看大兒子。
小的時候,還看不出來他們兩個更像她多一些,還是更像蕭寒多一些。
可是隨着年齡的增長,他們的容貌漸漸地已經有了清晰的輪廓,褪去了三歲前的嬰兒肥,五官看起來更加的精緻和完美,越來越像蕭寒了。
她見過蕭寒小時候的照片,大概是四五歲時候的照片,如果她的記憶力沒有出問題的話,如果將這父子三人的同時期的照片放在一起,根本就分不出來誰是誰。
因爲,太像了。
其實她覺得自己也長得挺好看的,而且不都是說兒子隨母親嗎?爲什麼這兩個孩子居然跟她長得不是那麼像呢?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基因強弱的理論吧。
蕭寒的基因太強大了,而她的,太弱小,所以纔會這樣子。
她好不甘心耶,真想再生一個孩子,像她多一些。
可是,可能嗎?
她跟蕭寒再生一個孩子,有這個可能嗎?
雲開搖了搖頭,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事不可能的事情。
她跟蕭寒這輩子估計就這樣了,天涯兩端,即便是再見了面,也是陌生人,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是爲什麼她最近右眼皮總是跳呢?
左跳財,右跳災。
難不成最近要出什麼事?
“媽媽,你又發呆啦!”卓恩晃了晃雲開,然後賊賊地笑了起來,“媽媽,你是不是又在想爸爸呀?”
雲開的臉紅了,但卻沒有承認,就算是小傢伙猜對了,她也不會承認。
“想他幹嘛?就像你說的,他那麼可怕,我纔不想他!”
“那媽媽你爲什麼臉這麼紅啊?”
“不知道天很熱嗎?你們兩個還使勁地窩在我懷裡,熱死了,趕緊起開。”雲開佯裝生氣地推了推懷裡的兩個小傢伙,小傢伙纔不怕她呢,對她的脾氣早就琢磨得透透的。
兩人一人抱着雲開的一隻手臂,貼在上面,撒嬌地搖晃起來。
“媽媽,媽媽,你到底什麼時候帶我們去找爸爸呀,想要爸爸。”
雲開板着臉,“沒爸爸!”
“媽媽,我跟卓恩都不是三歲的小孩子啦,你現在已經騙不了我們了,你要是不帶我跟卓恩去找爸爸,改天我跟卓恩離家出走,自己去找爸爸。”
毛兒都還沒長齊,居然就敢說離家出走?
“呵呵!”雲開冷笑了兩聲,“行啊,那你們就離家出走個給我看看,我倒是想看看你們到底有沒有本事找到那個人。”
卓恩是個牆頭草,一看情況不妙,立馬轉移方向,抱着雲開的脖子開始撒嬌,“媽媽,我纔不會離家出走呢,我要跟媽媽在一起,讓思爾自己去離家出走找爸爸,到時候讓他跟爸爸過,我跟媽媽,我就要媽媽。”
思爾一臉的黑線,小叛徒,每次都背叛組織!
雲開嘆了口氣,眼瞅着兩個孩子已經五歲了,她離開雲城也六個年頭了。
時光如梭,轉眼都是六年。
她從二十三歲變成了二十九歲,人生也即將步入新的階段。
有些決定,是該做了。
只是她沒有想到,相遇,竟是那麼的猝不及防。
這天,雲開在日記上寫下:【我們要離家出走找爸爸】。
……
雲開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從六年前她懷着身孕開始。
夢的一開始並不算美好,因爲那個時候她剛剛得知自己十六歲的時候被人襁爆,而襁爆她的那個人居然是蕭寒。
她因爲那次意外而懷孕,孩子沒能保住,她傷了子宮,醫生說她可能不會再懷孕。
可是漸漸地,不美好,變成了美好,美好的一塌糊塗。
她懷孕了!
在她跟蕭寒分開後的一個月後,她懷了來之不易的孩子,而且居然還是雙孕囊!
這當然是美好的事,這世上不會懷孕的女人很多,懷一個的更多,但是雙胞胎就沒有那麼多了。
她覺得自己簡直比中了彩票還要幸運,這是她繼成爲爸爸媽媽的女兒之後,最最幸運的事情了。
她有寶寶了,而且還是兩個。
幾個月的等待,有些漫長,也有些煎熬,但卻是那樣的幸福。
終於,寶寶們出生,她給老大取名思爾,老二取名卓恩。
他們從咿呀學語到蹣跚走路,到後來背上書包去上學。
一晃五年就過去了,剛出生才幾十釐米長,幾斤重的孩子,長成了一米多高,幾十斤重。
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媽媽,也是最驕傲的媽媽。
因爲她養育了兩個雙胞胎兒子,因爲她的兩個兒子聰明又懂事。
雖然也有遺憾,孩子們會問她,爸爸在哪裡,爸爸什麼時候回家。
她終於還是謊言編不下去了,而這個時候,她跟蕭寒不期而遇。
看着孩子們開心快樂的模樣,她想,過往的那些不愉快都忘掉吧,爲了孩子們,她跟蕭寒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就都隨着時間讓其煙消雲散。
她決定跟蕭寒複合,他們重新在一起。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她甚至都計劃好了,將來再生一個女兒,有兒有女,組成好字,人生算是真正的完美。
只是,幸福總是來得太少,走得太匆忙。
貝蓓和她女兒的出現,徹底地打破了她和蕭寒之間原本以爲已經鑄成的幸福城堡。
蕭寒掐着她的脖子,瞪着眼睛,狠狠地對她說,反正這輩子生死我們都在一起,你死後我把思爾和卓恩也殺了,到時候我也自殺,這樣等到了陰曹地府,我們還是一家人。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像是從地獄裡走出來的惡魔,她害怕極了,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的思爾和卓恩,任何人都不可以!
可她卻又不能對他做什麼,因爲在她的心裡,他,思爾和卓恩,他們佔據着一樣的位置,他們在她的心裡同等的重要,缺誰都不可以。
她哭了,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她蹲在衛生間裡,哭得一塌糊塗,她甚至已經捏着一把刀,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手腕上她十六歲自殺時候留下的那道疤痕還在,她想這一次隔開皮膚,隔斷血管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痛。
因爲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她害怕蕭寒真的殺了她的孩子,她每時每刻都害怕,她想如果她把蕭寒殺了是不是思爾和卓恩就會沒事了?
所以她後來又拿着刀子走出衛生間,看着牀上熟睡的蕭寒,她拿着刀子的手拼命地顫抖着。
她下不了手!
殺了他,還不如殺了她自己。
她又拿着刀對着自己。
來來回回,反反覆覆。
然後她再一次放聲哭了起來,蹲在地上哭得一塌糊塗。
……
坐在雲開身邊的蕭寒一直緊緊地抓着她的手,他的手顫抖的不行。
她從思爾受傷後就一直這樣昏迷着,身體還發着燒,忽冷忽熱,退燒針打了也不管用,甚至這會兒身體顫抖得更加的厲害。
“云云?云云?”蕭寒試圖將雲開叫醒,她這樣一直昏迷着做着噩夢,根本就不會退燒。
可是不管他怎麼叫雲開就是不會醒來,甚至還哭了起來,眼淚就像是下雨,一股一股地順着眼角流下來,頭下的枕頭很快就被打溼透。
換了新枕頭,依然沒一會兒就溼透。
蕭寒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按下呼叫鈴,叫來醫生。
來的都是醫院裡的權威專家,給雲開做了檢查。
蕭寒一直站在一旁,他緊張不安,所以渾身控制不住地抖動着,看着一羣人圍着雲開檢查了半天也沒有檢查完,他就脾氣急躁地問道:“她到底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
“蕭太太的情況不是很好,她必須醒來才能夠做進一步的治療,她現在是處於一種自我保護的狀態裡,她的身體對藥物十分的排斥,藥物根本就對她沒有任何的作用。”
“廢物!”蕭寒突然就抑制不住的發了脾氣,劈頭蓋臉地衝着說話的醫生罵了起來,“醫院請你們來不是讓你們吃閒飯的!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個小時之內必須讓她醒過來,如果她有任何的意外,你們誰都別想活着!”
蕭寒的脾氣在蕭氏醫院裡,從院長到護士,從保潔到保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叫多麼的臭!
被他這麼大吼大罵一通,一羣專家權威,沒有一個人敢出聲,甚至一個個的連大氣都不敢出,轉過身繼續給雲開做着檢查,一邊又商量着該用什麼辦法讓雲開趕緊醒過來,否則天都要塌了。
突然,病房的門就從外面被着急地推開,一個護士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人都沒站穩,護士大聲喊道:“蕭先生,院長,不好了!蕭少爺手術中突然心跳停止,陸醫生讓蕭太太過去一趟!”
“蕭太太還沒醒來!”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