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窗戶沒有關,有風徐徐吹進來,掀動窗簾一搖一擺,像女人舞動着漂亮的裙襬。
可明明是這麼美的畫面,屋內的兩人卻都無心欣賞。
房間裡很安靜,沉默持續了良久,帶着令人窒息的壓抑,在兩人周圍慢慢的浮動。
過了許久,有低沉的聲音打破了這沉靜。
“云云,過來,別再讓我重複。”
蕭寒面色冰冷地靠在*頭,眼底的暗涌已經在浮動。
雲開依然背對着他,渾身抖動得厲害,她怎麼也不相信自己聽到的那些話。
他說,你今天敢踏出這個病房門,我下午就讓思爾和卓恩住進醫院。
他說,我當然知道他們是我的兒子,那又怎樣?
他說,沒有兒子我們一樣能夠過得很好,但既然現在有了兒子,也不算特別的糟糕,至少我又添了新的籌碼。
他是思爾和卓恩的父親,他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可他卻真真實實地說了,她也真真切切地聽到了。
因爲不是出現了幻聽,因爲不是出現了幻覺,因爲是真是發生的,所以雲開才覺得心痛得難受。
難受得她想要就這樣死去,可是她又放心不下兩個孩子。
因爲蕭寒說她如果死了,他就把思爾和卓恩都殺了,她不許任何人傷害她的兒子,任何人都不可以。
在矛盾和痛苦掙扎中,雲開氣血攻心,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蕭寒聽到“嗵”地一聲響起,雲開已經摔倒在地上。
“云云!”蕭寒飛速從*上跳下去,將雲開從地上扶起來,“云云?云云你怎麼了?”
雲開沒有任何的反應,眼睛緊緊地閉着,可眼睫毛卻不安地一直在抖動着。
蕭寒將雲開就近放在客廳的沙發上,起身去叫醫生過來,走到門口才意識到自己沒穿衣服,快速又折回裡屋,從衣架上抓起睡袍胡亂套在身上,光着腳就跑出了病房。
半小時後。
“她怎麼樣了?怎麼會突然昏倒?”
“開小姐沒什麼大礙,蕭先生不必驚慌,她只是急火攻心導致的昏迷,休息一會兒就會醒過來,不過她額頭的傷口需要注意一下,這幾天暫且別沾水,天氣太熱,避免感染。”
蕭寒點頭,等醫生和護士都出去後,他在*邊坐下。
雲開臉色蒼白地在*上躺着,額頭上剛剛栽了那一下,磕出了一個口子,雖然沒太大的事,但是如果不注意,還是極有可能留疤的。
蕭寒擡起手輕輕地撫在她額頭被貼了紗布的傷口上,眼中全是疼惜。
他不想那樣對她,不想說出那些讓她傷心難過的話,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一想到她懷疑他,一想到她對自己的不信任,他就害怕。
他害怕她會離開他,就像六年前那樣,消失的無影無蹤,讓他怎麼找都找不到。
他不能再讓她離開了,不管用什麼辦法,他都必須將她留在身邊,哪怕是囚禁。
貝蓓的女兒,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是他的,他跟她說過很多次,不是他的,可她,每次當時都相信了他,過後卻又表示懷疑。
她從來都沒有在心裡真正地相信過他,她一直都覺得他跟貝蓓之間發生了事情,她不相信他,所以纔會讓他去跟貝蓓的女兒做親子鑑定。
如果鑑定結果不是他的女兒,她會放心。
可是如果是呢?
如果貝蓓是用了什麼手段得到了他的種子,然後通過試管嬰兒的辦法讓自己懷上一個孩子呢?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可能,更何況那個孩子真的跟自己長得很像,而他又真的曾經跟貝蓓同在一個屋檐下住過。
就算是他再否認,也百口莫辯,她不會相信他。
與其等親子鑑定結果出來後處於被動的地位,不如現在他先做些準備。
只是看着她這傷心難過,痛苦不堪的樣子,他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云云,我該拿你怎麼辦纔好?
我們之間,爲什麼就不能夠像別的情侶,別的夫妻那樣,一直都恩恩愛愛和和睦睦,雖然偶爾也會吵吵鬧鬧,但絕對不會出現分開那麼多年的情況。
爲什麼就不能跟別人一樣呢?
蕭寒想不明白,他也不想想了,他覺得他要用他自己覺得的最快捷正確的方法將她留在身邊,任何人都休想將她從他身邊帶走,包括她自己。
之前一直順着她,但是結果卻不盡人意,所以從今天開始,他不再順着她了,他要讓她聽他的。
雲開昏睡的時候做了個噩夢,夢到蕭寒拿着一把刀,一刀捅進了思爾的身體裡,然後抽出血紅的刀又捅進了卓恩的身體裡,她嚇得一聲冷汗,被驚醒。
“思爾!卓恩!”雲開的叫聲悽慘而絕望。
她猛地坐起身,由於起來得太猛,眼前一黑,又栽倒在*上。
“云云?云云你怎麼了?”蕭寒被她這樣子給嚇壞了,連忙扶住她,“云云?云云?”
過了十多秒鐘的樣子,雲開這才又緩緩睜開眼睛。
“醒了?”蕭寒笑看着她。
雲開的眼珠輕輕地轉動了幾下,看清楚他,嘴脣動了動張開,發出了細弱的聲音,叫着他的名字,“蕭寒……”
“嗯,是我,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蕭寒朝*頭挪了挪,將她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
室內沒開空調,怕抱得太緊她出汗,所以蕭寒沒敢將她抱得太緊,只是手臂虛虛地環着她的腰。
雲開一開始是剛醒來還有些癔症,再加上被剛剛那個夢給嚇壞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可是沒多大一會兒就回過了神,就跟碰到瘟疫了一般,一下子就將蕭寒給推開。
瞪着眼睛,就像是看着仇人一樣瞪着蕭寒,“你別碰我!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還我兒子!”
說着,雲開就揮着兩隻手,噼裡啪啦就在蕭寒的臉上打了起來。
蕭寒也不躲閃,也不制止,任由她的手力道很大地打在他的臉上。
“你這個沒人性的畜生,你連自己的兒子都殺了,你這個混蛋,你還我的兒子!”
雲開一邊打着,一邊不斷地在蕭寒的臉上拍打着。
蕭寒默默地承受着她給的身體上的疼痛,可他的心裡更痛,因爲她。
他緊緊地抱着她,反正不管怎樣,他是不會放開她的,堅決不鬆手。
“云云,你打吧,我就是混蛋,我不是人,可是我愛你,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失去你,你打吧,打完後你別離開我。”
雲開聽到他還在說話,更氣更恨了,眼淚一股一股地從眼眶裡流出來,手上的力道更大了起來。
“啪啪啪——”
有節奏的聲音在房間裡響了很久,很久才停下來。
而自始至終,蕭寒都一直抱着雲開,最後是她自己打累了,停下來,捂着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嘴裡還在叫嚷着,“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把自己的兒子都殺了,你這個混蛋,那是你的兒子,我跟你的兒子,我要殺了你,我要給我兒子報仇……”
雲開趴在蕭寒的脖子上,張開嘴使勁地咬了下去。
鮮血一下子就從蕭寒被雲開牙齒咬破的皮膚裡流了出來,順着他的後背緩緩地流下去。
他抱着雲開,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明明不想這樣,明明想跟她好好的過日子,可他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們之間會弄成這樣。
……
蕭騰帶着思爾卓恩和蕭悅吃過午飯回到醫院,路上給蕭寒和雲開買了水餃,還有湯,四個人一路說笑着從電梯裡出來。
思爾和卓恩走在前面,一人手裡提着一個打包的飯盒。
思爾問卓恩:“你說媽媽會先吃餃子還是先喝湯?”
卓恩覺得這個問題簡直問得特別的沒有水平,斜了眼思爾,眼神中帶着鄙夷,說:“當然是先吃餃子後喝湯,你又不是不知道媽媽每次都害怕先喝湯把肚子喝飽了沒法吃餃子。”
“那可不一定,爸爸喜歡先喝湯後吃餃子,我覺得媽媽肯定會跟爸爸一樣,愛屋及烏嘛!”思爾分析的頭頭是道。
可卓恩卻並不贊同,“纔不是,應該是爸爸愛媽媽,然後跟媽媽一樣。”
“那一會兒我們看看好了。”
身後蕭悅插言,“我覺得你們兩個應該下個賭注,輸的那個人要有所表示,比如說接受懲罰或者別的什麼的,這樣纔有意思。”
蕭騰表示贊同,“我可以給你們當裁判,我保證公平公正和公開。”
思爾則表示對他這個裁判不信任,幾個人說着就到了病房門口。
思爾先是貼在門上聽了聽,沒聽到裡面有聲音,然後就悄悄推開門,也沒看到客廳裡有人,就躡手躡腳地就走進去。
卓恩跟在後面,緊跟着的是蕭悅,蕭騰在最後。
只是,蕭騰還沒走進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因爲客廳的茶几上,放着幾塊紗布,潔白的上不上還帶有耀眼的血。
難道蕭寒的傷口扯開了?
蕭騰快速走進病房,卻看到雲開和蕭寒都在*上坐着,蕭寒緊緊抱着雲開,而云開則在他的脖子上趴在。
他們這樣的姿勢像極了雲開在親吻蕭寒。
蕭騰快速移開眼睛,以爲自己是看到了不該看的,也趕緊叫思爾他們幾個。
蕭騰心裡還在想,這倆人也真是的,大白天做這種事,就這麼着急,不能等到晚上?
“思爾,卓恩,悅悅,不許看,少兒不宜!”
雲開正在悲痛地撕咬蕭寒,聽到有人叫思爾和卓恩的名字,她的身體一抖,猛地就擡起頭。
蕭騰無意間卻掃到了她額頭上纏着的白紗布,隨即就皺了眉頭,“雲開你額頭怎麼了?出什麼事……”
他的話還沒問完,只見雲開放佛跟發瘋了一般,一下子推開蕭寒,從他的懷裡掙脫,跳下*,急急忙忙地將思爾和卓恩抱在懷裡。
“思爾,卓恩,媽媽的寶貝,你們還活着!嚇死媽媽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蕭騰聽得一頭霧水,出什麼事了?
他看向蕭寒,蕭寒則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只是靜靜地看着雲開,也不說話,甚至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眼珠不帶動一下。
思爾和卓恩被雲開給突然抱住,而且還抱得死緊死緊的,兩人都快要出不來氣。
“媽媽……你怎麼了?”思爾艱難地問,想要將媽媽推開一些透透氣,手裡的飯就掉在了地上。
卓恩被雲開的手臂正好按着後腦勺緊緊地按在自己胸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手裡提着的飯盒也扔在了地上,使勁地掙扎着。
可雲開放佛沒有發現他們不對勁,依然緊緊地抱着他們,嘴裡重複着,“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嚇死媽媽了,你們沒事就好。”
“哥哥,嫂嫂怎麼了?”蕭悅終於忍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中午去吃飯走之前嫂嫂還好好的,這怎麼就吃了一頓飯回來,嫂嫂不但額頭受傷了,而且精神看起來也十分的不好,就像是……瘋了一樣。
是的,的確就跟瘋了一樣。
因爲蕭悅曾因爲心理疾病住過一段精神醫院,那裡有很多精神病患者,有些人就像此時雲開這樣,跟失心瘋了一樣。
蕭寒依然沒有出聲,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雲開,甚至眼神都是空洞的沒有任何的光亮。
直覺告訴蕭騰,一定是出了什麼大事,而且刺激了雲開。
看着思爾和卓恩還在雲開的懷裡掙扎,蕭騰連忙過去,不敢直接將兩個孩子從雲開懷裡拉出來,而是蹲在一旁,小心地對雲開說:“雲開,你先鬆手,你把思爾和卓恩給抱得太緊了,他們太難受了。”
雲開沒有聽到蕭騰的話,她現在完完全全地把自己封閉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蕭騰叫了幾聲她非但沒有迴應,相反卻將懷裡的兩個孩子抱得更緊。
眼瞅着兩個孩子快要撐不住了,蕭騰不能再這樣等着雲開自己鬆手了。
他伸出手剛打算將卓恩先拉出來,因爲這孩子的情況比思爾要糟糕一些。
可誰知道,他的手剛拉住卓恩的胳膊,雲開卻突然發瘋了一般一下子就將他給推開。
思爾和卓恩趁機從她的懷裡跑了出來,均是站在一旁彎着腰使勁地咳嗽。
兩人的臉均是漲得通紅,咳嗽了半天都沒緩過勁。
蕭悅見狀,連忙去接了兩杯溫水遞給他們兩人,然後將他們拉到了蕭寒的身邊。
這邊,蕭騰沒有防備被雲開推倒在地上,然後就被雲開擡起腳在他的身上踹了起來。
雲開踹着嘴裡還喊着,“你這個沒人性的畜生,我不許你碰我兒子!你連自己的兒子都要殺了,你這個混蛋,我要殺了你!”
雲開說完,蕭騰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卻又看到雲開舉起旁邊的一把椅子就朝他奮力地砸了下來。
蕭騰嚇壞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擡起手立馬擋住自己的腦袋,同時從地上跳起來。
雲開手裡的凳子還是砸在了蕭騰的身上,不過只是砸在了他的胳膊上,並無大礙。
“雲開你怎麼了?”蕭騰皺着眉頭看着情況很不對勁的女人,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他也沒時間想,因爲雲開又隨手抄了個東西朝他揮了過來。
蕭騰看這樣下去也不是回事,就直接擋了東西,然後雙手將雲開的手禁錮住,“雲開你給我醒醒,你看清楚了,我是蕭騰!”
雖然沒弄明白,但是剛纔雲開的話蕭騰卻聽明白了。
她說,你這個沒人性的畜生,我不許你碰我兒子!你連自己的兒子都要殺了,你這個混蛋,我要殺了你!
她是把他當成了蕭寒,再看蕭寒,一張臉紅腫着,還有幾道血淋淋的印子,而且雲開的嘴上都是血,剛剛根本不是在親蕭寒,而是在咬他。
這倆人這短短的一會兒,到底出什麼事了?
雲開掙扎着叫嚷着要從蕭騰的禁錮中出來,最後被蕭騰直接給打昏了過去,放在*上。
病房裡終於安靜了下來,卓恩有些害怕地看着*上的雲開問:“爸爸,媽媽剛纔是怎麼了?”
蕭寒依然是沒吭聲,雲開被蕭騰放在病*上,他的視線就也轉移到了病*上,朝雲開挪了挪,然後挨着雲開側躺下,兩隻手霸道地將雲開抱在自己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蕭騰說:“悅悅,你先帶着思爾和卓恩去客廳裡看電視,把門關好。”
“哦,好。”蕭悅帶着思爾和卓恩出去,關了門。
等門關好後,蕭騰走過去還給反鎖了,然後走到*邊,對着蕭寒說:“蕭寒你給我起來。”
蕭寒躺着沒動,蕭騰揪住他身後的衣服將他給扯了起來。
可蕭寒緊抱着雲開,所以雲開也被扯了起來。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雲開到底怎麼了?你對她做了什麼?”
蕭寒放佛沒聽到一般,依舊是眼睛緊閉,面無表情。
蕭騰忍無可忍,擡起手給了蕭寒一巴掌。
這一巴掌,似乎是將蕭寒給打醒了,他渾身一抖,然後就睜開了眼睛。
蕭騰見他睜開眼睛,便又問:“到底發生了什麼?雲開爲什麼會受傷?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蕭寒忽地冷笑,眼底泛着冰冷的光,“她變成什麼樣子跟你有什麼關係?蕭騰,請你搞清楚,我纔是她男人!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厚顏無恥地總是纏着她,就算是你纏着她也沒有用,她根本就不可能愛上你,她愛的人是我!是我你知不知道!她愛我!”
蕭騰覺得此時的蕭寒就像是一條瘋狗,令他覺得很噁心。
沒錯,他是愛着雲開,雲開不愛她。
但他有纏着雲開嗎?他只是希望自己住的可以離她近一些,能夠每天看到她,能夠在她有需要的時候幫助她,照顧她,這叫纏着嗎?
即便是纏着,那又怎樣?他樂意!
“雲開愛你,你就了不起嗎?可你值得她愛你嗎?你一次次地傷害她,讓她傷心難過,悲痛欲絕,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嗎?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有資格說愛她,唯獨你沒有!你仗着她愛你,所以你一次次地傷害她,蕭寒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你好好想想,你對得起她嗎?”
蕭寒似笑非笑地看着蕭騰,眼底的冷意越發的濃烈,甚至還帶着一絲絲的恨意。
他將懷裡的雲開又緊了緊,然後跟蕭騰對視,語氣狠狠的,表情挑釁,“就算是你說的那樣又怎樣?她愛我就足夠了。我警告你,以後離她遠點,最好是別讓我發現你跟她有任何單獨相處的情況,否則……”
稍微頓了一下,蕭寒再開口,咬着牙一字一句,“否則,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