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就把局長大人給灌醉了。”劉姥爺搖頭失笑道,“你們可真行。”
“得把局長大人給伺候好了,不是嗎?”姚長海無奈地說道,“咱們要仰仗人家的地方還很多呢!”
“看他爹的樣子就知道結果滿意了。”連幼梅接着笑道,“怎麼樣,光顧着照顧別人了,你餓不餓,我給你整點兒吃的。”
“你一提,還真得整點兒吃的,尤其是姐夫,光顧着給管局長夾菜、倒酒一口都沒吃,我姐則忙着勸酒了。給他們兩口子整點兒吃的吧!”姚長海趕緊說道。
“這個簡單,這小雞燉蘑菇還剩下些雞湯,在加些水我和點兒面,下湯麪好了。晚上好消化。”連幼梅起身道,看着劉淑英跟着起來忙道,“媽,你坐着,我來得了。”
“爹!恭喜了。”妮兒雙手抱拳道。
“小人精!”姚長海揉揉妮兒放下來超過耳際的四邊齊頭髮,“其實這一回一場虛驚,倒是讓我見識了人脈的重要性,無論做什麼,最終還是和人打交道。”他接着感慨唏噓道,“咱要不是認識人家孟場長和管局長,可真就抓瞎了,雖然勾勾紅是野生,蜂蜜也是野生的,可社員們的心血和希望就白費了。”
老爹的話,讓妮兒想起在好萊塢,流行一句話:“一個人能否成功,不在於你知道什麼(whatyouknow),而是在於你認識誰(whomyouknow)。”
看來老爹已經深諳其中之道了。
連幼梅把面醒上,一家人就圍坐在一起嘮嗑。劉淑英還抓來炒的南瓜子,不至於乾巴巴的。順便等姚長青兩口子。等他們回來在擀麪條也不遲。
姚奶奶插上街門,轉身朝堂屋走去。
“娘。您先睡吧!我聽着外頭的動靜呢!”姚長山站在院子中,雙手揣在袖籠裡,一個標準的農民揣。
“娘,放心吧!妹夫和長青一塊兒去的,加上還有二狗子開着拖拉機,路上有伴兒沒事的。”姚長山安撫她道。
別看沒去坐席,這耳朵都支楞着呢!聽着動靜呢!
“行,長青他們回來了在門外給俺吱一聲。”姚奶奶又道,“趕緊進屋吧!外頭怪冷的。”
說完話兩人各自進屋。姚奶奶挑開簾子進了東里間,姚爺爺盤膝坐在炕上正在獨自剝花生。
姚奶奶脫鞋上炕,拿着自己的針線笸籮筐道,“酒場散了,管局長喝醉了,長青他們兩口子和二狗子開着拖拉機去送了。長海喝的醉醺醺的,俺沒讓他進來,直接讓他回家去了。”
姚爺爺悶不吭聲,這手麻利的剝着花生噼裡啪啦作響。
姚奶奶從笸籮筐裡。拿着鞋底子,納着鞋底接着道,“這下咱們大隊做的勾勾紅不愁賣不出去了,老伴兒你可以放心了。不用再擔心翻來覆去睡不着覺了。”
姚奶奶自說自話了一會兒,砰的一下把鞋底扔在炕上,擡眼看着他道。“哎呀,你別再生氣啦。和俺說說吧!你這氣性也太大了,秋收前就開始了。這都倆月了,越來越厲害了,一直這麼陰陽怪氣的。”
“老伴兒,老伴兒。”姚奶奶屁股蹭着炕蹭到他身邊,扯着他的胳膊。
被姚爺爺一把給揮開,接着剝花生。
姚奶奶撇撇嘴,嘆聲道,“俺可真是軟骨頭,非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不可。”她接着自言自語道,“也是,怎麼可能有骨氣,碰上這麼小心眼兒、小氣吧啦的老頭子。要是俺再硬氣點兒,針尖與麥芒的對上,這個家還不吵翻天了。”
姚奶奶也沒有心勁兒納鞋底了,乾脆起身去打開炕頭櫃把裡面的棉被給拿了出來,邊鋪炕邊嘮叨道,“咱倆還能活多久啊!你這樣陰陽怪氣的不說話,簡直是在浪費時間,浪費生命。
咱們和和睦睦的過日子不行啊!這幸福的享受餘生不好啊!
哎!咱們都是西邊的落日了,太陽已經落山了,沒幾天活頭了。咱們還是和睦相處後再地下見吧!”
姚奶奶鋪好了炕,又蹲在他身邊輕聲叫道,“姚青石同志,作爲一個黨員你不能像個娘們兒似的跟你媳婦兒斤斤計較。”她接着喚道,“青石同志,青石哥。”
都這樣了還不說話,姚奶奶一屁股坐在炕上道,“你這個頑石,你夠了,俺都如此的低聲下氣了,慣得你,還不依不饒了。”
“頑石!慣得!”姚爺爺頓住手瞪大眼睛看着她道,“你叫誰頑石呢?”
“哎喲喂!謝天謝地,終於捨得張開金口了,不在沉默是金了。”姚奶奶這臉剎那間如春光明媚似的,照亮了東里間,拍着雙手笑道,“看着長海他們喝酒,俺也嘴饞得慌,咱也來兩杯,慶祝咱家頭上這片烏雲散了。順便等一下長青和田姑爺。”一臉討好地看着他。
“去吧!也別弄下酒菜了,把你們醃好的辣白菜,醬黃瓜取來點兒得了。”姚爺爺吩咐道。
“嘖嘖……這會兒嘴皮子利索了。”姚奶奶砸吧着嘴道,下了炕回身又道,“這下滿意了,痛快了!”
“怎麼又不說話了,這嘴又縫上了。”姚奶奶問道。
“別擔心,沒有針,縫什麼縫。”姚爺爺擡眼道,這手依然不停地剝着花生。
‘倔老頭兒。’姚奶奶無聲地叫道,然後挑開簾子出去了。
姚爺爺頓住剝花生的手,望了一眼出去的老伴兒嘴裡呢喃道,“人生七十古來稀,黃土都埋了半截了,不對應該埋到脖子這兒了。”
大娘端着木盆放在地上,看着姚奶奶在廚房翻騰着道,“娘。您在廚房忙活啥呢?”
“俺和你爹想喝兩杯。”姚奶奶轉身笑道。
“娘,您和爹喝酒。俺給你整倆下酒菜。”大娘捲起袖子道。
“不用,不用。你爹說弄點兒辣白菜和醬黃瓜就成。”姚奶奶拿着乾淨的筷子和碗,打開鹹菜罈子。
大娘走了過去,小聲說道,“娘,爹跟您說話了。”
“嗯!你爹呀!這倔老頭兒,終於開了金口了。”姚奶奶笑道,“你幹啥呢?”
“俺打洗腳水呢!”大娘說道。
“那你忙吧!”姚奶奶準備好東西放在筐裡端着道。
“要不娘,俺去叫孩子他爹,陪您二老喝兩杯。”大娘笑道。
“別。別,別來打擾俺老兩口。”姚奶奶趕緊說道。
大娘上下打量了一下姚奶奶笑了笑道,“明白,明白。”只是這笑容多了份兒親暱。
姚奶奶停下腳道,“要不,博遠娘你也和老大喝兩杯,這大冬天的,喝上兩杯暖和。”
“行,俺問問孩子他爹的意思。”大娘笑着隨着她的腳步出了廚房。
“他娘。你端的洗腳水呢!”姚長山看着空手進來的她問道。
“他爹,他爹,咱娘和咱爹和好了。”大娘笑道。
正在剝花生的姚長山直起身子道,“真的。說話了。”
“還能假不成,咱娘和咱爹都喝上小酒了。”大娘坐在炕沿上道。
姚長山把手中的花生扔到籃子裡,起身道。“我去陪咱爹喝兩杯。”
“哎!你去幹什麼?”大娘摁着他道,“咱娘說了。人家就和咱爹喝酒,不讓咱們去打擾。”
“咦!”姚長山砸吧着嘴挑眉道。“咱爹、娘,這是要兩人世界。”
“他娘,你喝不,要不咱們也來兩盅。”姚長山朝她揚揚下巴道,這兩年苞米豐收,爹自己釀酒也多了些。
“剛纔娘還說了讓咱喝兩杯,大冬天的暖和暖和。”大娘笑道。
“哎!你別動,我去,今兒我去拿。”姚長山披上棉襖,趿拉着鞋出了廂房。
出去後揣着手,縮着脖子躡手躡腳地到了堂屋牆根兒聽牆角。
姚奶奶爲二人斟滿酒,雙手端起碗道,“老頭子,俺敬你,爲了你信守諾言全須全尾的回來。”
“行了,老伴兒我不和你慪氣了,向你說的,咱倆都是這太陽落下山的人了。”姚爺爺舉起碗來道,“這第一碗酒祭奠那些戰死沙場的戰友們。”
話落老兩口把酒潑在了地上。
姚奶奶又爲二人倒滿了酒,“老頭子,嚐嚐今年醃的辣白菜夠味兒不。”
……
姚長山縮着脖子離開了牆角,鑽進了廚房,倒上酒,拿上菜,進了自己的屋。
“怎麼這麼久。”大娘扔掉手中的鞋底子,接過他手中的筐,把酒菜放在炕桌上。
姚長山脫了鞋上炕道,“在堂屋牆角下聽了一會兒,真沒事了。”
“你可真行,不嫌冷啊!”大娘接着道,“趕緊喝口酒暖和一下。”
姚長山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酒味入胃頓時暖和了許多,“他娘,清遠也辭職了,他和幗英的婚事也該辦了,你心裡有啥章程沒。”
“章程?”大娘挑眉,又耷拉下眼皮子道,“沒有,他們結了婚又不住家裡,能有啥章程。”
“就是不住家裡,這鍋碗瓢盆不都得給他們備着。”姚長山說道。
“這清遠每個月工資只往家裡交六塊錢,剩下的二十他都自己攢着呢!他又不是亂花錢,缺啥自己買唄!”大娘直接一推六二五道。
“他娘,我還沒說,這聘禮,還有嫁妝的事呢!看你的樣子,我還是甭提了。”姚長山眼神偷偷瞄着她道。
“哎!這聘禮還真有,提親聘金是4元,聘禮是2斤糖!”大娘喝了口酒道,“俺這個當孃的能同意她進門,也算是仁至義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