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件事，甄雲嶸眼底閃過一抹奇異的亮光。
前世，他是和張白菓交好之後，偶然聽她說起的，他們兩人的第一次相遇，其實是在這個試煉之地。不過，當時他是主持自家宗門煉氣弟子進入此地的築基修士，而她……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是的散修。
他是一點印象都沒有的，但張白菓沒有必要騙他，想來該是事實。
築基之後，這種試煉之地的活計，大大小小的他也主持了不少次。見過的女修，成百上千，哪裡能記得其中一個不甚起眼的張白菓？
而當時的張白菓，也只是對他充滿了羨慕而已，年輕的高階修士，家世和宗門都高高在上的令人只能仰望，和她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也許，也不是完全沒有留下絲毫的痕跡。她那麼辛苦的修煉，完全可以在一個不錯的中小門派中得到重視，卻不知爲什麼冥冥之中選擇了他所在的宗門……不想將就是一回事，年少時曾仰望過的那個人，也佔了很大的比例。
她只是不甘心，她從來就不是甘守平凡的人。
最後，他們成爲了不曾深交的知己。那時候，乃至於宗門之中都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兩竟然是認識的，關係還很不錯——她自尊心強，所以不要他的幫助，而他選擇尊重她的選擇。
甄雲嶸知道，自己並不是她唯一愛過的人。
也正是因爲知道她的一些事情，他前世才從來沒有意識到過，她竟然對他那般用情至深。
做散修的時候，張白菓還是一個有些世俗的姑娘，她交好了一些人，也結怨了一些人。其中有一個交好的男修她是極喜歡的，他溫文爾雅，頗有些紳士風範，長得也出衆——修士就沒有不好看的。可是在試煉之地，她差點被他奪走了一切。
後來她才知道，他是穆氏的外甥。
張白菓說，那是她的初戀，不想卻是個陰謀。
當初，他還爲此皺眉過。覺得一個女修，卻把這些情情愛愛的掛在嘴上，還說什麼戀不戀的，多少有些沒規矩……不過那時，他有心和她交好，便什麼都沒說。
現在回想起來，她其實是在試探。
把自己心中的傷口，當做刺探人心的工具，這個女子，也真是夠狠的。
甄雲嶸一心二用的帶着張白菓，很快就抵達了試煉之地的山林入口處。
此地常年都有人把手，這個試煉之地是歸天水派所有，他們派了人手駐紮在此處。
看着天邊一抹遁光而來，守在此地的幾個天水派的煉氣修士都是精神一震。
遁光，就代表着他們又有收入了。
如今不是宗門弟子進入試煉之地的高峰期，不過有些散修們卻專愛挑這種沒人的時候來。雖然零零散散的沒幾個人，但這個時候的收入不用上交，全歸他們這些看守弟子所有，也算是一筆不錯的收入……當然，這個看守是輪換的，也有可能來了好幾次一個人也遇不上，不過這樣的情形不多，多少總是有的，只是或多或少罷了。
“今天運氣似乎不錯，才進去三個，這又來了兩個。”弟子甲興奮的戳手道。
他身旁的弟子乙卻沒這麼樂觀，捅了捅自家師弟，皺眉道：“女修煉器四層……那男子的修爲我看不透，起碼也得是後期，怎麼會來我們這裡？”
這個試煉之地，也就煉氣初期和中期的弟子願意來罷了，甚至五六層的修士都不怎麼願意搭理了，畢竟收穫太少了，裡頭的靈獸等階也不高，並不危險。
“是煉氣大圓滿。”他們身後的一個一席黑衣的男子說道。
“白芸師兄你也看不破他的修爲？”弟子乙目光輕閃，問道。白芸師兄是煉氣六層巔峰，但他神識比一般人強一些，若只是煉氣後期，他雖不能確定，但可以有個大概的範圍。他說的這樣篤定，那必然就是大圓滿修士了。
“嗯。”男子點點頭。
弟子甲乙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煉氣大圓滿的修士於他們而言簡直就等同於築基修士！而且那男修看着還年輕的很！
“不是誰家的宗門弟子跑出來玩了吧？”弟子甲忍不住咕噥道。
弟子乙搖頭：“怎麼可能，就是玩也看不上咱們這裡！”這倒也是真話，這般優秀的宗門弟子都是築基之後纔會被自家長輩放出去歷練，何況那男修修爲高深，就是帶着師妹偷跑出來玩也不至於到他們這地兒來。
白芸師兄沒有做聲，他的注意力反倒放在了那個女修身上。
總覺得有些眼熟，但仔細想想，卻不記得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她。
他們卻不知道，甄雲嶸本就是極有目的性的過來的，在這個試煉之地裡，有一份屬於張白菓的機緣。就提前了好些年，也不知道會不會像之前那朵蓮花一樣有變數，不過也無所謂，大不了日後再來就是。
那蓮花的事情他不曾聽張白菓提起過，而今生卻是見了又落不到她手中，想必，她前世也未必就得到了。機緣這種事，講求一個命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麼也得不到……當然了，有一些機緣也是可以爭奪的，單看實力夠不夠強了！
“見過幾位道友。”甄雲嶸修爲最高，自然是他帶頭開口，微笑着說道，令人如沐春風。
弟子甲乙受寵若驚的站直了問好，煉氣大圓滿啊，他們哪裡敢怠慢？
張白菓頗爲有趣的看了甄雲嶸一眼，原來他在外人面前是這個樣子的。
“豈敢豈敢，這位……兩位道友是要去試煉之地嗎？”弟子乙吞了口口水，把前輩兩個字給嚥了下去，不着痕跡落在張白菓身上的眼神有些嫉妒。
想也知道，不是爲了她，人家一個堂堂煉氣大圓滿修士也不會跑到這種小地方來。
“是的。”甄雲嶸勾起脣角笑了笑，遞出十塊下品靈石。
這是規矩來的，他們這試煉之地的入門費就是一人五塊下品靈石。
弟子甲正要收下，冷不防那黑衣男子突然站了出來，看了眼張白菓道：“天水派弟子張白芸見過道友，不知道友可否告知名姓？”
弟子甲乙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這位仁兄的衣袖。
他的目光那樣直白的落在張白菓身上，是個人也都會想歪。這位平日裡對女色雖也是來者不拒，不過一向是你情我願來着，鮮少有主動搭訕的，今兒這是怎麼了？
那女修……看着也沒多絕色啊？甚至錯眼瞧着只是個黃毛丫頭！
甄雲嶸聞言不動聲色，倒是張白菓，詫異的擡頭看了他一眼。
她是一點都沒認出張白芸來的，畢竟當年也只是匆匆見過一面，而後就各奔東西了，她對與自己不相干的人，認臉方面一向很弱的。要不是這位當初是當着她的面被“穿越”的，她的記憶裡還不定有沒有這一位的存在呢！
“原來是堂兄，”對方都主動開口詢問了，她也不能瞞着，嘆了口氣道：“我是張白菓。”
真是可惜……她和師兄各自取的假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用上。
張白芸、張白菓，一聽必然就有關聯，再加上張白菓那句堂兄，傻子都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了，不過，他們倒是沒有想起張白菓的另一個身份。
她雖然在季羅山上出名，但也僅限於此了。宗門的規矩很嚴格，很多事情自家說說也就罷了，是絕對不允許漏到外面取得。當然，那些捂不住的天才弟子除外，甚至他們各自的師父還會特地把他們帶出去亮亮相……一來是炫耀，二來則表示自家後繼有人。
任何宗門想要代代相傳下去，總要有那麼幾個優秀的年輕弟子，能震懾了旁人才是。
“是你啊！”張白芸笑了笑，雙眸中透出幾許柔和，看的身旁兩個弟子有些怔怔，白芸師兄並不是個溫和的性子，也很少對人這樣笑：“既然如此，你們就直接進去吧，不用付什麼靈石了。”
張白菓一怔，推辭道：“這樣不好吧？”
“你堂哥我這點權限還是有的。”張白芸笑着搖搖頭，說道。
張白菓扭頭看了甄雲嶸一眼，見他點點頭，這才答應下來：“既然如此……就多謝堂兄了。”
甄雲嶸也對着張白芸點了點頭。
弟子甲乙連忙送上回程符，又將控制入口的機關打開，見兩人跨入了試煉之地之中，這才圍到張白芸身邊問道：“白芸師兄，那女孩子是你堂妹？那她身邊的男修是什麼來頭？”
“那應該是她師兄。”雖然張白菓沒說，但張白芸也能猜得到對方的身份。張白菓待那男修十分尊敬的樣子，事事還要徵求對方的意見，對方的身份一定比她高。他看了兩個師弟一眼，勾起脣笑了笑：“他們是玄音宗內門弟子。”
弟子甲乙對視一眼，面露驚訝之色。
玄音宗的內門弟子……跑到他們這些地方來做什麼？
這實在讓人想不通。
不過，也沒有人在乎他們的想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