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布衣李岡

江南自古便是富饒之地,古語曰“江南豐,天下足”。

所以,衆多世家門派都盤踞江南,勢力分佈錯綜複雜。除了慕容世家、無爲劍派,還有向家、史家等武學名門也都定居江南。

如果說江南是中原王朝最富裕的地方,那臨安毫無爭議就是江南之最。

臨安乃是中原王朝四大商港之一,來往海外的船隻大都停靠於此。街道上酒肆茶樓、藝場教坊、驛站旅社鱗次櫛比,夜市尤爲興盛;城外西湖沿岸樓臺林立、寺觀衆多,正是“一色樓臺三十里,不知何處覓孤山”。且蠻夷南侵、皇室遷都之後,臨安更是成爲中原王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然而凌城,一路風塵僕僕,途中又幾度迷失方向,總算在十天後到了臨安。

“冰糖葫蘆嘍,不甜不要錢哦~”

“胭脂了,上好的胭脂水粉咧,都是從西域運來的好東西啊!”

“算命算命,包治百病,聽我算完命,從此不得病……”

這幾日,凌城住在城中,聽着街上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吆喝聲,感受到了臨安的繁華與熱鬧;可一想起路上的遭遇,真是感慨萬千:現在也唯有臨安還是一副太平景象。

說來凌城能順利抵達並在臨安住下,實屬不易。某次迷路後,碰巧遇上一支前往臨安的大商隊,不但找着了方向,凌城還當起了護衛,賺了些散碎銀子。因離得臨安近了,一路上也沒遇到多少劫道的,算是有驚無險。

到達臨安後,凌城挑了家最便宜的客棧住着,幾天來,一直在城中四處轉悠。

此時天色已近正午,凌城腹中飢餓,便在路邊小攤坐下,點了一盤滷味和一碟花生米,又要了一壺“女兒紅”。凌城很喜歡這種酒,琥珀色澤,性溫而不淡,比之逍遙密地自釀的果子酒,更爲醇厚。

凌城正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酒,隔壁二人的談話引起了他的興趣。

“嘿!你們聽說沒,昨個兒那裡傳出話來說,李岡李大人被官家給罷免啦!要流放了!”凌城眼角餘光一瞥,只見說話那人的一根食指隱隱點着皇宮方向。

這時,邊上一人接口道:“聽說了,哎!這官家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就喜歡聽那些奸臣的話,李大人可是個

好官啊!你說李大人當了宰相以來,咱們老百姓生活比以前好多了,現在才幾天啊,就被罷免了。”

“噓!劉兄你可得慎言!”此人說着看了看四周,又壓低聲音繼續說道:“我聽我那在內城當差的堂弟說,李大人多次上書要求官家發兵北上,趕走蠻夷救回被抓的太上皇,這才被官家不喜,給罷了官的!李大人這一回怕是凶多吉少了,聽說那個大奸臣派出殺手要在半路殺了李大人呢!”

那位劉兄接話道:“真是好人沒好報啊!二蛋啊,你說官家爲什麼不去救太上皇呢?那可是他親爹啊!”

二蛋想了想,搖了搖頭:“這我哪兒知道啊!得,你看我們這瞎操心的,關我們多大的屁事,喝酒喝酒。”說完二人又喝起酒來,彷彿剛纔什麼都沒發生。

但這二人的竊竊私語早已被凌城聽得一字不落。凌城淡淡一笑,心想:師父讓自己來臨安,也沒交代是爲何事;只是叮囑一切隨緣,不得爲惡;可又說自己此行會遇上兇險之事…如此看來,這李岡李大人若真如此二人所說是個好官,自己定要保他周全,而師父講的善緣怕就是指的這事兒吧。

李岡本是福州邵武人士,一介文臣。

王朝都城還在汴京之時,蠻族入侵,李岡曾擔任汴京四壁守禦使,團結軍民擊退過蠻族,可說是當時朝廷的功臣。後遭投降派排斥陷害,被皇帝罷免。

直到今年,新皇在臨安登基才重新啓用爲相,李岡一心主張革新內政,勤練軍事,抗擊蠻族,收回故土,着實爲江南百姓做了不少事實。只是由於爲人耿直,不擅拍馬,不爲新皇所喜,又被奸臣構陷以欺君罪名論處。僅僅在臨安新朝廷擔任宰執七十七天,就又被罷免了。

三日後,李岡被髮配汴京。

清晨時分,內城李府門外站滿了人,有的拿着肉,有的提着雞,還有的扛着米。

一位頭髮花白,穿着粗布長衫的老者站在門前拱手喊道:“鄉鄰們,多謝大家對李岡的厚愛,各位送來的東西李岡實在是無顏收下,還請各位收回去吧!”

原來這人就是李岡。雖上了年紀,但身軀依然硬朗挺拔,只是一雙睿智的眼眸,現如今也充滿了血絲。

“老大人,您收下吧!您爲我們江南的老

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啊!小老兒我一家老小要不是有您接濟糧食,早就餓死街頭了啊!您最後也是爲了我們老百姓才得罪了官家,落得了如此田地,朝廷真叫人寒心啊!您是個大好人,是大好官啊!”

站在李岡面前的一個老頭說着就跪了下來,他後面的人也都跟着一起下跪,有些婦女還在暗暗垂淚。

李岡趕忙扶起跪在自己面前的老頭,又對衆人說道:“大家快快起來,這可使不得啊!我李岡既然做了官就有責任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哪裡當得起大家這一跪。大家還是趕緊把東西帶回去吧,散了吧。”

看着久久不願離開的老百姓,李岡眼睛酸酸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良久,李岡看向管家,說道:“管家,東西收拾好了嗎?”

“老爺,都收拾好了”管家答道。

李岡聞言,擡腳欲走,卻又似想起了什麼,轉頭對管家說:“取點碎銀子來”。

管家從貼身藏着的荷包裡,心疼地取出了二兩碎銀子,他知道老爺一準又是要散財救濟百姓了。可憐他這個荷包,總共也就五兩銀子,還是宰相府的所有積蓄。

李岡一把拿過管家手上的荷包,也不顧管家一臉肉疼的表情,走到躲在李府拐角處的小乞丐身邊,將荷包塞進小乞丐的手裡,囑咐道:“你都拿着吧,以後老夫不在這裡,可沒人給你每天送吃的了。這些錢你一定要藏好,不要讓人看見!要是被人發現了,說不定會害了你的命!”

說完,李岡便轉身離開了。

小乞丐緊緊攥着手裡的荷包,眼睛直直地盯着李岡的身影,直到他漸漸遠去,終於消失不見。

“這樣的人,朝廷都不能善用,也難怪中原王朝日漸衰落。”

此時,站在房頂上的凌城也爲離去的李岡惋惜不已。自從聽聞這位前任宰相要發配汴京,凌城就隱匿在李岡身邊悄悄觀察。他愛民如子、深受愛戴,當真不假;可奸臣賊子試圖取他性命,亦是不假。這還沒出臨安城就已遭暗殺,幸虧凌城暗中保護。

“所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凌城雙腳微動便施展起凌波微步,默默跟上了已被兩個衙役押解上路的李岡和照料他的老管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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