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教授是由夏鳶蝶送出庚家的,且話還是老爺子親口說的。
夏鳶蝶初聽時有些證,但也沒多想。
陪着譚教授一同進了外玄關大堂的電梯,譚教授才問:“這是你頭一回來庚老先生家裡?“
夏鳶蝶應是。
譚教授點頭:“那好啊,我看庚老先生這是認可你了。”
“您是指?”夏鳶蝶略有意外。
“代主送客,”譚教授風趣地—劃兩人之間,“自然是把你當半個主人了。上回我遇上游烈在家裡,還是他送我下樓的呢。”
聽恩師講起遊烈,夏鳶蝶仍有些恍惚的錯位感,她猶豫了下,解釋:“抱歉,譚教授,我之前不知道您和遊烈是認識的。”
“那我們是扯平的,我來之前,也並不知道你們兩人是這種關係啊。”譚教授和樂地笑,“當年遊烈專程給我打了電話,囑咐良多,但只說是一位重要朋友請託,我哪裡想到這朋友就是他自己了——他還說,不讓叫你知道,這可好。”
譚教授笑着搖了搖頭,半是玩笑:“老先生這耍弄人的手段,連我也套進去了。你和遊烈不會怪我年節來這一趟,平白生事吧?“
“怎麼會,”夏鳶蝶連忙說,“我感激您還來不及。”
兩人話間,梯廂停住。
夏鳶蝶爲老師扶住梯門,等對方先行,自己這纔跟了出去。
“這邊社區進來的手續太麻煩,我讓司機在外面等着了,”譚教授─指樓外隔着幾百米的城景,“你不急回去,陪我走兩步?“
“本來也是要送您上車的。”
夏鳶蝶莞爾跟上,“而且,遊烈那邊,可能和他外公還是有話要說的吧。”
“哈哈,我看是有賬要算,”說到這個,譚教授不由地有些稀奇,“遊烈這個孩子打小我是見過兩面的,雖然脾性有些清傲,但在長輩面前素有分寸——還真少見他在他外公面前像今天那樣態度。”
夏鳶蝶眉心輕蹙,放輕了聲:“我們離開書房後,老先生沒有發火吧?“
“不至於,你放心吧。老先生疼愛他這個長外孫,在北城也是極出名的。”
“好。”
社區裡風景極好,夏鳶蝶沿途陪譚教授—邊聊着,一邊往外走。
忘了哪個話頭落到翻譯行業上,譚教授想起什麼:“我聽說你從丁問那家公司裡辭職了?“
“嗯,”夏鳶蝶略作停頓,淡淡一笑,“一點理念不合。老師您怎麼知道的?“
“哈哈,丁問年前還找到我那兒,希望我能替他說服你回去呢,我纔不摻和這種事情,”譚教授笑着一擺手,“再說了,你當初要去他那兒,我就說是屈才——怎麼樣,現在得了自由身,想好之後走什麼路子了?”
“目前我還是做自由譯員舒服些,其他的,太拘束了,我不喜歡。”
“以你在業界的口碑和知名度,即便不做翻譯公司,就不想考慮開一家翻譯工作室麼?”
“有這個想法,”夏鳶蝶輕笑了下,“但還是要攢些資本才行。”
譚教授—愣,旋即笑了:“也是,你哪是那種傍人蔭涼的脾性。”
"
等和譚教授歡聲而別,夏鳶蝶又在這片沿湖的社區裡多走了一段。
估摸着樓上爺孫倆怎麼也該“交戰”結束了,她這纔回返,上樓回到了庚老爺子的家裡。
有些意外地,家裡氣氛比她想象中緩和得多,甚至能算和諧。
遊烈坐在外客廳的沙發上,懶洋洋地疊着長腿,聽見她進門,他也起身,放下了剛拿起的手機:“我還以爲有隻小狐狸掉湖裡了,準備下去撈你呢。”
夏鳶蝶左右掃過一圈,見老爺子不在一樓,她轉回來:“湖面都凍得硬邦邦的了,你才掉湖裡。”
遊烈這才瞥見夏鳶蝶還有點抖,他走過去,擡起修長指骨,拿掌心給她捂了捂凍得微紅的臉頰。他蹙眉:“譚叔叔怎麼拖你這麼久。”
夏鳶蝶心虛,沒好意思說自己以爲他們要吵架,怕在更礙事,特意耽擱了會兒纔回來的。
遊烈拿下掌心,微微搓去涼意,又擡手去捂小狐狸耳朵。
他語氣略帶不滿:“都快凍成狐狸冰雕了。”
“那就只能勞你擡回來了哦。”小狐狸在他身前輕笑。
“不能直接擡,”遊烈低眸,—本正經地,“那要先親化了才行。”
夏鳶蝶:“?”
遊烈勾笑,低頭就要順勢吻她。
某一秒裡電光火石,夏鳶蝶眼皮一跳,餘光瞥見通往二樓的實木樓梯上一道威嚴如山的人影。
"!”
遊烈猝不及防就被面前的小狐狸—遮下顎推開了兩公分。都未回神,面前女孩已經彈開了似的。
“庚...庚爺爺。“
".....…."
遊烈低頭撓了下眉骨,有些無奈地轉過身。
果然就見某位老爺子滿臉不認同以及嫌棄的眼神,冷陵着他,一邊應聲,一邊咳着動靜下樓來了。
遊烈支着長腿站在原地,聲音懶洋洋地:“您這麼大歲數了,怎麼什麼都看啊。”
庚老爺子敲柺杖,冷着聲哼哼回來:“那你也二十大幾了,這麼沒羞沒臊的事情,你也好意思在長輩家裡現?“
"......."
這爺孫倆陰陽怪氣的工夫明槍暗箭,各有千秋,偏小狐狸夾在中間,不好插話,又沒法真當自己不存在,臉頰都快紅了。
遊烈不想她不自在,權當沒聽見:“全阿姨,午飯好了嗎?“
“可以入座了。”
全阿姨從廚房位置遠遠探來一聲。
真鳶蝶最忐忑難安的—餐午餐就開始了。
庚家的餐桌上沒有食不言的規矩,但話也不密,老爺子偶爾想起來才問一句,問題也都是無關痛癢的。夏鳶蝶體驗了會兒,發現和跟一位威嚴稍重的家裡長輩聊天,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於是她表面不露而心裡緊提着的那口氣,也慢慢鬆懈下來。
餐後,夏鳶蝶和遊烈又一同陪老爺子去起了暖爐的雙層高吊頂的落地窗前小坐。
依舊是閒聊,但這次關於遊烈公司的事情,像是例行關懷的多一些,夏鳶蝶在旁邊聽着爺孫倆言辭溫和,不失鋒芒,偶有交鋒,但好在沒有什麼大的情緒起落。
夏鳶蝶也不插話,就在旁邊安靜聽着。
順便觀察爺孫兩人,想着北城裡傳的還是有些道理,這位傳聞中威赫了得的老人家,在外孫面前仍舊是有一副慈祥長輩的模樣的。
—雖然露得不多。
夏鳶蝶在旁邊看得分明,幾次老爺子明明眼神讚賞,眼尾都帶笑而略起皺紋了,但一對上外孫視線挪過來,立刻又傲嬌地板了回去。
…....想想還有點熟悉。
夏鳶蝶微微探身。
被老人家身影疊過,此刻隨她動作,而在視線盲區裡慢慢露出的,自然是仙鶴那張清雋側顏。
這—排望去,爺孫倆連五官也有幾分相似。
莫非,等到遊烈六七十歲以後,也會是他外公這種威嚴又傲嬌的脾氣?
一想到那個模樣的遊仙鶴,夏鳶蝶不由地眼角一彎。跟着,她忽想起自己還在庚老爺子家裡,察覺失態,她又連忙輕咳了聲把表情繃回去。
但還是被一直分了半數注意力在她身上的遊烈察覺了。
趁庚老爺子還在說話,他不動聲色地遞了一個眼神給夏鳶蝶。
'笑什麼。'
鳶蝶撞上他眼神,心虛挪了挪,示意他專心“聽講”。
“———遊烈。”
老爺子忽然停了聲。
“您說,”遊烈應聲,“我聽着呢。”
庚老爺子輕叩了叩手指,懶得和他一般見識。只是話頭轉得忽然:“你年紀也不小了。”
一聽這句熟悉的開場,遊烈輕挑眉:“今兒才大年初三,嚴格意義上,我還沒到二十八歲。”
老爺子瞪他—眼,當沒聽見:“也快三十了,你們準備什麼時候領證結婚?“
".....…"
這話題來得突然。
夏鳶蝶都驚住了——她以爲她是來小心翼翼獲得大家長對於兩人交往這件事的首肯的?發生了什麼,怎麼就突然跳了無數進程,直接快進到被催婚了?
而另—邊,遊烈在默然過後,就擡眼望向夏鳶蝶。
這一眼恰巧就讓坐在中間主位的老爺子看見了,他不滿地冷哼了聲:“我是在問你,你看鳶蝶做什麼?“
“我自己一個人能結婚麼?”
遊烈散漫地笑,他側靠到椅子扶手上,聲音也懶洋洋的:“那我最想今天領證,勞煩您給通融一下,讓民政局大年初三專程給我開個門,把這事辦了?“
“你——“
庚老爺子眉毛一豎,差點忍不住把手邊什麼東西楔這個不正經起來能氣死人的外孫身上。
好在遊烈陪庚老爺子多少年,早習慣了他脾性,能惹惱也能安撫,沒一會兒,就讓他打着太極把話圓過去了。
消食一過,到了老人家慣例午睡的時間。家裡傭人阿姨過來提醒。
“那我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您身體爲重,我們不在家,您可得照顧好自己。”遊烈起身,過去把老爺子也攙起來。
老爺子不吃這套:“你和庚野不來氣我,我就好得很。”
“好。”
遊烈笑着應過。
只是這邊臨走了,他卻忽然接了個電話——郭齊濤打來的,大年初三的中午頭,拜年的可能性不大。
遊烈給老爺子和夏鳶蝶說了下,就到旁邊接電話去了。
本該上二樓臥房的庚老爺子扶着樓梯,柺杖停頓了下,他垂低視線,望向那個站在一樓,安安分分望着他、含笑但也不刻意顯擺親暱的小姑娘。
“庚爺爺?”見老人家主動落眼,夏鳶蝶自覺接話。
“你是不是覺着奇怪,我爲什麼和遊懷瑾截然不同,對你們兩個的事情沒有任何爲難?”老人家直白問道。
夏鳶蝶被這直白弄得愣了下,也坦然:“是。”
“遊烈打小是跟在我身邊長大的,我瞭解他,也見過他那幾年在工作之外的生活裡,把他自己過成了怎樣—副模樣,”老爺子說着,頗爲不贊同地皺眉,但終究放緩了語氣,“所以我不會反對,甚
至比誰都希望,你能—直陪在他身邊。”
提及過往,夏鳶蝶眼神黯然:“抱歉,庚爺爺。”
“你對我沒什麼好抱歉的,拋開一切不論,我是很欣賞你的。男孩子裡也少有你這樣的心性,遊烈似乎說過,你像遊懷瑾幾分,但比他重情義得多。”
夏鳶蝶頓了下,還是坦然輕哂:“可能是因爲,我很幸運地遇到了遊烈吧。”
她曾經竭盡全力地走向一顆烈陽,受過他熾熱的擁抱,鼓舞和感染,那心底縱使堅冰一片,也終會融化,會心軟。
庚老爺子似乎在女孩的眼底感觸到什麼。
他神色溫和了些:“我這個長外孫是有些小毛病,也有些脾氣,但他是個本性純良的孩子,與他母親很像。只是....當年他母親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於是看着冷漠了些,你該瞭解他,知道這不是他本性。”
夏鳶蝶眼神微晃,音色難抑一點顫,但被她用笑意遮掩過去:“我想,沒人比我更清楚了。”"
“好,那你們就好好相處,早些結婚。”
老爺子停頓了下:“至於遊懷瑾,他不瞭解遊烈,性格使然,也無法理解。尤其是值壯年,難免野心勃勃,到老興許還會好些。但你既然來見了我,他就會知道我的態度,不會再對你們兩個的事動什麼心思了。”
夏鳶蝶點頭:“謝謝您諒解。”“
“就說這麼多吧,”老爺子擺擺手,“待會遊烈回來,你們直接走就是了,別叫他再上樓叨擾我。”
“好。”
重歸寂靜的一樓大堂裡。
夏鳶蝶垂下眼,安靜地望着右手中指上微微爍着的戒指。
結婚...麼。
春節假期總是漫長又短暫的。
Helena科技嚴格遵循法定節假日安排,春節放到初六,大年初七復工。去年因爲逢鵲一號的成功發射,各部門的年終獎都翻了幾番,連帶着今年也都有可觀的效益展望,回來公司上班的氣氛整體還算不錯。
公司裡還有件秘而未宣,只有執行層知道的事情——
在年假裡,和隔壁冉董幾輪電話會議,終於把低軌通信衛星的長期合作敲定,第一筆訂單也只等簽字落成。
初八這天下午,郭齊濤幾乎是哼着小調出了電梯,步入Helena科技大樓的執行高管層。
路過和自己辦公室臨半道走廊側向相對的執行總辦公室,郭齊濤忽地停頓了下,他有些意外地退回去兩步。
未拉下百葉窗的半片落地玻璃內,能看得到,辦公桌後,遊烈側撐着額坐在電腦前,微皺着眉,側顏十分冷淡清峻地聽着桌後不知道哪個倒黴蛋小心翼翼的彙報工作。
“哎,”郭齊濤一擡手,把路過的行政助理招停了,“你們遊總吃錯藥了吧,年前他不是說要居家到大年初十嗎?怎麼這才初八,人就回公司了?"
行政助理不放心地往落地玻璃內看了眼。
確定裡面那位“閻王”這會兒沒心情往外看,他這才放低了聲:“夏小姐有項口譯工作,出差了,聽說是昨晚就飛到歐洲了呢。”
“噗。”
老郭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想起某人年前離開公司之前說“追老婆”“先成家後立業”時候那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再看看這會裡面的冷臉閻王,他就忍不住幸災樂禍:“看看人家夏小姐,什麼正事不誤的氣質風度,再看看你們遊總,整個—戀愛腦嘛。”
行政助理苦笑:“我看在夏小姐回來前,整個執行層都得是零下十度的雨夾雪。”
“阿?她這趟出差還挺久嗎?“
“說是得後天才能回來。”
“後天?初十?”郭齊濤想起什麼,一愣,“哎等等,你們遊總生日哪天來着?“
行政助理無奈地—攤手:“2月17,今年陰曆是正月初八。”
“?”老郭大驚,“就今天啊??“
“是。”
“嘶......那你們也不給準備一下?“
“年年都不讓過,而且以爲今年肯定是在家裡,沒準備,”行政助理停頓,又道,“更何況,今天對上—眼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誰敢給遊總慶生?“
“也是。可憐你們這戀愛腦遊總,算是遇着剋星了。”
行政助理點頭,同情扭頭。
老郭跟着同情扭頭。
於是,執行總辦公室內,遊烈剛拋下一句冷淡的“回去吧”作爲結束語,然後眉眼一擡,就瞥見了不遠處的樓內落地窗外——
臨着玻璃,兩張大臉,沉默又同情地望着他。
老郭還朝他一握拳。
大概是個加油的姿勢。
遊烈:“......"
遊烈垂眸,擡手,冷漠地拿起遙控器,然後眼都不擡地朝窗那邊一按。
”譁。”
電動百葉窗自動閉合,將兩張大臉擋在了外面。
窗外。
行政助理連忙縮回脖子:“我那邊要分類的文件還沒處理完,您先忙着,我回去了。”
“行,”郭齊濤想了想,又扭身跟行政助理一併往外走,“我還是去給你們遊總買個蛋糕吧。”“哈哈,也就您和倪總敢送了。”
“晚上看看情況,需要辦聚餐的話,我提前通知你們辦公室。”“好呦。”
郭齊濤這邊確實是親自出馬,親自到得蛋糕房,又親自監督着做完,然後他親自把蛋糕拎了回來。
重新回到公司大堂時,儼然已經是傍晚了。
郭齊濤放下戴腕錶的手,應了一聲路過員工的“郭總”,他正朝對方點了下頭,要往電梯間去,就瞥見了對方身後——
Helena科技大堂的前臺。
一個纖細出挑的背影微微趴在臺櫃邊上,似乎正和前臺的接待人員商量着什麼。
郭齊濤眨了眨眼,快步過去,從側面繞着往前,他看清那張側臉,驚訝:“夏小姐?“
夏鳶蝶連忙轉身。
見到是郭齊濤,她眼神—鬆:“郭總。”
郭齊濤頭回在夏鳶蝶這張素來姣好乾淨也沒什麼神色的面孔上,看到了類似“得救了”的明顯情緒。
他不由地笑了:“你這是?”
前臺小姐慌忙起身,接話:“郭總,夏小姐沒有執行層的預約,但是說有急事想要上去一趟,讓我給辦公室去通電話。但今天行政助理說過了,不讓我們打擾執行層,您看?”
“沒事,我做保,給她權限卡,上去吧。”
前臺接待小姐明顯愣了下,隨即點頭,連忙應聲,彎腰去拿權限卡。
這片刻,她聽見郭齊濤笑眯眯地問:“夏小姐,你不該沒有公司執行層的權限卡啊?我們遊總沒給你?“
前臺接待手—抖,卡又掉回去了。她忍着沒驚恐看向夏鳶蝶。
夏鳶蝶剛剛就在懊悔了,這會她咬着脣無奈承認:“.….我沒要。”
郭齊濤樂了:“你看,這驚喜差點不成了吧?“
“您怎麼知道——”
夏鳶蝶頓住,隨即陪着輕笑起來。
她這一身風塵僕僕,行李箱都沒來得及收,再說郭齊濤在生意場上早混成了人精似的,自然—猜就透。
這片刻裡,已然猜到什麼的前臺接待,終於誠惶誠恐地把卡遞給了夏鳶蝶。
“謝謝。”
公電華手主i,岡更要走,又想無麼:“優門本的in資ron.wc-..
“當然。當然。”前臺點頭。
夏鳶蝶只拿起行李箱最上面的一隻緞面禮袋模樣的袋子,她轉身,對上郭齊濤戲謔的笑,也莞爾垂眸:“郭總,那我上去啦?“
“行。”
郭齊濤眼神在夏鳶蝶手上—跳,忽然意外:“哎,送出去了啊?“
夏鳶蝶茫然低頭,看見中指上的戒指。
她猶豫了下:“您見過呀?“
“那可不是,”郭齊濤樂道,“前面幾年偶爾我們一塊喝—回酒,就得見遊烈把它摸出來,就放在眼前盯那麼整整半晚上,那眼神深情得喲,一點不旁落的,我差點以爲他是跟個戒指互許終生了
..
呢!“”
郭齊濤是玩笑,也是提醒。
夏鳶蝶聽得心情澀然又微慟,她捏緊裡手裡的禮袋,停了幾秒,才仰頭粲然一笑:“我明白的。”
“那我就不去礙事了。夏小姐快去吧,有些人早就要等成望妻石了。”
夏鳶蝶想起什麼,又忙回來,小輕了聲:“這位工作人員是盡職盡責,您千萬別責怪她。”
郭齊濤一怔,笑起來:“當然。”
“今天謝謝您,改天我和遊烈請您吃飯。”“我可記着了啊!”
目送夏鳶蝶背影進到電梯間,郭齊濤轉過身,笑着靠到前臺上,看那個一臉小心的前臺:“知道你攔了什麼人啦?“
“我真不知道夏小姐竟然是遊總的女朋友,”前臺接待苦惱,“我不會被遊總開了吧?““怎麼會,沒看人都給你留保命符了嗎?“
“?”
順着郭齊濤目光,前臺看向行李箱,她恍然點頭。
三分鐘後。
執行層,辦公室外。
“食堂?”夏鳶蝶有點懵了,“遊烈在公司,都是吃公司食堂的嗎?“
行政助理:“那當然不是,不然他怕職員們消化不良。”
夏鳶蝶語塞。
“不過這不是年初嘛,遊總說要去食堂用餐,順便抽查下員工餐品質量,這會應該已經坐下
了。”行政助理示意,“我帶您直接過去吧。”
“這,會不會不太好?“
夏鳶蝶有點遲疑地捏緊了手裡的袋子。
“食堂也不是辦公區,沒事,何況..…”行政助理笑道,“您真忍心讓我們遊總的生日晚餐,自己一個人用啊?“
夏鳶蝶輕嘆,有些自惱:“我在給人準備驚喜這方面,好像毫無經驗,也毫無天賦。”
“相信我,對遊總來說,您的存在本身已經是最大的驚喜了。"
“好,”夏鳶蝶輕呼吸,“那走吧。“
“請您隨我來。”
一
Helena科技雖然追求團隊的高效精簡,但單火箭研發和衛星研發工程師,加起來就有四位數以上的數量。更何況還有其他技術人員,以及職能部門人員。
好在許多專業部門的研發工程師都在省外各個基地和分中心,不然單面前這個食堂層,大概就要容個每頓飯大幾千人的吞吐量。
還沒出正月上旬,多數部門也還沒有加班需求,職員們半數以上是回家吃飯,晚上在食堂用餐的人不算多。
但放眼望去,夏鳶蝶覺着幾百人還是有的。
在幾百人中間,某人還是能像只仙氣飄飄的仙鶴似的拔尖,夏鳶蝶就覺得很神奇。
隔着十幾米看着遊烈,夏鳶蝶聽見自己心跳都沒出息地怦動幾下。
她慢慢深呼吸,走過去。
遊烈身邊這會只有兩個技術部的工程師,跟左右護法似的,坐遊烈兩邊,夏鳶蝶走過去這幾秒裡,遊烈聲都沒出,旁邊兩人之間倒是訕訕對視了好幾眼。
中間遊烈不爲所動,冷漠如山。
他只垂眸睨着手機。
…—點動靜都沒有。
遊烈沒表情地重新下拉刷新。
沒心沒肺的小狐狸。
等她回來,他要單獨請—天假,好好跟她“算賬”——
“刷。”
面前陰影忽地籠下。
有人停在餐桌對面,還遮住了遊烈眼睛。
遊烈拿着湯匙的指骨捏停。
他一左一右兩個工程師呆滯地望向對面,似乎不理解這個看起來十分漂亮還有些眼熟的女孩是個什麼外星人構造,怎麼敢對着他們遊總,在光天化日下做出公然調戲此等不要命的行徑。
而夏鳶蝶覺得自己—定是腦子抽了。她不想這樣來着。
手沒聽。
說點什麼。
啊啊啊———
小狐狸內心抓狂,她從來沒這樣緊張,呼吸緊促,大腦空白,以至於臺詞現想都想不起來。
直到被她遮了眼睛的人輕啞着聲笑了——遊烈放下湯匙,扣得金屬盤啪嗒一聲,他握住了面前遮着自己的女孩的纖細手腕,沒有挪開。
不但沒有挪開,他還將她微涼的手指抵着,慢慢扣合在了他的眼睛前。替她遮了。
“狐狸,忘詞了麼?”
這次輪到遊烈不緊不慢,聲音啞然帶笑:“你行不行啊。”
本就接近悄然的四周,更是無數只耳朵和頭頂無形天線狂豎。
鳶蝶臉抑不下地紅:“生日快樂,遊烈。”
“嗯,”遊烈低啞着聲,也像告白似的呢喃,“我好多年的生日,沒有這樣快樂了。”
……
只要你出現。
就抵過這世上一切美好絢爛。
遊烈這樣想着,就感覺面前女孩的手慢慢抽走,他睜開眼,望向對面。
一隻藍色緞面禮袋,被滿臉紅透又不自在的小狐狸小心地遞在他面前:“生日禮物。”
“臉那麼紅做什麼?”遊烈笑着接過,打開禮袋,拿出盒子。
“哎——”
夏鳶蝶遲疑,“你要在這裡看嗎?“
“不行?”
"...沒有,”小狐狸臉頰好像更紅了,聲音難得輕低下去,“那你看吧。”
“讓我猜猜。”
遊烈在耳邊輕晃了下,“你去歐洲,就是專程去取這個的?”
夏鳶蝶抿脣,下答,狐狸眼睛烏溜溜地望着他。
那個眼神帶着某種企盼,莫名看得遊烈心口一沉,是那種幸福感的,沉甸甸的,滿心愉悅與滿足的沉。
——裡面就算是塊石頭,他也甘之如飴了。
遊烈想着,慢慢打開禮盒。
他證了下。
那是一對袖釦,鉑金藍鑽的蝴蝶蝶翼——每顆袖釦各展半翼,左右相對而臥,恰能拼成一隻完整的藍蝴蝶。
它們在光下盈盈,如兩顆動人至極的淚滴。
而黑色的底襯上,用銀白絲線繡着—句中文。
—“蝴蝶爲你停駐。”
看清的瞬間,遊烈心口驀地—顫。
那裡紋着的蝴蝶像要展翼,只是這一次他不必再怕它離開,他好像聽見她說,她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遊烈喉結抽動,嗓音澀然難啓,他正欲擡眸。
耳邊響起夏鳶蝶輕聲的、終於鼓足勇氣而出口的話——
“我們結婚吧,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