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鳶蝶很白。
和她身上屬於他的那件襯衫不同,是那種隱着瑩粉似的雪白,透着鮮活的,生命的靈動。也最讓遊烈沉淪和着迷。
只是不同往日,今時那份雪白早就被玷得徹底,應該和襯衫下一樣,是一身被他欺負過度的痕跡,吻痕,指印,粉的,紅的。她太白了,於是甚至有些星點透起淡淡的青。
遊烈—動不動地停在牀上,看着她走進房間,一眼不眨,像是怕眨一下眼睛面前的夢就會碎掉,他就會跌回她已經離開了的現實裡。
狐狸磨牙。
前面兩天他像當她沒長腿,走到哪抱到哪, 今天她真的感覺已經沒腿了,他卻又一動不動地只看着她了。
默唸了幾遍“自作孽”,夏鳶蝶虛靠到門框上。
她腰腿都軟得發酸,也實在支撐不住她再走進這間此時看來大得格外過分的臥室裡。
於是狐狸蔫查着眉眼,慢吞吞開口:“不吃飯嗎?”
遊烈仍是隻盯着她,一點聲音都沒有。
就好像被領帶綁在各種地方的是他而不是她—樣。
狐狸氣急敗壞又面無表情地舔了舔小虎牙,撩起清凌的杏眼,虛陵着他:“哦,原來大少爺說的死,不是做死,是要餓死啊?“
狐狸懶洋洋地擡手:“那你自己餓着吧,這個死法太痛苦,我確實是不會陪你的。”
話說得瀟灑,態度也擺得很大氣。
夏鳶蝶在心底誇讚了自己一下,然後轉身,就在這一秒,腿根被折磨過度的肌下一抽,她腿彎一軟,差點就很不瀟灑地趴到地上。
險險扶住牆的夏鳶蝶:"......"
遊、烈。
被氣出菜刀眼的小狐狸兇巴巴地擡頭。
而身後那人也終於有了反應。
夏鳶蝶聽見牀被惠窣,那人下了大牀,大步朝她走來。
聽得狐狸更加心惱。
憑什麼。他體力消耗明明應該比她大得多,結果卻總是沒事人一樣,顯得她都格外菜了。
夏鳶蝶正想着,腰後—緊,跟着是腿彎被那人手臂箍住。
重心驟擡。
“!"
小狐狸生理反應地哆嗦了下,當即就嚇白了臉,她想都沒想,雙手把住遊烈的胳膊:“別——”
遊烈把狐狸翻抱在身前,她落進他懷裡時抖那一下,原因再明顯不過。
遊烈輕嘆了聲,滿負歉疚地啞聲:“我沒有要做什麼。”
他說着,將懷裡的女孩抱去客廳的沙發上。
柔軟的深色沙發真皮皮套陷下,遊烈在女孩身前半蹲下來,輕輕給她按摩着酸澀難抵的腿肌,又仰起頭從下往上,很輕也很溫柔地親她。
夏鳶蝶緊闔着眼。
沙發對面就是防窺的落地窗,她無比深切地記着,模糊的光影下,那落地窗上投反的影子裡,發生過怎麼淫\'靡到她不忍直視只能合上眼睛的畫面。
偏偏那時候某人瘋得厲害,故意使盡手段,就要逼她睜眼清楚看着。
"”...你說的沒錯。”
陽光滋豔的沙發上,眼尾都沁紅的小狐狸忽然嚴肅地睜開了眼。推抵掉那個溫柔的吻,她居高臨下輕睨着他。
“什麼。”吻得溫柔正好時被狐狸猝然推開了,遊烈也不惱,仍是輕給她按摩着腰腿,啞聲低和地問。
"不用傳染,”狐狸氣哼哼地,拿腳尖踩他折膝跪地的那條腿,“你本身就是變態。”
遊烈啞然失笑,他擡手輕釦住女孩纖細的腳踝。不等他做點什麼。
皇鳶蝶輕翹起眼角:“我不能踩麼?“
對上小狐狸那個垂睨又挑釁的眼神,遊烈放鬆了抵着她腳踝窩的指腹的力度,只輕輕擦過。他喉結輕慢隱忍地抽動,隨即低聲笑了:“不,你想對我做什麼都行。”
“好啊。”
狐狸翹疊起他襯衫下雪白的腿,似乎也不介意上面星點的紅在他漆黑的眸子裡直勾勾地晃。她朝他俯身,對她來說即便繫到第二顆釦子依然有些大了的領口微微敞着,從他眼底晃過去半截白皙的鎖骨,只是被他欺負得,泛着星點不一的紅痕,曖昧又搞撥,像要在他眼底灼起盛大的焰火。
小狐狸在故意折磨他。
但是他自找的。
遊烈聽見心底無聲而浸慢情\欲的喟嘆,即便饜足過,他還是輕易就能被她挑撥起埋藏最深的慾念。
然後喉結被溫涼的指尖輕撥過,遊烈眼尾—抽,漆眸挑起。
狐狸疊着腿眼眸澄淨無害地望着他,她身上,他的白襯衫跟着她動作在腿根若隱若現地晃。
“怎麼了,”女孩聲音都喑啞無辜,“碰一下都不行麼。不是你說的,隨便我做什麼。”
遊烈喉結在她指尖下深滾,他抑着烏黑的長睫垂斂,聲音有些狼狽地帶笑:“是,我說的。"
夏鳶蝶輕哼了聲笑,小虎牙半藏。
她玩夠了,鬱結稍紓解,就拽着那人睡衣領口,低頭親了他薄脣一下。
“牀上你折磨我,牀下我折磨你,”小狐狸勾起眼尾,“很公平吧?“
遊烈怔過,輕哂,他捧着她纖細的脊骨,託抵着她痠軟的腰身,從下往上像虔誠地給她一個溫柔的吻:“不太公平。”
“?"
“你會被我欺負壞的。”
狐狸紅了臉頰,惱火地反撲回去,磨着牙:“那可未必。”
一番折騰又是衣衫凌亂呼吸紊絮,最後還是完全沒力的狐狸先叫了停。正常人跟變態是不能比拼體力的。
做狐狸貴在有自知之明——她決定把這條納入她人生準則第四項。
最後還是遊烈抱她去的餐廳。
踏出客廳的廊間時,落地窗的陽光恍了下游烈的眼。窗外日光萬里,明媚無垠。
那一秒,他聽見窩在她懷裡的夏鳶蝶靠抵着他心口,忽然輕聲說了一句。
“遊烈,不要怕。”
他停住。
夏鳶蝶輕吻過他心口,輕聲:“我唯一不會再對你做的事,就是離開你。”
遊烈—怔,任光撲入了他漆黑的眼底。
然後他低下頭,細慢地吻過懷裡她的額角:"...好。”
陰霾掃盡。
人間溫柔晴朗,萬里無雲。
週末的歐洲之行,最終還是遊烈和夏鳶蝶—起去的。
只是與這位傳聞中神秘低調的華人投資家談話的全程內容,與夏鳶蝶想象中全然不同,她本以爲是圍繞Helena科技相關,但幾句過後,話題就開始繞向一些無關的方向上去了。
一個小時下來,聊得夏鳶蝶渾渾噩噩,只覺着像是上了節人生思想課。
這件事讓她出了對方辦公室的門時都沒想通——
怎麼感覺,相比較Helena科技,對方似乎更想探清她是個品質如何的人?
這件事一直到幾年後,夏鳶蝶得知了臧老太太的兒子就姓秦,順便想通了老太太怎麼知道這“秦濟同”中的兩字名是取詞於“扁舟共濟與君同”,夏鳶蝶這才恍然懂了,對方確實是在試探——看她是不是故意接近臧老太太的。
夏鳶蝶也沒覺得冒犯。
角度不同,看問題的方式自然也不同,何況那趟歐洲之行的結果很不錯——
說好的兩個小時,在得知遊烈與她同來後,秦濟同顯然挺意外的。於是,剩下的一個小時就變成了秦濟同與遊烈的雙方交談。
他們交流的內容,夏鳶蝶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最後,一個小時被延長到三個,秦濟同甚至還訂了餐廳,請遊烈和她—起用了晚餐。
席間,夏鳶蝶聽兩人觀點交鋒,時合時同,似乎很有些相見恨晚的意思。原本的擔憂也隨之放了下來。
那晚散場,還是秦濟同讓助理安排車送他們回當地酒店的,上車前,夏鳶蝶聽見酒意稍酣的秦濟同放下了初見的生疏,笑着拍遊烈的肩。
“你小女朋友不知道,我這邊卻不是完全不聞風聲。仁科資本里,很快就要有一場大變動了吧?“
遊烈只淡然—哂:“何家的事,我不願干涉。但我很樂意,能讓Helena科技成爲濟同資本試水國內市場的第—響。”
“好,好啊,”秦濟同笑意暢快,“那我就祝這—響,一飛沖天嘍?“
夏鳶蝶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裡,直等到外面兩位“忘年交”終於結束會晤,遊烈轉身上了車。
今晚與秦濟同交流下來,他顯然也情緒難得地高,素來不沾的酒都碰了幾杯,上車以後就昏昏沉沉地,靠在了身旁女孩的頸窩裡,還勾着她手指,扣在掌心,怎麼也不肯鬆開。
畢竟是秦濟同的司機助理,夏鳶蝶不便在車上多言,就一直等到回了酒店。
助理陪同將遊烈與夏鳶蝶送回酒店套房內,禮貌地告辭離開。
夏鳶蝶關門掛鎖,這才轉身,回了套房的客廳裡。
“仁科資本......是怎麼回事?“
狐狸慣來敏銳,只是在不是她的領域的行業裡,信息難免閉塞。
今晚被秦濟同不經意的一句話點破,她心裡早就隱約按着的古怪——尤其對遊烈之前一副聽之任之不作反抗的狀態的疑惑——在回來的這—路思索裡,也算迎刃而解了。
“是不是,”夏鳶蝶眼皮輕跳,“裴學謙要有什麼動作了?“
酒意微醺的遊烈低聲笑着:“早跟你說過了,裴學謙是豺狼,不是何家的看門犬。”
“...何家會如何?“
“連豺狼和狗都分不清的人,”遊烈勾扣着她的指節,帶到面前,輕慢地吻她指背,然後作勢輕咬,“當時是被,吃得渣都不剩了。”
想起裴學謙那副從頭到尾的儒商做派,夏鳶蝶心裡微涼。
她當然知道,遊烈說的“吃掉”,不會是他和她之間這樣曖昧親暱的玩笑。
那會是—場戰爭,不見硝煙血肉,但又盡是硝煙紛飛與血肉淋漓。
—
而事實也正如夏鳶蝶所料。
在他們歸國的第二週,仁科資本召開董事會,會議結果震撼業內乃至整個金融街——
持股三分之二的股東“背叛”了現任董事長何得露,罷兔他董事長一職,投票表決通過了新任董事長:現任仁科CEO,裴學謙。
而那些股東里,不乏曾經跟隨何得露打下仁科集團在金融界江山偉業的“老人”們,也暗藏了部分,只以名義股東代爲持股出息露面的,藏在暗處陰影裡的神秘的真實出資人。
又一週後。
商業航天領域和創投領域同時聯袂爆出了一個年度新聞:
華人投資家秦濟同回國,創立濟同資本國內基金,第一筆鉅額投資,就砸給了Helena科技。
同一時間,Helena科技宣佈,完成了由仁科資本、濟同資本共同領投的數億元Pre-C+輪融資。“逢鵲”一號火箭全箭試車完滿收官,將於半個月後進行再次發射。
這驚天反轉的消息一出,震驚行業內外。
“這是你和裴學謙早就設下的局?“
——各家算起了自家的賬。
遊懷瑾難得有這樣沉不住氣的時候,Helena官方新聞宣佈出來後,他提前結束了出差,回到北城,頭一回去了Helena科技,徑直進了執行總辦公室。
望着辦公桌後的那個已經讓他有些看不透了的兒子,遊懷瑾神色複雜。
"知道現在小報上怎麼說嗎?說我遊家和他何家當真是養出了兩個好兒子,聯起手來,裡應外合地拆他們父親的臺。”
遊烈不以爲意,眼都沒從文件前擡一下:“最先動手拆臺的,不是我們吧。”
“哦,”遊烈將面前的文件夾掃到最後一行,簽字落款,最後合上,他才終於懶怠地擡起眉眼,“父親對兒子是管教,兒子只能聽任打罵,不該反戈相向?“
遊烈說完自己笑了。
他靠坐在椅裡,眼神漠然又脾睨:“什麼年代了,遊董?沙場無父子的道理,你該比我懂。更何況,遊董認爲,我們之間什麼時候有過父慈子孝的關係了?”
遊懷瑾提了口氣,卻被噎得—句話都上不來,只能惱火地瞪着遊烈。
陪他進來的助理正慌忙在旁邊低聲勸着,生怕自家董事長也隨了隔壁何家那個,被自己兒子氣得腦中風,再送到醫院去。
那圈裡看這笑話可就看大了。
遊烈擡了下腕錶,冷漠垂眼:“我半小時後還有一場關於“逢鵲”系列火箭戰略計劃的新聞發佈會,遊董如果沒別的事了,”
他垂下手腕,懶懶朝門口一示:“請吧?“
助理本以爲遊懷瑾一定是勃然大怒,沒想到自家董事長沉冷了聲,還真扭頭就出去了。
助理愣了好幾秒,這才趕忙朝遊烈打了個招呼,轉身出去追人了。
等電梯的工夫,助理還在低聲勸着:“遊總就是年輕氣盛,肯定是爲之前您和何董,額,何先生聯手阻難他們融資輪的事情,跟您置氣呢。”
沒勸完,電梯來了。
兩人進到梯廂內,助理再接再厲:“遊董,您別動氣,以後——”
沒說完。
梯廂裡忽有人笑了聲。
助理:“?”
電梯裡攏共就他們兩人,要不是見鬼了,那就只能是.....
助理茫然又不安地看向遊懷瑾:“遊董?“
這該不會是讓兒子氣傻了吧。
“我爲什麼要動氣?”遊懷瑾笑過那一聲後,就繃斂回去,他淡一回眸,“能和老子過招的兒
子,生意場上翻得出幾個?何得需氣進醫院,那是裴學謙半點面子裡子都沒給他留下,還要給他何家改姓——我爲什麼要氣?我樂還來不及!”
"?"
助理懵神。
電梯門在地下二層打開。
遊懷瑾跨出梯廂,看背影確實是龍行虎步,意氣風發。
助理呆了幾秒,嘆一句他們遊董的心思實在是捉摸不透,就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
一
Helena科技的年度新聞發佈會,在“逢鵲”—號正式發射的前一週,以直播形式召開。
創始人及其核心高管團隊,也是Helena科技的執行官、財務官、運營官,首次聯袂列席,共同接受記者採訪。
這次發佈會,還在最後的自由提問裡,加入了一項Helena科技官方直播間內網友提問的環節
由發佈會主持人進行篩選,當場請三位高管就提問進行作答。
這—宣傳,直播互動性的大大提高頓時引來了業內外的高度關注。
“遊大少爺這公司宣傳部門有點東西啊?商戰戰略之一,靠創始人的神顏刷屏是吧,這也太陰險了!我替他們友商表示強烈抗議好嗎!”
作爲最佳損友代表,喬春樹一邊憤慨着,一邊反手定了個鬧鐘,提前在Helena科技的官方直播間蹲下了。
夏鳶蝶無奈:“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我敢保證,這場發佈會結束,你就會發現忽然多了很多在網上喊你老公老公的人!“
"...?”
饒是夏鳶蝶的語言思維,也被喬春樹繞了下,才反應過來。她連忙扣緊手機話筒:“噓,我都到現場了。”
“幹嘛?你還怕人聽見啊?”喬春樹感慨,“你這職業可真是適配——當初你肯定沒想到吧,將來有一天,會在你老公的新聞發佈會上,給他做交傳?“
狐狸終於被逗紅了臉。
在影響到自己的專業發揮前,她冷酷無情地繃起臉:“我要開始準備了,不跟你聊了,拜拜。"“?“
沒等喬春樹抗議,夏鳶蝶掛斷電話,調成靜音。
跟着前來引導的Helena科技工作人員到了發佈會角落,在翻譯崗的桌後,夏鳶蝶坐下來。她深呼吸,拍了拍臉頰,快速幫助自己集中注意力、專注穩定下來。
公文包裡的資料被她拿出,分門別類放在桌上的各個位置,將其中一本打開,夏鳶蝶安靜低頭,
沉浸其中,快速進行起她的默聲閱讀。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發佈會開始前,Helena科技核心高管團隊,在主持人和助理的陪同下進場。
已經落座的媒體席裡,立刻有記者反應,攝像頭紛紛擡起,也帶起了會場中一片熱烈的低議聲。
夏鳶蝶下意識擡眸望去,就在一片鎂光燈裡,對上了遊烈那雙漆黑的眼眸。
遊烈原本淡漠的眼神裡頃刻就翻起波瀾,脣角也不自覺就提起,手腕輕擡,看樣子竟然好像想往翻譯席這邊來。
可惜長腿還未踏出—步,就被狐狸兇巴巴的菜刀眼睦住。
遊烈無奈會意,只能跟着主持人,到發言人席前落座。
他作爲Helena科技的創始人,首席執行官兼技術官,毋庸置疑是要坐最中間的發言人主位的。—左一右,郭齊濤、倪和裕分別落座。
後勤人員立刻給三人送上耳麥。
“遊總,請您先做一下麥克風調試。”“嗯。”
遊烈單指點上耳麥,勾住面前話筒,嘗試了發聲。確保信號通暢,他無聲擡了下手腕,朝旁邊工作人員做了個OK手勢。
就他手腕擡起這個動作裡,底下忽然響起了幾聲攝像機的咔嚓聲。
遊烈一停,冷淡側眸:“?“
他回身,對上老郭笑呵呵的表情。
遊烈握住面前的細長話筒,漠然出聲:“你請來的,到底是科技新聞記者,還是娛記?“
老郭就當沒聽見他的暗諷,“你長這麼一張臉,不用白不用啊。這得給公司節省下多少宣發費用,是吧老倪?“
首席財務官沒說話,隔着遊烈朝老郭豎了拇指。
遊烈冷漠,剛要再開口。
就在這—秒,耳麥裡忽然響起個清晰、溫柔又好聽的女聲——
"One,two,three,four,five,silence.”(試音)
遊烈驀地停住。
他太久沒反應,旁邊工作人員慌了下:“遊總,耳麥沒有聲音嗎?“
“—"
遊烈回神,輕咳了聲:“沒問題。”
“噢,那就行。”工作人員鬆了口氣,從發言人席退出去了。
遊烈忍了忍。沒忍住。
遊烈握拳的手鬆開,回頭,他朝身旁兩人示意地點了點耳麥:“聽見了嗎?“
遊烈語氣淡然而驕傲:“我老婆。”
郭齊濤:
倪和裕:“..
可騷死你吧。
幾分鐘後,Helena科技關於“逢鵲”一號發射試驗的新聞發佈會,正式開始。
一
這場發佈會對於夏鳶蝶來說,大概是她職業生涯中最爲特殊也最緊張的一場。
哪怕後來,她陪遊烈和Helena科技又走過幾十年晴空與風雨,但都比這意義最爲特殊的第一場而不及。
但總算,流暢無誤地堅持過了那漫長的一個多小時的發言與提問環節。
臨到最後一環。
也是這場發佈會最受直播關注的網友提問環節,主持人帶着網友提問中篩選的問題回到現場。
—番問答後,主持人手裡的問題卡只剩最後兩張。
他掃過,道:“最後兩個問題,似乎都是向我們的遊總進行提問的呢。”
老郭幸災樂禍地扭頭。
遊烈淡漠也平靜地扶了下話筒:“請講。”
”一位網友請問遊總:衆所周知,‘逢鵲’一號已經有過一次發射失敗的前例,那麼請問,如果這次仍舊失敗,遊總做何感想?“
這個問題多少有些尖銳了。
連媒體席的衆人都興奮起來,攝像頭紛紛擡起。
遊烈神色不動,抵着麥克風的修長指骨搭下;“我不會有任何感想。“
底下譁然。
老倪和老郭倒是習慣了,坐得八風不動的。
遊烈也不急,等他們低議過後,才淡聲開口:“任何一個科學研發的過程,都是無數次失敗的過程。試驗本就是不斷地嘗試,糾錯,改正,向着目標,再踏出我們堅定而踏實的一步。”
議聲平復下去,取而代之,鎂光燈閃爍頻率拉昇。
“如果沒有面對失敗與成功的平常心,沒有堅定向前的勇氣,那我想,我們不會站在這條賽道上。”
遊烈停頓,朝鏡頭擡眸。
“我始終堅信,航天工程,永遠是一條既仰望星空、又腳踏實地的逐夢之途。漫漫宇宙是航天科研人員們共同的夢想,無論付出多少辛勞與淚水,無論成功或者失敗,我們一代又一代地將夢想傳遞,我們踩在先輩的肩膀上,向着更高處攀登,我們朝着那個共同的目標,堅定行進,矢志不移。"
會場寂靜。
幾秒後,轟然響起—片掌聲。
翻譯席上。
夏鳶蝶在滿場的掌聲裡,語氣微顫地將遊烈的話一字—句譯成英文。
等最後一句結束,她忍着微紅的眼擡眸,驕傲又心悅地望向發言人席正中的那個人。
掌聲結束後。
同樣有些激動的主持人拿起最後一張問題卡,緩了下呼吸,這才笑容輕鬆地開口:“最後一個問題,請問遊總,Helena科技的命名,是否有什麼特殊含義呢?“
夏鳶蝶翻譯完主持人的代爲提問,沒有聽見遊烈的聲音。她怔了下,下意識抵住耳麥,確定信號,然後察覺了什麼——
夏鳶蝶擡眸,朝發言人席望去。
而遊烈居於主位,扶着面前的話筒,那雙漆眸深擡,正隔着無數媒體記者與工作人員,從人海間望定她—身。
幾秒後。
遊烈望着她,低聲開口:“Morpho Helena(光明女神閃蝶),被譽爲世界上最美的蝴蝶。"“很多年前,我遇見了這樣一隻蝴蝶,她穿過了她人生裡無數場狂風暴雨,出現在了我的世界。她帶我走出我最迷茫困頓的時刻,她陪我堅定夢想,她告訴我,如果是心之所向,那即便無法抵達,她也絕不後悔——“
恍惚裡,夏鳶蝶彷彿聽見,那年夏夜她和他站在那片落地窗前的曠野,望着無垠的宇宙星河,少女輕聲說出的話。
..….我不知道阿姨是怎樣想,但如果是我,只要方向是我心之所願的,那即便沒有抵達,即便倒在了走向它的路上,至少我不會後悔——因爲我這一生盡我所能,只爲離它再近一步。]
眼前,鎂光燈閃爍不停。
燈火正中,那人眉眼清雋,一如記憶裡,往事如昨日曆歷在目。
遊烈握住話筒,隔着人海,他—字—句地望着她。
”——因爲這一生,我盡我所能,只爲離她更近—步。”
一週後。
x市衛星發射中心。
結束了一切測試與檢查工作的“逢鵲”一號被運載入場,高聳地喜立在火箭發射臺上,進行發射前最後的導向系統與點火系統調整準備。
觀禮平臺上,夏鳶蝶與遊烈並肩站着,眼神繃得得近乎顫慄。
望着卸下支撐架的發射基地人員離場,夏鳶蝶慢慢壓着微顫的聲線,小聲:“我好緊張啊遊烈。”
遊烈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他低聲笑了笑:“我也—樣。”
夏鳶蝶頓,懷疑地看向他:“真的嗎?”
“嗯。不過,”
遊烈擡起她手腕,捏了捏她冰涼的指尖,莞爾,“因爲你太緊張,所以我反而沒那麼緊張了。”
夏鳶蝶顧不得和他計較,再次深呼吸:“好,那就當我替你緊張了。”
遊烈側眸望着她,半晌,他忽然出聲:“如果發射成功,那你就答應我—件事吧,蝴蝶?”
“嗯...?"
夏鳶蝶有些心難兩用,餘光還緊緊瞄着發射臺那邊,眼眸虛望向遊烈:“是什麼事?”
遊烈低聲笑了:“幫我完成,我的夢想。“
“阿?“
夏鳶蝶怔然擡手,指向遠處的發射臺:“你的夢想,不是就在那裡等着起飛嗎?“
“另一個。”
"?"
夏鳶蝶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兩人佩戴的耳麥裡,忽然響起發射基地控制中心傳來的倒計時——
“十。”
“九。”
……-
“三。”
"
"—. "
“點火——“
“起飛!”
發射臺上。
“逢鵲”一號騰空而起。
帶着耀眼的助推火焰,承載着無數人的堅定信念,它響徹雲霄。
一
《破繭》,正文完。一
一
【尾記】
“你是我最後的夢想,是我今生至死唯—的渴望。”
——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