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中暗自警惕,眉頭緊皺,他高舉雙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待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後,他才朝着神京的方向一拱手,高聲道:“孤代天子監國,牧守八方,有賴陛下聖明,垂拱而治,諸位爲官者當思皇恩浩蕩,爲國盡忠,爲民效力,切勿自誤誤人,以免流毒一方,禍國殃民;爲民者當思天子賢明,爲國報效,切勿自甘墮落,以免蹉跎一生,一事無成!”
“今日孤代天子賑濟泰陽,諸位切勿驚慌自亂,以免釀成災禍,雪上加霜!孤向諸位保證,絕不讓百姓們餓死一人,凍死一人!待水退去,自會安排大家重返家園,並幫助大家重修家園!至於太守一事,孤自會給百姓一個交代,給天下一個交代!”
百姓們聽不太懂太子前半截話是啥意思,但他們聽得懂後半截話是啥意思,他們興奮的再一次大聲高呼:“太子萬歲,萬歲!!”
太子立刻高聲朝着神京方向拜下,呼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圍的官員們都是老油條,紛紛跟着下拜大聲高呼,他們很快也感染影響到周圍的百姓,他們紛紛有模有樣的學着,朝神京方向跪下磕頭,大聲呼喊:“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姓們天真而盲從,太子說是什麼,他們便跟着做什麼,卻沒有仔細深思過,爲什麼大齊號稱古往今來第一強國,卻現在成了這個樣子?
當官的心裡面門清,他們自然清楚,大齊現在的這位皇帝是個什麼尿性,當政幾十年,其中有三十多年不上早朝,一開始寵信顏妃,糟蹋龍體,險些喪命,後來休養生息,但在將近耳順之年又遇到了美豔絕倫,禍國殃民的明妃,更加從此君王不早朝,後宮三千佳麗,獨寵這集世間萬千風流於一身的明妃,對其百依百順,其懶政墮政造成百官懈怠,吏治**,強大無比的大齊開始迅速的走向下坡路。
這樣的皇帝若是賢明,那真是要笑掉大牙了!
可這種話只能心裡面想想,絕對不能拿出來說的,否則自己人頭不保,連家人都性命堪憂。
太子雖然有着濃重的文青氣,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可畢竟多年來在皇宮摸爬打滾,這種睜着眼睛說瞎話的本事那是早就練就得爐火純青,一番鬼話說得似乎除了自己不信以外,其他人都信了。
太子一番表面功夫做完後,他扭頭怒視着早就已經癱軟在地,渾身上下溼成一片的太守李天,他咬着牙,忍着怒意,道:“來人!”
旁邊曾參將立刻非常狗腿的上前一步:“末將在!”
太子盯着李太守,咬牙切齒的說道:“把他給孤押下去!”
曾參將隱蔽的瞥了李太守一眼,暗自有些同情,他拱了拱手,道:“遵命!”
李太守嚇得抖如篩糠,他殺豬一般的嘶喊起來,扭頭朝着一旁拼命出損招的賊眉鼠眼的師爺嘶喊道:“季晨救我,季晨救救我啊!”
這叫季晨的師爺眼珠一轉,忽然上前一步,高聲道:“且慢!!”
太子自己長得儀表堂堂,堪稱是“人樣子”,相貌雖然不比趙小寶的絕世美顏,也不如李乘風的英氣逼人,可他面帶威儀,五官剛正,讓人一看便心生敬重,周圍的人無論是號稱天下第一美人的小妹趙飛月,還是反目成仇的四皇子,都是美儀容,哪怕四皇子已然破相,那都是一個透着異樣魅力的美男子。
再加上官場獨有的看臉審美文化,以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看得上眼前這個尖嘴猴腮賊眉鼠眼的師爺?
太子斜睨着師爺,似乎覺得正眼多瞧這人一眼都是一種對自己的羞辱,他強忍着怒意與反感,冷笑道:“你是誰!?”
季晨抖了抖長衫,恭敬下拜,道:“天啓二十一年甲榜十三名學生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一愣,驚愕的打量着季晨,他想不到眼前這個容貌極其猥瑣難看的男子居然是甲榜十三名的進士!
他不解而驚愕的問道:“你是甲榜十三名?”
季晨點頭道:“如假包換!”
太子疑道:“那你爲何自甘墮落,當了師爺?”
修行界的考覈選拔現如今已經延長到了十年一次,可謂是百萬選一,同樣,科舉也是三年一次,堪稱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那些自認爲選不上成爲修士的人都會默默苦讀,以求出人頭地。
大齊疆土極爲遼闊,文教風華遍佈天下,天下間晉升之路只有三條,一是成爲跳出輪迴不在五行的一等修士,二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成爲二等的文士,三便是功名直向刀劍取,成爲三等的武士。
每次國家科舉大考,趕考之人不下百萬,從童試到鄉試,從鄉試到會試,從會試到殿試,一路上過五關斬的可不僅僅是六將,那可是上百萬競爭者!
甲榜十三名說起來好像也只是排名十三,可能到這個名次的人,說明他已經擊敗了同年科考上百萬的學子,堪稱是天下學子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這樣的人,將來至不濟都要放出去牧守一方,爲何卻只做了一個最不入流的師爺?
季晨面色一黯,他道:“只因學生相貌醜陋,不宜爲官……”
太子頓時有些恍然,這些進士高中以後,九成都不會立刻放出去做官,而是多在翰林院或者國子學但當翰林或者助教,運氣好的能進御史臺成爲鐵肩擔道義,妙筆寫春秋的御史,但更多的是閒置在那,等着空缺,要麼蹉跎一生,要麼埋頭治學。
季晨便是在國子學中當着助教,覺得自己空有一身經天緯地之才,卻只能在這方寸之地皓首窮經,蹉跎一生,他自然是牢騷不斷。
可旁人同樣也在這裡苦熬,有的甚至熬了十幾年也沒獲得機會,自然看不順眼這個長得醜陋還一天到晚怨天尤人的傢伙。
他們對季晨私下百般非議,這等風評傳到了主官耳中,本來就看他這醜臉不順眼的主官找了個藉口便將他踢了出去。
從國子學中被踢出來,那等同於被開革學籍,一下季晨的名聲便臭了,斷了當官的路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他只能屈尊給人來當師爺。
太子瞥了季晨一眼,雖然頗有同情,可看着這張臉他心中還是不順,便強忍着不悅說道:“你有何事?”
季晨定了定神,他飛快的瞥了一眼李天,他知道,眼下是自己人生中最爲重要的一刻,無論是將來投靠太子還是四皇子,這都取決於他接下來的表現。
季晨道:“殿下眼下不宜治罪太守!”
周圍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看着季晨目光都變了。
沒看出來啊!這賊眉鼠眼的傢伙居然膽大包天,敢這麼對太子說話?
太子大怒,但他修養極好,心中盛怒,臉上卻是淡淡的,他道:“孤不需要你來指教!”
季晨低着頭,儘量讓太子看不到自己的面孔,他道:“殿下,眼下非常時刻,動誰都不宜動太守!”
太子忍着怒意,淡淡的反問道:“哦?你有何高見?”
季晨瞥了四周一眼,沒有說話,太子立刻會意,他道:“你隨孤來!”
太子帶着季晨往太守府去,他既然龍駕此地,自然臨時徵用了太守的府邸,曾參將則看管着太守一路跟隨,小心翼翼的保護着太子,其他官員則開始頭大如斗的安排和疏散災民和城內百姓,進行賑災撫卹。
直到進了裡屋,太子屏退四周,才道:“你要說什麼?”
季晨沉聲道:“太子可知,太守李天……是太子的人!太子眼下治罪太守,等於授人以柄,等於自絕於世!”
太子饒是城府深沉,他也大驚失色:“什麼?這個傢伙是孤的人?孤怎麼不知道?”
季晨沉聲道:“太守李天是補的缺,花錢買的官是從太子屬下的吏部左侍郎那裡買的,這事太子一查便知!”
太子一時間晃然失神,他一屁股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神色間說不出的悲痛與哀傷。
大齊已經爛到這個地步了!
就連他的屬下,他視爲肱骨的重臣都在賣官鬻爵!
長此以往,國將不國啊!
這邊太子正悲痛傷感之時,在另外一邊,蘇月涵抱着小竹子跟着rén liú井然有序的進入了泰陽城,而在她身後約莫一百多米的人羣衆,喬裝打扮的李乘風和趙飛月同樣也跟着進了城。
他們誰都不知道,一場怎樣的風波即將席捲而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