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晉賢回到了村子,摸索着盲公竹,給何家慶送信。
“事情失敗了,韓俊城收不了趙驍婉,被釘在了宅子門前。”
何家慶心情極度惡劣。
他知道韓俊城眼高手低,也知道他經驗匱乏。
但能收伏一個六層宅修不容易,所以何家慶處處牽就他,而且還想等機會更好的時候,再讓韓俊城出手。
沒想到,在鐵門堡旁邊精心培養了多年的暗子,就這麼沒了。
這不是老萬的錯,何家慶也沒有遷怒於他的道理。
老萬問道:“下一步該怎麼處置?”
何家慶思索許久道:“等江相幫的動靜,如果羅正南能得手,再從他手裡截胡。”
“誰?”羅正南的眉毛立刻皺了起來。
“要不咱們再進鐵門堡一趟,把事情跟堡主說清楚。”
“還沒查出來歷。”
羅正南微微咬牙道:“他媽的,誰在這個時候來動手?只怕那堡主要懷疑到咱們頭上。”
如果能把這位駙馬找到,或許能制服趙驍婉。
……
六層的宅修,在那宅靈面前都不能當個人看,行走江湖這麼多年,這種狀況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李伴峰站在大宅門前,看着還在哀嚎的韓俊城。
“說的清楚麼?現在進鐵門堡說事,堡主會以爲咱們威脅他!”
這條長槍就是宅靈的原身?
這個被長槍釘住的人是誰派來的?
“鐵門堡出了點動靜,昨夜有人闖進了禁地,好像是去偷東西,被釘在了禁地裡,喊了整整一天,人才斷氣。”
趙驍婉是個將軍,挺出名的將軍,她會打仗,打過不少勝仗,
孫孝安道:“既然知道那東西在禁地,您要不也派人去試探一下?”
說到這裡,何家慶嘆了口氣:“鐵門堡是個好地方,我早晚得把這地方攥在手裡,老萬,今晚辛苦你了,這些日子別再進鐵門堡,免得招來懷疑。”
“狠毒倒也說不上,只是戰場待久了,卻不太把這性命看得太重,
如果不能及時處置了這個宅靈,鐵門堡要遭滅頂之災。
那叫聲讓人不寒而慄。
嗤嗤~
“相公爲什麼又問起她?”
他想問問這人到底在副樓裡經歷了什麼,但看着那條威勢逼人的長槍,李伴峰實在不敢靠近。
李伴峰迴了隨身居,坐在唱機面前道:“娘子,趙驍婉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江相幫還是別的勢力?
李伴峰想不清楚,但他知道鐵門堡要出大事。
“飛將軍趙驍婉,旅修魁首之一,自然不是尋常角色,可惜咱們手裡的宅修太少,稍有疏失,就錯失了機會,
但是如果鐵門堡想把趙驍婉交給羅正南,事情可就另說了,
鐵門堡有的是宅修,失手一次可以再來一次,三百個宅修總有能得手的。”
老孫,你提醒其他人加點小心,提防着鐵門堡,也提防着來歷不明的人,
“爸!救我!救救我!”韓俊城還在嘶喊。
嗤嗤~
唱機笑了:“她哪有那麼好的命?皇帝也不可能隨便收義女,
趙驍婉這人只會打仗,什麼都不會,駙馬的事情她從來沒想過,在她眼裡男人和女人都沒有分別。”
羅正南打發走兩個買菜的,對孫孝安道:“這事不能着急,還有兩天,咱們等堡主的動靜,
他要是願意出手,咱們還是出錢買,多添點錢都好說,
他要是不願意出手,咱們趕緊走人,越快越好,
堡子裡出了邪祟,有人被釘死在了大宅東副樓,死在了鐵門堡禁地!
這是什麼徵兆?
這是大禍臨頭的徵兆!
平時就很迷信的宅修們都嚇壞了,有的買香燭,有的買符咒,有的把門神都換了新的!
羅正南正在集市上賣菜,二舵聖賢孫孝安走了過來,看似在挑菜,暗中和羅正南說事。
她治軍很嚴,手下人都挺怕她,都沒少挨她的板子,
除了這些,她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在何家慶眼裡,這些宅修就是個數字。
羅正南看着孫孝安,垂下眼角道:“老東西,你送走了好幾任舵主,現在是不是想把我這堂主也送走?”
……
哐啷啷啷~呔~
娘子打着鑼鼓唱道:
韓俊城的事情在鐵門堡傳開了。
生意如果做成了,更要加小心,防着鐵門堡耍詐,也得防着別人截胡!”
李伴峰想起了小說裡的描述:“有人說她被皇帝收爲義女,成了公主,還招了駙馬。”
萬晉賢表示贊同:“截胡是上上之策,但我擔心羅正南很難得手,
看來這個結局和趙驍婉的真實情況不符。
……
孫孝安不說話了,他也想不出來好對策。
李伴峰道:“今天我見她殺了一個人,總覺得她這人真是狠毒。”
李伴峰又問:“還有人說,她留守邊境,和敵人打了一輩子,這事是真的。”
娘子嘆道:“她倒是想,像她這樣的人,能戰死沙場,也算死得其所,
可她沒那麼好命,因爲立了點功勞,被召回京城了。”
李伴峰道:“然後因爲功高震主,被下了大牢?”
“是呀,在大牢裡,她活的連條狗都不如。”
“而後又要打仗,趙驍婉又被送去了戰場?”
“是呀,你說她這人多賤,讓她去打仗,她就去打,盡心竭力的打!”
“而後戰死在了沙場上?”
嗤嗤~
娘子笑了許久:“要是戰死在沙場上也好,也算她這輩子沒白活,
她被手下人賣了,沒死在敵人手上,死在了自己人手裡,
你說這個賤人命多賤?你說她這輩子是不是個笑話?”
李伴峰沉默許久,忽然替趙驍婉感到一陣悲涼。
可就算有再多悲涼,現在也不能饒了她。
娘子的仇要報。
鐵門堡的局面也必須得破了!
“娘子,我決定好了,這個宅靈必須得收了。”
“相公,你當真是爲了給小奴報仇麼?”
“當真!”李伴峰迴答的非常果決。
“相公有這份心思,我就,我就夠了,相公當真,不要去……”娘子聲音顫抖起來,整個身體也顫抖起來。
李伴峰看着娘子,平靜問道:“娘子,真忍得下的這口氣麼?”
“小奴能忍得下,小奴,小奴……”
呼哧~呼哧~呼哧~
蒸汽噴吐,速度越來越快。
唱片飛轉,鼓聲越來越急。
熊熊火光映襯在鏡面之上,整個正房裡,刀光劍影遍佈,喊聲殺聲不止。
“小奴忍不了!死在誰手上都行,唯獨死在那個賤人手上,小奴忍不了!”娘子突然咆哮起來,“我日日夜夜都想殺了那個賤人!連做夢的時候都想!” 李伴峰點頭道:“時機到了,咱們現在就動手,我先想辦法把那宅靈引到咱們屋子裡,剩下的就看咱們夫妻的手段。”
“相公,你怎麼才能把她引進屋子?”
“還是老辦法,我當面叫她名字,讓她認我這個主人。”
“她看不見,也聽不見,怎麼才能知道伱叫了她名字?”
這件事,李伴峰還真就認真想過。
“我先摸摸她。”
“相公!”機箱中的烈焰,燒出來三尺高,唱機咆哮道,“你摸那個賤人作甚?”
“娘子,息怒。”
一提起這段冤仇,娘子顯然有些過於暴躁了。
“我在她身上寫字,寫下她的名字,她自然會知道我來意。”
娘子平息許久,身上火苗漸漸縮回了機箱裡。
“這倒是個辦法,但那賤人脾氣暴躁,你若一進門就碰她,必然要吃大虧,她可能直接出手傷你。”
“她要出手,我立刻離開就是。”李伴峰看到了韓俊城的現場,已經做好了逃命的準備。
“相公,若是等她出手,你再逃命就晚了,她是旅修魁首之一,雖說現在魂魄不全,體魄也不濟,但若是比矯捷,相公肯定不是她對手,
以相公今日之修爲,對付這賤人,只可智取,不可強攻,相公可投其所好,給她帶去些禮物,先讓她放鬆戒備。”
禮物?
什麼樣的禮物,適合這麼清高的女子?
得有格調。
得有意境。
得符合對方的氣質,尤其是作爲武將的威勢。
李伴峰思索片刻,問道:“大洋怎麼樣?”
娘子想了想,表示贊同:“這賤人確實愛錢,大洋固然是好的,可她看不見,怕是難以打動她。”
看不見也聽不着,估計八音盒之類的也不合適。
什麼樣的禮物適合她呢?
李伴峰想起了娘子和趙驍婉初見時的場景。
她說聞到了娘子身上的脂粉味。
“娘子,我給她送些胭脂,你看如何?”
唱機又惱火起來:“相公,你怎能給那個賤人送胭脂?你知不知道這胭脂不能隨便送?”
“娘子,冷靜!”
都說殺父之仇最大,李伴峰覺得殺身之仇更是可怕。
娘子的情緒變得極度容易失控。
“我送胭脂給她,是爲了博取她歡心,讓她暫時放下戒備。”
呼哧~呼哧~
娘子喘息良久,再度平復下來:“別買太好的胭脂,隨便在街上買一些就行。”
“娘子,我真是做正經事,買些好胭脂,更容易打動她。”
“她不喜歡好胭脂,街上那種爛俗之類,正合她心意。”
李伴峰寬慰道:“娘子,這就不要慪氣了,當初她說你用兩文錢一盒的胭脂,就這點仇你也要討回來?”
娘子怒道:“我用兩文錢的怎地?她連一文錢的胭脂都稀罕的不得了!都是這般賤命,她憑什麼說我?”
李伴峰點點頭:“胭脂我去準備,還有什麼禮物合適?”
娘子仔細想了想:“這賤人愛臭美,給她帶些花去,越香的花越好。”
花。
好說。
李伴峰還真就認識個賣花的。
“相公,你把禮物備好,先別急着上手,等她身上那股威勢小一些,再往她身邊走近。”
李伴峰點點頭:“我記下了。”
“相公,你若覺得她身上威勢變大了,趕緊回宅子裡來,能多快就多快,只要跑回來就行,至於怎麼出去的事情,咱們回來再商量。”
“娘子放心吧。”
“相公,那賤人心眼小,你寫字的時候,不要在緊要的地方寫,免得惹惱了她。”
“放心,我知道分寸。”
“相公,那賤人愛面子,你對她客氣一些,千萬不要和她爭執。”
“她都聽不見,我怎麼和她爭?”
“相公,那賤人當真是愛錢的,禮物帶去了,銀元也帶去,她就算看不見,許是也聞得出來。”
“好,我帶去。”
“相公,你千萬記住,那賤人不叫趙驍婉。”
李伴峰一驚:“那她叫什麼?”
“那賤人叫洪瑩。”
“洪瑩?洪瑩……洪,紅纓槍?”李伴峰瞠目結舌。
“世間傳聞,謬誤甚多,洪瑩不是槍,她只是擅用長槍。”
“她不是趙驍婉?”
“不是。”娘子回答的非常篤定。
“那趙驍婉是誰?”
娘子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伴峰想起第一次在娘子面前提起趙驍婉這個名字,娘子也沉默了許久。
在宅靈面前,叫出宅靈的名字,如果宅靈不反抗,那就是認主了。
娘子會打仗。
在小黃泉的時候,李伴峰曾經遭遇過一羣亡靈,那羣亡靈是軍人模樣,當時在娘子面前,表現的很順從。
難道說……
“娘子,你是……”
“相公!”唱機裡又飄出來那首心肝寶貝,歌聲依舊那麼柔情,只是娘子說話稍微有些口吃,
“你是小奴的主,主,主心骨,相公,小奴的仇可以不報,但相公一定要平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