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婉婉點頭,那兩人推開大門往外走,她的耳根突然一熱,等迅速反應過來去看的時候,那男人已經攬着他的女友,兩個人雙雙往外走。
她恨恨咬了牙站在原地,想起他臨去前落在她耳邊的那句話。
他說:“不過早晚,你總有求我、主動爬上我牀的時候。”
她心裡酸苦,轉頭向沙發而去,還是用了大勁兒,纔將尤嘉軒重新扶穩,讓他安然躺在沙發上面。她又進了臥室,在牀上收抱了一牀棉被出來幫他蓋上,又怕他半夜驚醒了難受,刻意去調高了房子裡的暖氣,又爲他衝了一杯蜂蜜水放在手邊,這才趴在他的身邊小憩了一會兒。
尤嘉軒兀自熟睡的模樣,緊閉的眉眼,雖然算不得輪廓分明卻是俊俏謙和,一派翩翩君子的模樣。
她還記得初遇他時,圖書館裡的一場邂逅,他就像是古代的君子,模樣姣好翩翩而來,一下就敲動了她的芳心。
“嘉軒……”她輕喚了一聲,擡手去撫他眉眼,只不知道先前發生的那些事情,該怎麼同他開口才好。
……
曲耀陽踏屋進門,陳媽專程來爲他開了門道:“大少爺回來了就好,夫人正在餐廳裡招待客人,從北京來的貴客,家裡可熱鬧了。”
曲耀陽脫了大衣任陳媽接過,擡眸張望屋內又問:“芽芽呢?”
陳媽苦了臉道:“下午讓他們幼兒園的張園長接回家去帶帶,夫人說晚一點再讓司機把人接回來。”
曲耀陽側頭望着餐廳的方向,已經不怒自威,“好好的爲什麼要把芽芽送走?”
陳媽正支吾着不知該如何接話,餐廳裡的曲母已經笑呵呵地奔到門邊,“喲!耀陽!我們家耀陽可算回來了!外頭冷吧!快進屋!”
“媽,芽芽呢?”
“嗨!這在幹什麼呢?怎麼一回來就問什麼芽芽啊!”曲母趕忙湊到跟前輕聲:“耀陽啊!聶家的人現在可都來了,我怕小孩子在影響會不太好,所以讓他們園長帶回去照顧一下,晚一點就讓司機去了,你懂事,聽話,好麼?”
這一下曲耀陽已經不樂意了,從陳媽的手上將大衣一奪,兀自往身上一套就準備出去接女兒回家——“曲耀陽!”曲市長站在樓梯口一聲大喝,態度似比他還要冷上幾分。
他不欲與任何人起爭執,可女兒也不能不管,放在門把手上的大手剛剛一緊,餐廳的方向頓時又閃出一道人影。
“大哥……”
他聽聲回頭,震驚地看着穿着一身素服站在那裡的裴淼心。
她的容顏依然蒼白憔悴,簡簡單單的一件純白色連身長裙,隨意挽在腦後的頭髮看上去慵懶而自然,再一細看,她的發間還戴着一朵小白花,隱隱藏於髮絲之間,更襯得她的模樣清麗脫俗,盈盈如風中一朵小花。
至於那發間的一朵小白花——他知道她是在爲臣羽戴孝呢!
裴淼心是聽到曲市長的大喝從餐廳方向過來的,站在樓梯口揪緊了身側的裙襬,安安靜靜站在原地看着他。
這一下,曲耀陽恍如遭了雷擊,瞪大了眼睛去看自己的父親母親。
曲市長到是老神在在根本無所謂的樣子,甩手就向餐廳的方向去了。到是曲母,一派坦然地迎視上來,“你別看了,這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把老二媳婦叫過來的,今天咱們家本來就是和未來的親家見面,老二媳婦也是咱們家的媳婦,她過來幫襯着未來大嫂有什麼問題?還有你,趕緊進門把手洗乾淨了,所有人都在餐廳裡等着呢!”
曲耀陽的臉一下拉得老長,大步邁上前來用力拽住裴淼心的胳膊,在徹底有所動作以前,被後者用力一拉,“你幹什麼?”
“回家去!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曲母趕忙三兩步奔過來將曲耀陽一拉,“耀陽!耀陽你這時候可不能犯糊塗啊!這樣拉拉扯扯的算是怎麼回事兒?你聰明瞭一輩子,可不能在這時候自毀前程啊!”
“自毀前程?”曲耀陽聽着就笑出了聲,“我說過我不會同聶皖瑜結婚就不會同她結婚,今天不管來多少人我的態度都是一樣。”
他又冷了臉去看裴淼心,幾步將她拉到玄關處,一把抓過架子上她的大衣就往她懷裡丟,“把衣服穿上,咱們先去接芽芽!”
曲母還來不及召喚,裴淼心已經先鬆了手道:“芽芽在我老同學那裡,暫時沒有問題,你剛進屋,先吃飯吧!”
他看着她的模樣彷彿不敢置信,曲母恰在這時候快步到跟前打斷:“兒子,就當是媽求求你了好麼,你一向最懂事最會拿捏分寸,眼前這情況你也看到了,就算不是爲了自己,爲你爸,爲咱們這個家,別衝動,行嗎?”
曲耀陽的眼睛裡這一刻只有裴淼心,而後者的目光倏忽而淡漠,只是偏了頭道:“大哥,快過來吃飯吧!”
她一句“大哥”叫得好像什麼東西狠狠卡在他的咽喉,他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生生梗得難受。
曲母又用力拉拽了他幾把,見兒子半分要動步子的意思都無,只好焦急去看裴淼心的方向,“老二媳婦,還不幫忙把你大哥迎過去啊!傻站在這裡幹什麼?”
“今天這飯局是你主動要過來的,還是誰逼你的?”曲耀陽的眼裡現在只得裴淼心一個人。
可是裴淼心的模樣冷然,“沒誰要逼我,是我自己願意過來的,你說過讓我在你們家過年,臣羽不在了,可我還是這個家的兒媳婦,所以,就算是代表他在這個家的存在,我理應過來。”
“好,很好。”他笑得惡狠狠的,腥紅的雙眸卻像是隨時能滲出血來,“那芽芽你不同我一塊去接了是不是?”
“芽芽現在在我老同學張倩倩的家裡,張倩倩的婆家你也認識,就是上回爺爺過生日的時候來的那個厲家……”
“我只問你一句,你現在跟不跟我去把女兒接回家來?現在大過年的,別的家都齊齊整整的團聚,憑什麼我們家來了什麼所謂的客人就要把我的女兒送出家門?”
裴淼心咬了咬脣,深吸一口氣後站在原地,“這個家已經沒辦法齊整了,本來就再齊整不了了……”
他知道她又想起臣羽離開那段的事情,可是今天家裡安排的這一切他實是再受不了。若說從前他還安過同聶皖瑜結婚、一了百了的心思,那麼這一刻真真是再不願意了,尤其是爲了那什麼女人居然這一家人合起夥來把他最寶貝的女兒送出家門——就這一點上來說,作爲男人,他半分都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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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想再同她廢話,他用力抓住她的手臂向門外面甩,“你那同學家住什麼地方,給我去把芽芽接回來!”
裴淼心被他拽得踉蹌了幾步,跌出門口。
她紅着眼睛回頭,用力掙脫了幾下,可他的力道卻是極大,提着她的胳膊就往車庫的方向甩。
車庫門口,她用力回身,“做什麼要去把芽芽接回來?今天到這裡來的人跟她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去把她接回來?反正在不在這裡又有什麼區別,這個家本來就不完整了,也從來就沒有完整過,在不在這裡有什麼區別?”
他跨步上前,狠狠一把捏住她的下頜,“我再說一遍,去把芽芽接回來!她是我的女兒,現在是年關,我要她在我身邊,你聽見沒有!”
她輕笑出聲,眼淚卻已經奪眶而出,順着眼角、臉頰緩緩滑落。
他又重了幾分力道,狠狠盯住她的眼睛,“裴淼心,我再說一遍,去把芽芽接回來!”
“接回來做什麼?看你同別的女人在一起,同別的女人談婚論嫁嗎?”
他爲着她的話一怔,好半天沒有回過神。
她又笑了幾聲,擡手去拂他箍在自己下巴處的大手,“算了,好不好,耀陽?你我都知道現在這樣的情況,她或許根本就不適合待在這裡。她在這裡,你要怎麼同聶家的人解釋?今天是你這麼重要的日子……”
“什麼重要的日子!我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同聶皖瑜結婚!”
曲母趕忙從屋子裡追出來,一把拽住曲耀陽的胳膊,“可不能這麼說,耀陽,今天人聶家的人都到咱們家來了,人家是專程來談你跟皖瑜的婚事的,這樣的話你可不能當着人的面說,不然我們家的人都成什麼了!裴淼心,快幫忙勸勸你大哥啊,瞎站在這裡幹嘛啊!”
裴淼心擡手揩過自己的臉頰,有風輕輕的吹,冰冰涼涼的感覺刺得她的臉生疼。
可她還是笑了,“你快進去吧!大哥,這裡……”
“你叫我什麼?”他的瞳孔瞬間收緊。
“……大哥。”她又重喚了一遍。
曲耀陽倏然笑了起來,鬆開箍住她下巴的大手向後退開幾步,卻還是冷冷看着她的臉道:“你現在要我進去……可是出自你的真心?”
“是。”她仰起蒼白的小臉,對上他的眼睛。
好像什麼猛烈的情緒瞬間劃破他的心臟,劃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漓。他又覺得周圍那些未融化的白雪也算不得什麼,哪怕是刺骨的寒風,這一刻比起他的心,也冷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