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豫北是單手撐在西廚的檯面上的,另外一隻手上拿着只透明的水晶酒杯,而在他面前不遠的檯面上,立着一支洋酒瓶。
他聽到動靜側眸,才發現門邊的小女人。
顏小朵轉身想走,他卻突然出聲。
“你怕我?”
顏小朵的背脊一僵,只得硬着頭皮回頭。
“這麼晚了,你別喝太多酒。”
顏豫北輕笑了一下,拿起酒杯走到她的身後,貼着她的後背,把脣覆在她的耳邊。
顏小朵被他鼻息間的熱氣拂得渾身戰慄了一下,但還是捏緊了自己的小拳頭逼自己淡定一點。
顏豫北的聲音悠悠傳來。
“你也會關心我的嗎?”
顏小朵。
“……”
“你不是早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豫北,你是我的親人……”
“你少給我扯這些莫名其妙的詞彙!到底誰是你的親人?我跟你有血緣關係嗎?你會跟你的親人做那種事嗎?”
顏豫北輕聲吼着,已經一把箍住她的一隻小手強行逼她轉過了身。
顏小朵的眉眼不停地顫動,一雙波光盈盈的大眼睛裡面都是對於未知的驚恐與霧氣。
顏豫北一看她這副模樣,便閉上眼睛,把下巴壓到她肩頭的時候,咬牙切齒到脣角都有些發顫。
“你不愛我!顏小朵你知道這些日子你最令我心痛的一點是什麼嗎?不是你去找陳禮衡,也不是你完全不關心我同哪一個女人在一起,而是……你不愛我!我說過這是地獄,可你來了,卻不愛我,爲什麼?”
顏小朵渾身都在顫抖,如篩糠一般。
她的大腦也是一片空白,不可否認就在剛剛,顏豫北說的每一句話都戳中了她的內心,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種曾經以爲的命定的愛情,已經不復當初的感覺。
“豫北……”
“你不是問過我是不是也遺傳了家族的精神病嗎?若我告訴你有,你是會因爲害怕而離開我呢?還是因爲同情而繼續留在我的身邊?”
“我……豫北,你一定不會有事的,我也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顏豫北盯着顏小朵認真的模樣看了半天,突然仰頭大笑了起來。
他一邊笑一邊向後退開,一直到重新回到放着酒瓶的西廚檯面前,他又爲自己倒了一杯。
“我沒病,至少是現在,我一點病都沒有,若我有事,大概也會帶上你爸爸跟我一塊去吧!”
顏小朵驚了一下,衝上前去,焦急地抓住顏豫北的一隻手臂。
“我爸爸……我爸爸他就算當年做錯了什麼害死了你爸爸,可是,他也養了你那麼多年,我求求你豫北,你就放過他吧!行不行?”
顏豫北的表情都是冷的,仰頭喝了一口酒。
“你又錯了,小朵,既然你已經知道我媽媽有病,你就應該明白,她當時告訴你的那些話信不得。”
顏小朵莫名地瞪大了雙眼,顏豫北已經一個反身吻上了她的雙脣。
她沒有想到他會在這時候吻他,只是下意識的,便偏頭躲開了。
顏豫北單手箍住她的下頜,盯着她又要生起恐懼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其實我原也不恨什麼人的,可令我最痛苦的事情就在於,當初你爸爸根本不應該拋棄我媽媽,如果他沒有拋棄,我媽她後來也不會瘋得這麼徹底,如果他後來沒有又娶她進門,我跟你也不會成爲兄妹,痛苦這麼多年。”
“豫北……”
“是誰跟你說我的初戀是沈瑜箏的?嗯!我當初是喜歡過她,但也只是喜歡她的單純而已,我們從小到大,我對你怎樣你心裡應該清楚,小朵,就算你並不相信我也還是要說,我愛你,在你愛我之前,我就已經愛上你。”
顏豫北說完了就去扯顏小朵身上的衣服,顏小朵還陷在震驚當中無法回神,所以下意識地伸手去抓他的手,想要制止他接下來的動作。
顏豫北一激動,忽然揚手就是一記巴掌,打得顏小朵的頭都有些蒙了。
顏豫北比顏小朵高出許多,這時候歪臉向着一邊,撫了把下巴,突然一把箍住顏小朵的下頜向上擡起,箍得她的臉都變形了。
他在痛恨,痛恨她這樣拒絕自己卻從沒拒絕過陳禮衡。
可是,他的情緒那時候顏小朵不懂,只是爲着眼前的境遇和一切害怕得渾身發抖。
顏小朵越反抗,顏豫北越痛恨。
顏豫北惡狠狠地道。
“當初你爸爸是怎麼對我爸爸的,我現在便也怎麼對他!要不是你爸爸私吞公司財產,還做假賬害我爸爸,他怎麼會跳樓自殺?我媽又怎麼會走投無路帶着我嫁給你爸?”
“你放手!顏豫北你放手!”
顏小朵用力揮舞,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卻根本不能撼動顏豫北分毫。
顏豫北還是一張冷臉,湊近了貼在她耳邊。
“這麼多年你爸是怎麼糟蹋我媽的,我便也怎麼糟蹋你了,你想跟陳禮衡在一起?我勸你別白日做夢了……”
顏小朵擡腿一踢,真是帶着極度憤恨使出全力去對付顏豫北的。
可是她的腿纔剛擡起來,就被他用力一把箍住,也不過是角度轉換的問題,他已經拉着她細白的長腿箍在自己腰間,然後狠狠壓向身後的竈臺。
後來的流砂市,又發生了很多事情,不只是流砂市,這事情主要來源於申城,陸赫笙的大哥陸崢嶸一夕病逝,顏豫北不得不跟着南少白走了趟申城,浩浩蕩蕩的一羣人,去了又很快回來,陶夢園甚至還帶回了陸赫笙的侄子陸羨。
南少白因爲陸赫笙的事情被留在了申城,陶夢園表面上似乎並不怎麼在意,但還是不免爲他擔心到不行。
顏小朵去榨了兩杯橙汁過來,一杯放到她跟前,另外一杯給自己喝。
陶夢園笑笑。
“還不睡嗎?”
顏小朵擡腕看了下時間,已經凌晨一點多了,可顏豫北還沒回來,她怎麼睡得着啊?自上次的不歡而散以後,他已經很久沒再來找她,甚至也不准她去看顏父,這種惶惶不安不知道應該怎麼辦的心情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顏小朵搖了搖頭,不願意再往下去想。
“張仲千下午來過。”
“嗯。”
“他說《海》劇在網上的點擊量已經過億了,謝漫遠和穆晨駿的人氣一直攀升,他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談電視播放權,有兩家電視臺已經向他拋出橄欖枝了。”
陶夢園纔想起工作的事情,似乎在巴黎的那幾年,也只有工作起來的時候能夠讓她忙碌得什麼都不用想,生活也簡單一些。
她說。
“好啊!張仲千是這一行的老人了,在這方面他比我有經驗得多,有他去處理這些事情,還幫我帶着謝漫遠,我放心。”
“還有下午魏均跟你妹妹陶然吵起來了,陶然好像想回申城,魏均不讓,兩人幾句話不對付就在屋子裡開吵,那聲音可大了。”
陶夢園看向顏小朵。
“小朵,那你呢?”
顏小朵不明所以。
“什麼?”
“我回來這麼久,都沒見你跟我聊聊你的事情,你跟你哥哥……”
“他不是我哥哥!”
顏小朵說完了又好似覺得自己剛纔搶白得過份緊張,這時候又喝了口面前的橙汁。
“顏豫北不是我哥哥,這些你現在都已經知道了,從我認識他的那年開始,從他跟他媽媽走進我們家家門開始,一切都是一場利用,陶夢園,我被騙了。”
顏小朵面無表情的還是有淚落下。
她自己是笑嘻嘻的模樣,可是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卻好似被水汽氤氳,聚集了一顆顆晶瑩的珠子,在她不甚察覺的時候,一顆顆地往下掉。
陶夢園擡手去揩她的眼淚,後者只是輕輕一仰,笑。
“我沒事的。”
“陳禮衡……”
陶夢園頓了頓才又繼續。
“我記得當時在機場攔住你的人是他,可是你跟顏豫北……小朵,你到底更愛他們誰?”
顏小朵還沒來得及回答,別墅外突然有車子開進來,車燈一閃,正好照亮了一片花園。
兩個小女人誰也沒有先動彈,直到別墅的大門被人打開,再有男人沉重的腳步聲一梯一梯上來。
陶夢園的房門被人叩響。
南少白就站在一門之外。
“夢園,睡了嗎?”
陶夢園深吸了一口氣,他到底是回來了。
顏小朵笑着起身,上前抱住了陶夢園。
“恭喜你,終於等到了。”
然後轉身拉開門,與南少白錯身而過。
顏小朵出來了便在樓梯口撞見顏豫北,他正站在樓梯下與關釗說話,兩人正不知道說到什麼,隱隱晦晦的模樣,顏小朵扶着扶手下去,關釗只看她一眼便轉身出去了。
顏豫北單手插在休閒褲的口袋裡,側身看着從樓上下來的她時,面無表情。
顏小朵站定在樓梯口,怔怔地看着他。
“今晚……還出去嗎?”
他沒有答話,只是輕一點頭,然後背轉過身。
“豫北……”
顏小朵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夢園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多幫幫她。”
顏豫北背對着她點了下頭,然後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其實,她跟他都知道,若非大吵大鬧,他們已經走進無話可說的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