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癮疾犯了蕭子熠都會耐心的在一旁安撫我, 他手臂上留下了幾處我咬的牙印。清醒過後摸着他的傷口又非常心痛,他總是微笑着對我說:“無妨,無妨。”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不過十來天。
這日, 我同蕭子熠在院子裡的涼亭中品茶吃點心。當然是他喝茶, 我喝白開水, 懷孕了不能喝茶。
我嘴裡塞滿了核桃酥, 他輕輕拍着我的背充滿愛意的說道:“娘子慢點吃, 別噎着了。”
陡然間,我感覺肚子裡抽痛,驚恐萬分的用手覆上小腹。蕭子熠見我面色凝重緊張的問道:“怎麼啦?!”
“肚子……肚子痛。”這種感覺對於我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他震驚不已, 趕緊打橫抱起我往屋裡走:“趕快到牀上去躺着。”
躺了一下腹痛就漸漸消失了。真是萬幸!
我情況穩定後蕭子熠卻不見了。
原來他是去求那個隱居的老者了。
老者見他火急火燎前來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不停翻着曬在太陽下的藥材, 假裝沒有看見蕭子熠。
“老人家, 我又來叨擾您了。”蕭子熠踱步上前向他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老者抓起一把藥材放在鼻端聞了聞自顧自的說道:“今天再曬一天太陽就可以收到藥罐子裡去了。”
他緩緩放下手裡的藥材才轉過身, 把雙手背在身後淡淡的問道:“是不是已經出現滑胎的徵兆了?以她的身體狀態若這胎流產怕是以後很難再懷上了。”
“今日我妻子突然腹痛,平躺了許久腹痛才消失。老人家能不能發發善心救救我們的孩兒?”蕭子熠一臉誠懇, 他可是極少會開口求人,還是這樣低聲下氣的。
老者冷笑一聲,眼睛瞟向遠處磨藥材的夏天,他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
蕭子熠肯定是想好了應對之策纔來的,他看了一眼埋頭幹活的夏天對老者說道:“老人家, 我明白你作爲一個父親希望女兒幸福的心情。可我不愛她, 就算娶了她也給不了她幸福。你難道忍心看她守活寡嗎?我答應你把她帶出去, 我是知府大人的小兒子, 憑我家的背景給夏天姑娘尋一個好婆家絕對不是難事。不知道這樣安排你滿不滿意呢?”
本以爲老者聽了這番話會想明白, 不曾想事與願違,他一番思考之後說道:“我肯定怕她會不幸福, 既然如此,那你便把現在的妻子休了娶夏天做正房。我看你對妻子如此有責任心絕對是個好丈夫,我就認定了你,你把她交給其他人我都不放心。”
要求越來越過分了!蕭子熠的臉瞬間如被冰霜覆蓋,他眼中的寒意更甚,雙手攥緊拳頭。沒有再同他說半個字轉身便拂袖而去了。
見他一臉的不高興我其實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相公。”我試探性問道:“你剛剛去哪啦?”
他微不可查的閃過一絲驚慌,似乎怕被我發現一樣馬上又微笑着回答道:“出去走了走。”
我從牀上坐起身,正欲開門見山把想法同他說,可他卻搶先一步說道:“娘子,你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若孩子真的保不住那便放手吧。以後我定會給你再帶來幾個孩兒,可好?”
他莫不是已經猜到了我的決定才說出這番話來。我鼻子一酸,眼淚早已不爭氣的掉落下來。怎麼可能?讓我眼睜睜看着他離我而去?明明有可以保住他的方法我怎麼可能選擇放手?
“不!我絕不會放手,他是一條生命,我們沒有權利去替他作出選擇。既然我們帶他來到了這個世界就應該拼盡全力去保護好他。實在沒有法子我寧可跟別人分享你。”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我的心是在滴血的,世間哪得雙全法?手指深深嵌進了掌心裡,這種程度的痛根本無法分散心臟的絞痛。
他身子往後一震呆愣在了那裡,久久沒有說話也沒有再看我一眼。恐怕是被我的決定傷了心,只見他嘴脣微微在顫抖,眼眶也有些發紅。
沉吟許久,蕭子熠終於緩緩開口說道:“在娘子心中,我蕭子熠究竟在什麼樣的位置?”
我一把抱住他微微顫抖的身子哽咽着回答道:“相公在我心中最重要,可孩兒是無辜的,我若選擇放棄他恐怕這輩子都會在歉疚中度過。相公,我心中的痛苦不比你少,你能理解我嗎?”
我仰頭對上他的眼,他眼中悲痛的情緒非常明顯:“現在那個隱士的條件改變了。”他忽的停頓下來,喉結在哽咽下移動了幾下,平復了一下情緒才繼續說道:“他要求我休妻。”
這話如同五雷轟頂,擊得我全身癱軟無力,埋首進他的胸膛我終究沒忍住嗚嗚哭出聲來。
“好!”哭了一會兒我用力抹着臉上的淚回答他。
蕭子熠雙手抓住我的肩膀將我從懷中推出,只見他嘴角抽動冷笑幾聲:“呵呵……你終究選擇離開我。是誰對我說要患難與共?是誰說願意與我白頭到老?哪怕以後你不能再懷孩子我也不想與你分別,你可否改變心意?”
我望着他苦笑變形的臉胸口絞痛更加劇烈。我怎麼能害你沒有子嗣?我比任何人都想抓住你不放,希望你每日圍着我“娘子,娘子”的叫喚,希望你抱着我入睡……
可我現如今是一個母親,腹中的小生命能不能活下去全憑我的一個決定,這樣殘忍的抉擇我無路可退。哪怕與你分開至少還能看見你安好,可孩兒沒了,便永遠不存在了。
我伸手撫摸他微微充血的臉頰,對上他極力忍着不落淚的雙眼沙啞的說道:“你現在便寫休書吧。拿着休書去把老者請來,事不宜遲,就當我不夠愛你纔會選擇孩子。這輩子我負了你,定會想辦法償還給你。”
蕭子熠將我放在他臉上的手拿了下來,起身走到書桌前,顫抖着手寫下了休書。他雖面無表情,可咬緊的牙關隔着皮膚都能看得真切。
倏地,他擡起頭,眼中再也找尋不到一絲一毫柔情,冷漠的對我說道:“如你所願。”
我的心像被倒進了無數冰凌,又冷又刺痛。
蕭子熠將休書放於袖口之中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這一次他沒有半點留戀,頭都未回。
看他如風颳過的背影我捂着胸口嚎啕大哭起來:“相公,對不起!對不起!啊……”